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错夫君后 第18章

作者:谨鸢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苏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一抬眼,撞入他的眼眸中。

  他眸底有一片暗色,烛光照不进去,却能清晰感受到它在涌动,像蛰伏的凶兽,让人莫名心慌打怵。

  她噤了声,撒娇的话被吓退,只愣愣盯着他看。

  ——夫君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眼神,仿佛……仿佛能把人生吞了。

  林以安见她终于消停,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片刻喘息,木然着一张脸,把她手放回被子内,然后用被子将她整个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

  外头响起他期盼已久的脚步,灯笼照出的一团光从窗户纸上晃过,紫葵和吴子森随之急慌慌地推门进屋来。

  苏眉在动静中打了个激灵,彻底从林以安的震慑中回神,而林以安已经用手肘撑着身子,腰间发力慢慢把自己挪坐到床沿。

  她望着他因为喘息而微动的肩膀,对旁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他耗尽力气,还是出于疏离她。她心口仿佛就压了块巨石,难受得透不过气,鼻头酸酸的,直想哭。

  她眨了眨眼,在他沉重的呼吸声中又把眼泪硬生生逼回去。也不用吴子森和紫葵开口,自己就裹着被子下床,笨拙而慌乱地把先前踢飞的绣花鞋穿上,一言不发出了屋。

  吴子森就扫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林以安,追出去,紫葵也朝他福一礼,紧跟着离开。

  屋内霎时变得空荡,还坐在床沿的林以安目光晦涩,神差鬼使地转过脸去看窗户,她略显臃肿的剪影正从窗外走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小片天地也随着她的离开陷入寂静,他影只形单,有品咂不清的情绪慢慢侵蚀着他。

  片刻后,他闭上眼仰倒在床上,鼻端飘着不属于自己的淡淡馨香,免不得再次心烦意乱。

  “林三,后悔了就追啊。”

  屋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林以安忙坐起身,柳四不知何时跑进来,靠在高几边似笑非笑正瞅他。

  “胡说什么。”他并不承认,慢条斯理整整衣襟,双手再搁在双膝上,恢复平素的冷静自持。

  柳四嗤笑,不跟他多争论,“你跟那个小丫头的事殿下知道了。”

  “殿下知道才正常,本也没想瞒。”他坦荡,没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唉……殿下的意思是如若你真动心思,他可以在中间和忠义侯周旋。”柳四盯着他,放出诱饵,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然而林以安完全不露山水,反倒叫他讨了个没趣,最后讪讪地给自己打圆场:“罢了,你的事你自己跟殿下说明吧。倒是你坑了豫王和你那兄长,恐怕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们再细细一琢磨,搞不好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到时你嫡母恐怕真要恨你入骨了。”

  原来那个所谓的账目都是半捏造的。

  林以安想着,这次即便是真账目也扳不倒豫王,但又不可能就那么放弃一项罪证,把真东西送回到豫王手里。所以他才想了个办法,半真半假掺着抄一份,摆的迷魂阵,先把人唬住再说。

  他当然明白嫡兄看过后会暴露。

  “有没有假账,我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是迟早的事。”

  但他无所谓,再难的处境都过了快二十年了,还怕什么更难。

  柳四闻言就看向他双腿,惋惜地叹气:“还是让太医来看看腿吧,我本还想着你明年参加科举,夺个状元郎,让他们傻眼呢。”

  “不必,现在这样就很好。”林以安还是和往前一样拒绝。

  柳四就真的看不懂他了,照理他不是那种逆来顺受,或者因为一点伤痛就自暴自弃的人。偏偏在腿伤上,他丝毫不上心。

  “罢了罢了,你林三主意大得很。话带到,我走了,你们这破国公府的墙该修修了,刚才我好像踩踏了一处。”

  柳四摆摆手,来去如风,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也正如柳四所言,奔波一日的卫国公世子在快入睡时猛地又坐起来,骂道:“他娘的不对!”

  把他身边的李氏吓一跳。

  “世子半夜的直挺挺坐起来作甚,委实吓人!”李氏抚着胸口,埋怨一句,翻个身要再睡。

  林以宗气道:“你就知道睡,我们上当受骗了!”

  “什么上当受骗,世子爷说得不清不楚,妾身如何知道?”李氏不满地爬起来,幽怨看着他。

  林以宗却没心思跟她解释,解释了她也未必懂,下床找鞋子穿上,穿好衣服不管妻子在身后的叫喊,径直朝母亲的院子去。

  嘉禧公主今日被气得头疼症犯了,林恒礼留下侍疾,此际祖孙俩还在小小声的说话。

  话题绕来绕去,都围着苏眉打转。

  嘉禧公主忧心和忠义侯关系要闹僵,总是心神不宁,不知叹几回气,全然没了平素那种强势。

  林恒礼担忧她身子受不住,也不知是安慰还是真有别的打算,在她再一回叹气后说:“祖母,退亲未必是坏事,而且这亲是吴家逼着退的,与我林家何干?孙儿会让忠义侯重新去考虑这门亲事。”

  嘉禧公主闻言一愣,正想问问他何出此言,长子就来求见。

  不过片刻,屋内传出嘉禧公主恨极了的厉声:“这究竟是何人做的局!被我查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当夜,上房又招了一回郎中,屋内的灯烛更是亮了一晚。

