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但她不愿意逛了, 他便也不勉强,吩咐转道到一处酒家去。
差不多该到午饭的时辰, 可不能把人饿着。
林以安心细体贴, 到了酒家直接从后边的胡同进去,避免过多的人认出他们一行。
吴子森见着马车驶入巷口,心里已经明了这酒家可能他的地盘, 默默记住地方。
果然,马车竟然是直接进到后院,有人亲迎出来,将他们带到单独辟开的另一处院落。
吴子森这才发现是把后边的宅子打通的,如若没人带路,从外边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苏眉还在打击中,心不在焉,林以安想了想,在点菜时特意低声吩咐什么。
等到上菜时,吴子森就见到半个大冬瓜被端上来,站起来啧啧称奇去研究:“这是什么菜色?怎么皮都不削就上桌了!”
上菜的人就是刚才相迎的老者,他两眼一弯,笑吟吟给介绍道:“这位公子,这是厨子刚想出来的新菜式。别看这冬瓜皮还翠绿,是用了法子让他受热不变色,这瓜里面还大有来头呢。”
说着献宝似地揭开上方的紫砂盖,肉汤的鲜香味就在屋子散开。
这半个冬瓜里面被掏空,里面煨着半只鸡。
林以安已经伸手去拿了个空碗盛汤,盛上小半碗,送到苏眉跟前:“你尝尝,找不到你要的大圆瓜,这道菜色胜在新颖,你将就将就。”
苏眉看着跟前的汤碗,又抬看看那大半个冬瓜,抿抿唇,最后拿出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般,连着喝了两碗汤。
——就当这是以形补形了!
林以安见她胃口还算不错,总算松一口气。
用过饭,苏眉恢复了些精气神,林以安见时间差不多,让驾车的人再出城往城郊去。
苏眉看着远离喧闹的城池,好奇心又被提起,撩着帘子一边看外头的景致一边问他:“我们这是要上哪?不是要去你商行看看的?”
“那些地方人多口杂,刚才码头卸货你瞧见了,就不必再去了。账本我已经让人送到庄子,我们今儿就歇那,你慢慢地看。”
他温声解释着,苏眉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满脑子只剩下大圆瓜了,连刚才卸货卸的是什么都没有丝毫的印象!
“林三,你这是狡兔三窟啊?”抱着剑闭目假寐的吴子森忽然开口。
林以安笑笑:“情势所逼,总该留点底牌。若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何谈以后?世子你说是也不是?”
吴子森当然明白他嘴里的以后是指什么,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又闭上眼不跟他耍嘴皮子。
自打吴子森说了心里话,苏眉再面对他时就多了份忸怩,也不是不亲近,就是多了避讳。吴子森心里是悔的,可悔也晚了,谁让他嘴快呢。
两人话里暗藏针锋,苏眉听出来了,一双杏眼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最终索性靠到紫葵身上闭眼睡觉。
结果梦里也是滚动的大圆瓜,追着她,嘲笑她。
“眉眉,眉眉……”林以安轻轻去拍在梦里出不来的小姑娘,把她喊醒。
苏眉一额头的冷汗,见到他,一个激灵,总算是清醒了。
“是做噩梦了吗?”他担忧地摸摸她额头。
苏眉原本略苍白的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双手挡着自己身前,不敢跟他对视。
从马车下来,林以安还是觉得小姑娘有些奇怪,然而姑娘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透。
他只能满腹疑问领着她和吴子森往宅院里去。
吴子森就见到刚才的老者居然也跟来了,还比他们来得快,见到林以安笑着迎上前说:“三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姑娘安排在上房,表少爷住东厢房。”
一句表少爷让吴子森裂着嘴倒抽一口气:“林三,谁你家表少爷?”
林以安回他一个微笑:“你上回在林家自己认的。”
吴子森一头雾水,“你别哄我!我不是表妹!”
石头忙为自家澄清道:“世子,是你在家里喊我们世孙喊表侄儿呢,你忘了?”
把自己坑得不轻的吴子森眼珠子都差点瞪出眶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以安并不彻底点透,低低笑着,侧头跟还红着脸的苏眉说:“一会到院子,你应该会喜欢。”
喜欢?
苏眉不解,被他一提,抬眼打量左右,见到这是十分精致的庄子。
他们正走过一处石桥,两边是引入院子的活水淙淙,还有鱼儿在莲叶下流连,不时扑腾探出头。
她望着池子,视线停留在那粉粉的尖荷上,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姑娘,到了。”
她还在回头盯着那片荷花看,老者的声音响起,她收回视线,走过月洞门双眼霎时就亮了。
“……这,它怎么在这儿?!”
她露出惊喜的笑,提着裙摆朝庭院中间跑,围着一颗缀满青果的树转了两圈。
“是家里那颗杏树!”
