作者:谨鸢
第99章
苏眉带着疑惑离开京城, 而此时的皇帝正与百官在朝会。
他不能说话的毒在昨夜就已经消退了,此刻一张冷脸,端坐在朝堂上宣布解了太子的禁足, 一并把英王和豫王谋逆的罪行说了出来。
大臣哗然,太子面无表情跪倒高呼父皇英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和,父子之间的罅隙似乎都补全了。
可太子知道,皇帝是迫不得已。
他策反了锦衣卫指挥使,于前一夜进到皇帝寝宫内,让皇帝看清楚真正要他命的人,其实是豫王。
然而皇帝心里,还是断定最想要他死的是自己。
太子听着父皇嘴里那些假惺惺的慈爱之言, 谢恩后缓缓站起身,回到百官前列。
他父皇至此至终都不信任他, 即便昨日因为恼怒,父皇亲手断了豫王的右手, 即便父皇现在在百官面前说看重他。这些种种, 都只是出于他父皇的拖延。
是的,拖延,为了苏沁肚子里的孩子而拖延。
豫王早就做了准备, 也不知道是真爱上了苏沁还怎么回事, 他暗中去想把人带走时,发现豫王把苏沁送走了。
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连豫王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活人在京城里消失, 锦衣卫指挥使也毫不知情,唯有一个人能办到。同时说明,皇帝对锦衣卫也不放心, 安排另一批人转移苏沁。
只要苏沁一日没有找到,其实还是一日威胁着他太子的位置。
皇帝就是要现在这个局面,最后一搏,隐忍一时,等苏沁孩子落地,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早朝完毕,皇帝离开后,柳首辅不再像往日那般独自离开,而是与太子一同离开大殿。
朝臣还在英王豫王谋逆的确凿罪证中没回神,再一扭头,发现柳首辅和太子走了,更觉得虚幻了。
有人脑袋瓜子转得快,大概想明白这几日皇帝不上朝发生了什么事,光是想就出一身冷汗,闭紧嘴巴离开得飞快。
既然又谋逆,自然就有问罪。
锦衣卫动作迅速,不过两日就查清参与英王豫王谋逆的相关人员,送审的送审,上断头台的上断头台。
短短两三日,斩首的就有近两百人,连京城内的百姓都被感染了不安,尽量不在外闲逛。
一场雪就那么落了下来。
这日是林以安结束第二轮的日子,还有一轮,会试便能有个结果。
苏眉听话,不想给他添麻烦,这日没有去接他,只有石头驾着马车。
他先回了林家一趟。
在考场里关上三日,外头一点消息都不清楚,他得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见过太子的心腹后得知苏沁还没有下落,杜氏也早被转移了,皇帝现在在宫里算半个傀儡,很多要事都已经转移到太子手上。
这样的局面其实还是被动的。
林以安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
那就等吧,皇帝既然觉得苏沁是底牌,那就让他等。
他把来人送的东西收拾好,全丢进火盆,烧为灰烬。
火舌刚把最后一张纸吞没,外头就想起一阵杂乱声,站在门口的石头立刻出去查看,不过片刻,就被人推搡着再回到屋里。
林以安抬头,看见嘉禧公主铁青着脸,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进来。
他扫了一眼,又垂眸,把桌案简单收拾,站起身准备离开。
答应了要到庄子去,再晚了苏眉得担心。
嘉禧公主见他要往外去,让人去堵了门,冷声道:“林以安,你真是要反了。区区一个庶子,还敢觊觎爵位,你快些让人把恒礼给放出来,不然你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
豫王出事,嘉禧公主是害怕的,可害怕了两日,发现没有任何旨意到林家来,便明白皇帝那头不会对林家降罪,底气再次回来。
那是她的长孙,即便与豫王为谋,肯定还是给自己留了全身而退的办法!
嘉禧公主对林恒礼也不知是哪里的自信,林以安闻言神色淡淡,停下脚步,就那么看着堵门的护卫。
这些都是嘉禧公主自己的护卫,她又封地,有公主府,这些人惯来只听她指挥。
嘉禧公主顺着林以安的视线看向门口,嗤笑一声:“这不是你父亲的人,所以你最好听我的,放了恒礼,不然我同样可以堵你几日,让你去不了考场。”
很快,又来一批人,是卫国公的人。
卫国公快气疯了,在外头骂道:“你个蠢妇,不是以安你尸骨都被野狗啃了!还不快点把人撤走!”