  清晨时分,那场缠绵一夜的春雨总算停歇,林以安是被腿上的伤口疼醒的。

  他受伤已经有一月余,断骨处仍隔三差五地就要发作一遭。

  他冷汗淋漓起来,石头早醒来,见状忙扶他坐好,替他擦身更衣。

  这头才忙好,外边的游廊响起动静。脚步杂乱,有许多人走过,热闹得如同在乔迁。

  林以安听着声音,不知想到什么,垂了眸。

  一道声音在此际隔着窗户清晰地传进来:“外祖父既然念着我,我也不能让他老人家担心,那就太不孝了。”

  苏眉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话,说完就斜着眼偷瞄。

  经过的屋子还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里头的人醒着还是睡着。

  但她猜,他多半是醒来了,不然石头肯定会好奇地出来问一声她要上哪儿。

  她抿抿唇,想到昨夜他恫吓自己的样子,在心里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昂首挺胸往外走。

  他再不来哄她,她就真走了!

  然而她一直走出院门,期待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她双眼控制不住地慢慢红了,咬咬牙,拖着步子随吴子森离开。

  “三爷,三姑娘好像真的走了。”石头倒是跑出去看了看,见到苏家护卫浩浩荡荡的簇围着苏眉,回来朝林以安禀报。

  他还坐在床边,手指在疼痛的伤处徘徊,闻言狠狠按了下去。

  剧烈的痛感袭来,他面上却云淡风轻:“她本就不该留在这里,世孙未必会轻易放手。”

  毁掉一个姑娘,把她彻底绑死在身边的龌龊手段太多了,所以……她走得越远越好。

  苏眉没能等来人,失魂落魄地登上马车,到底没能忍住,滚动的泪珠在眨眼时落下,坠在她攥紧的手背上。

  ——夫君真的不要她了。

  紫葵听到她的抽泣声,紧张地打量她,不想她下刻抬手一抹眼泪,朝马车外大喊:“怎么还不走!”

  情绪是有些激动,但到底没再像先前那样,离开林以安就不受控制。紫葵彻底放松,在边上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马车徐徐出了卫国公府,一封信却在此时被急急送到林以安手里。

  这是他放在外边打听消息的探子来信,轻易不会在白日送信进府,或许是出了大事。

  他表情严肃地拆信,一目十行,信还没读完,已经愤怒到不能自控地把手边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那真是个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苏眉:你也是大混蛋,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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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林以安被信里写的事气得心都在哆嗦。他那个侄子下作起来,连自己的声誉都敢舍出去一搏,倒真是应了那句无毒不丈夫!

  不能让苏眉在此时离开京城,那便叫林恒礼真如意了。

  焦急中,他嚯地就站起身,全然忘记自己的腿伤还不能支撑站立,才离开床沿就踉跄着要跪倒。

  好在石头眼明手快扶了一把,盯着他脚边的瓷器碎片心惊胆战道:“三爷!您要做什么,只管和我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的伤比这些更严重。

  林以安被钻心的疼折磨得大口大口吸气,头一回因为双腿的不便感到力不从心。

  他难受地闭了闭眼,手还紧紧抓着石头的胳膊:“你朝保定府的方向追,不能让三姑娘离京。吴世子问缘由,你就把信给他看,让他先带三姑娘回苏家!”

  他吩咐着,把信折好递过去。

  石头被他捡回来后,从未见他和谁红过脸,更别提方才的大发雷霆,心中明了事关重大。

  “三爷放心,我这就去!”石头郑重点头,拔腿就跑。

  地面一片狼藉,林以安盯着离脚边一寸的碎片,尝试着不借外力挪动双腿,直过了一刻钟,他脚尖与碎片的距离丝毫没有变动。

  那方寸之间,仿佛隔着山海,不可跨越。

  他精疲力尽地倚着床头,余光扫见开着窗子。

  庭院之上,太阳已经破开厚重的云层,游廊间的美人靠落着薄薄一层光纱,昨日被苏眉撞翻的棋盘现在正晾晒那里。

  恍惚中,林以安似乎又听到她娇滴滴喊夫君的声音。

  “来人,备轿!”他骤地拔高声音唤奴仆。

  她被人欺至此,他却失了斗志。若真没能护她周全,还遑谈什么去回报她对自己的那片真挚,他只怕会悔上一辈子!

  沉稳多年的人,难得放纵自己冲动一回,连眉角眼梢都染着极少流露的厉色。

  苏眉那边倒是一路悠哉悠哉的。

  吴子森见她不高兴,估摸着她得掉金豆豆,便想着法子哄她高兴些。

  正缝赶早市的时辰,街上没有日头高升时热闹,走在街上的人却个个都精气神十足,叫人看着也能受几分感染。

  沿街的早点铺子最有看头,卖豆汁的,卖包子的,还有春卷麻花烙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吴子森知道苏眉极少见过这种喧闹,骑马陪在边上,走一路买一路。

  不拘买了什么,通通往她马车内送。

  这才又让人包了个撒着芝麻的薄饼,眉开眼笑地朝窗子里递:“表妹再尝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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