她不会认错。
吴子森此时亦是诧异的,眼前的院子,居然和林三在卫国公府住的那院落一摸一样。
林以安由人抬着到树下,见小姑娘欢喜的笑,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他抬手拍了拍树干:“昨儿让人移过来的,很小心,一颗果子都没掉。眉眉想要酿杏酒也好,做果脯也好,都方便了。”
苏眉已经看到树边上翻动过的新泥痕迹,站在树下笑得灿烂,无意识地便说出让人吃惊的一番话来:“这才是我们的家!上回你把我再带回国公府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怎么家里的池塘不见了,过些天就可以采莲子了!”
林以安神色顿了顿,抬眼打量四周。
这院子看似和国公府的一样,却还是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进深和宽度,是国公府的一倍。
当时他修建的时候让人尽量还原,仿佛这样才让他有归属感。
唯独缺的那颗杏树也被他移过来了,往后这儿就真是他的家了。
他看着熟悉的院子,在她无意透露的往事中展露笑容,双眸倒映着明净的晴空:“是,这才是家。”
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她记忆里有这个家,那他就更不必惶惶。
甚至该庆幸,他与她有着许多的相关,那些相关,不可割裂!
从净无那儿离开就一直忐忑的心此刻不再空悬,稳稳地再落回他的胸腔。
林以安笑着,看她高兴地又跑进去东厢房,然后抱了一个花瓶出来。
吴子森奇怪跟在她身边问:“你抱它作甚?”
她很认真地说:“这花瓶价值近千两,前前朝的!我得供起来,万一叫你砸了,我可对不住子孙后代!”
“……”吴子森一阵无语,指着又跑进上房的小姑娘气道,“她是不是又病重了,居然说那花瓶值千两,得卖几个你才能有这个价!”
林以安亦诧异她居然还想起这样细枝末节的事,靠着步辇低笑,而后同样认真地和吴子森说:“那真的值近千两。”末了又吩咐站在身边的老者,“秦叔父,劳烦您把账本都送到上房来,给姑娘过目。”
“你也疯了吧!”吴子森压根儿就不信。
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认!
他们伯府这样近千两的物件也就那么一两件!
但看到秦叔让人抬了三个箱笼过来,打开全是账本时,他脸上一阵火辣辣。
……这,林三到底是做什么生意,才能有这么多的账本?!
林以安此时可没有时间关注吴子森,而是细细观察着翻看账本的小姑娘。
他发现,小姑娘对这些账本感兴趣,却是真的第一次见账本,随手翻一页都在认认真真地看。
他免不得又疑惑了。
难道自己不曾给她看过账?
来到庄子,苏眉总算把连梦里都不放过自己的大圆瓜抛到脑后半天,捧着账本和林以安研究了半天。
她这才知道,他说的水上生意,居然包括从茫茫大海上运回来的物件。
那些东西她听说过,都是外邦国家的玩意儿,价值万金的都有。不过那些东西一年也就一趟,一般都是走运河的各州府精细物件,茶、布、粮、瓷器等等五花八门,所以账本才装了那么几大箱。
实在是涉及得多,数量惊人。
晚间沐浴的时候,她泡在浴桶里,还有些回不过神地和紫葵说:“你说夫君怎么会那么能干,他是庶子啊,怎么能有那么大个商行?我先前还想着,离开林家,我拿嫁妆出来经营几家店铺,好贴补家用。”
紫葵对于姑娘时时都念着林以安的心思已经习以为然,不过确实也惊讶林以安的富贵,思索片刻后道:“或许三爷身后有人支持吧,奴婢觉得三爷十分聪慧,白手起家也有可能的。不管如何,三爷毫无保留地给姑娘看,对姑娘是十分敬重的。”
苏眉听闻敬重二字,脸上的笑就一垮,伸手往水面不满地打了一下:“谁要他这种敬重!也太敬重了!”
都不肯亲她一下,还……还喜欢大圆瓜!
想起这个,她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前,双眼一转,想起刚才在东厢房看到挂着的仕女图。
“紫葵!你来,我跟你说!”她朝紫葵高兴地招手。
紫葵疑惑着附耳过去,一张脸在她嘀嘀咕咕的说话中渐渐红了。
“姑、姑娘……不能,你才刚及笄,还会长身子,哪里需要那样!”紫葵听完后连连摇头。
苏眉眼角亦染着一抹红晕,热气氤氲中,那张脸娇艳欲滴。
“你只管给我改就是!”她一锤定音。
次日清晨,苏眉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然后让紫葵给自己穿上昨天连夜改的襦裙。
她穿上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对身前终于鼓鼓地那处露出满意的笑。
果然,只要把腰勒得紧一些,再挤一挤,就能显出大圆瓜来!
这样的玲珑身形,她再走两步,腰肢一扭,夫君肯定要被她连魂都给勾走了。
她想象着,捂嘴偷笑,然而就那么一抬胳膊,身前那片鼓鼓的地方豁然一松。
“姑娘,衣服!”紫葵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才改好的衣襟滑落,扭头不忍直视。
苏眉只感觉上身发凉,心惊着低头看去,一马平川,坦坦荡荡。
刚起身梳洗的林以安就听到隔壁厢房传出小姑娘惊天动地的哭声,隐隐约约地,还听到……大圆瓜?!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三:那到底是什么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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