卫国公一骂,嘉禧公主也被气得直哆嗦,扭头就想要跟着对骂。
哪知林以安此时大步上前,堵门的护卫要抽刀威胁,却没想到他动作极快伸手压住离自己最近的护卫的刀柄。
利刃在他控制中出鞘,寒光闪过,方才还准备恫吓他的护卫连叫喊都没有就软软倒在地上。
软在地上的护卫脖子不断渗出大量的鲜血,跟在嘉禧公主身边的丫鬟吓得尖叫,连嘉禧公主都有些被吓愣了。
谁能想到林以安会出手,如此利落……
林以安手里还握着那柄刀,一步一步朝门槛走去。
刚才死死堵着的护卫咽着唾沫,往边上挪了挪。
你挪我一步,我挪一步,路自然就让出来了。
卫国公见到他出来,连忙上前。
他一言不发,把手上的刀往地上一丢,快步离去。
卫国公看出来了,他生气了,十分的生气。
“蠢妇!”卫国公气得又朝里头啐唾沫骂人。
**
“母亲怎么样了。”林大老爷和林二老爷知道母亲受惊,纷纷到上房探望。
嘉禧公主带着抹额,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不知是先前被吓的后遗症,还是被气的。
“那个孽种,居然敢对我的人动手,你们的爹,心也偏到天上去了!他是铁了心关着恒礼,我看哪天这林家做主的人就是那个孽种!”
嘉禧公主情绪激动,说到最后狠狠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出去。
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林大老爷兄弟俩听得心惊胆战,特别是林大老爷林以宗,内心的惶惶怎么都止不住。
他信母亲说的是真的。
儿子和豫王做了什么,他很清楚,只是不知儿子怎么在这事上把林家摘得干净。如今朝堂里是太子做主了,没有人再撼动太子,林以安和柳首辅还有太子有往来,只要太子登基……他这个世子可能真要让位了!
“娘,你不能让父亲犯糊涂啊……”林以宗无意识地喃喃一句,把心里最害怕的宣之于口。
“你们那个爹早就糊涂了!”嘉禧公主闭上眼,脑海里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被一介庶子踩在脚下的狼狈模样。
荒唐!
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子威胁到她儿子的爵位!
嘉禧公主猛地攥了拳,再睁眼时,眼里都是厉色。
**
苏眉见到林以安的时候,就发现他心情不好。
温柔喊着她眉眉,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极少有这样的模样。
她让人先抬来热水,让他沐浴,然后自己撸了袖子,给他哼哧哼哧地搓背。
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声音轻柔。但问到家里发生什么事,他说没有,装作若无其事。而跟着他的那块石头,也是一字也不透漏,连紫葵都没能打听出任何事。
主仆越是不说,那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苏眉看在眼里,既然他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试探多问。
外头的雪下得纷纷扬扬,过了一晚上,庭院里早就积了厚厚的雪。
苏眉起了个大早,林以安似乎十分疲惫,还在边上睡得很沉。
她想起昨夜他那耗尽全身力气的抵死缠绵,无声朝他皱了皱鼻子。
——牛终于累了。
她轻手轻脚下床,其实她也累,腰酸背痛的,还是坚持着穿好衣裳到屋外去。
林以安从深眠里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外边有女子轻快的笑声,他下意识地转身要抱软软的小妻子,结果手一伸摸了个空。
他愣了愣,睁开眼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人……再侧耳去听,外边那笑得正高兴的不是苏眉是谁。
小丫头,居然一大早便出门去了。
他起来洗漱穿戴,正准备要出门,有脚步声哒哒哒地往内室来。
“别跑那么快,一会儿摔着了。”他往前走几步,要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妻子。
忽地,他脖子一冷,冷得他倒抽一口气,还跟着打了个颤。
作恶的苏眉已经笑着又蹦开,伸出还留有一小团雪的双手:“是不是瞬间来精神了!”
林以安反手往脖子一抹,抹掉已经半化的雪,甩在地上:“苏眉,你居然跑出去玩雪!你身子骨不能受寒你不知道!”
他表情变得有些凶,苏眉才不怕他,握着手里的雪团子又往外跑:“我带了皮子手套,穿了皮靴,身上还穿得多,不怕!”
林以安只能追出去,刚露脸,有什么就朝他砸了过来,连忙避开。
砸在门框的雪团散开,零零碎碎落在他脚步,而偷袭他的苏眉在前边笑得嚣张。
这小丫头,昨夜不是才收拾过了,现在居然还有力气玩儿。
林以安呵地笑一声,快步上前就要把人抓回来,是真怕她冻个好歹。
苏眉早看出他预谋,围着庭院里的杏树打转,两人小孩子似地你追我跑,都气喘吁吁。
可惜苏眉那小身板,怎么可能跑得林以安。能躲开是全靠灵活,等跑了几圈身体重了,灵活度没有了,便被林以安一手勾着就给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她想跑也跑不动了,索性去勾了他脖子,撒娇道:“以安哥哥,我好累啊。腰酸,腿疼,难受……”
“我看你玩雪不是玩得才欢畅。”林以安咬咬牙,不让自己受她这套。
苏眉弯着眼笑,抬着下巴朝一个方向示意,林以安疑惑着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