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 第12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老太太再不知趣也知晓当禁言了,能说这句话,怕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老太太忽然后怕起来,不知晓自己起的这头还能否被浇灭,只悔死了先前非呈那口舌之快做什么。

  眼见柳家这位老太太欲哭无泪的又想耍赖的表情,柏子涧再次头疼。

  苏锦却忽然诧异开口:“柏炎……?”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柏炎应声转身。

  他对上她的目光,眸光里皆是温和平淡。

  她的声音里却有些许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柏炎同爹爹一般年纪大小,却不想柏炎只是一个二十五六年纪出头的男子?

  她见过他给爹爹写的信,铁画银钩,多行云流水,抬头皆是“四哥敬上”。

  爹爹在家中并非排行第四。

  而是柏家早前与苏家的特殊关系,在苏锦祖父这里,曾将两家同辈的子弟放在一处排序。

  只有柏家的人会唤爹爹四哥。

  也只有柏炎,会唤爹爹一声四哥。

  而在之后,苏家和柏家便再未如此走动紧密过,她亦未见过柏炎。

  这些零碎的记忆窜到一处,苏锦才知晓眼前的人便是爹爹口中的柏炎,平阳侯柏炎……

  ——“日后若是遇事,便记得去平阳侯府寻柏炎。”

  ——“爹最信得过的人便是柏炎,便托付他照顾于你,柏炎也答应过爹,诸事照拂。”

  一字一句,都似是爹爹在时的温暖记忆,而这些记忆好似慢慢的,与眼前这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不谋而合:“苏锦,我是柏炎。”

第009章 和离书

  柏炎……苏锦抬眸看着他。

  不知为何,眼底浮了一抹氤氲。心中莫名涌起的心安,忽如爹爹还在身边一般的安稳与踏实。

  又尤其,在多事的今日。

  仿佛爹爹还在身边一般,给她莫大的蛊惑与勇气。

  苏锦微微垂眸,朝他福了福身,未做言语。而后,却是朝柳老太爷,老太太柳王氏和柳致远处走去。

  “阿锦……”老太太也先一步迎上前,握住她的手。

  “母亲受惊了。”苏锦宽慰。

  老太太的眼泪瞬间就涌上了眼眶。

  她知晓自己平日里在府中跋扈,也知晓她惹出的那些祸事,都是苏锦在替她善后。

  致远不在家中,柳老太爷同她话说不到一处去,又终日外出,这家中,嘘寒问暖的就只有苏锦一个。

  她是懒了些,性子不好了些,但她不糊涂。今日致远竟说要休妻,要和离的,老太太这心就一直悬着没有落下过,今日家中闹成这幅模样,宽慰她的,还是只有苏锦。

  她原本也未骗致远,她是宁肯要苏锦这个儿媳,也不要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的儿子。

  “阿锦,致远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混蛋话……”老太太真遇事,这心中的慌乱就似普通的老妇人一般,无处发泄了去,非得开口说了才能安心。

  “娘!”柳致远却仍是皱眉。

  “我同阿锦说话,你别打断。”老太太含泪瞪了瞪他,继续朝苏锦道:“你们夫妻二人就是在一处的时日太少,等在一处的时日久了,就知道哪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同你父亲不也是,这几十年哪有一日不争吵的。阿锦,我今日是真给吓得,眼下还背酸着,腿软着……”

  这厅中,老太太许是就能对她撒娇。

  苏锦一面替老太太缓背,一面扶着她往偏厅的主座上走去,“娘,先坐下说话。”

  “嗯。”老太太惯来受用。

  柳致远只得深吸一口气,厌恶垂眸。

  “白巧!”苏锦高声唤了声。

  白巧闻声入内。

  方才柏炎掀桌子,厅外就能听到端倪,但小姐未出声唤她,她知晓不合时宜。

  眼下,听苏锦唤她,白巧赶紧入内,“小姐。”

  苏锦轻声道:“方才响雷,母亲这头受了惊,同赵妈妈说声,让厨房炖些宁神的汤水稍后送来,你先给母亲端杯热茶缓缓。”

  她只字未提先前偏厅中的事,只隐晦说起了响雷。

  眼下还是大雨滂沱,时有雷声和闪电交叉,她这句说的既应景又妥帖。

  白巧照做。

  柳致远瞥目,颇有些意外地看她。他从未正眼打量过苏锦,亦未留与过她片刻时间,眼下,还似是柳致远头一遭见她在家中的与人相处,看她的神色除了憎恶,还便略有些复杂意外。

  柏子涧却是在心头忍不住嗟叹。

  虽然侯爷是说要给苏锦撑腰,也有心要给苏锦撑腰,可怎么……他越瞧着便越觉得吧,这苏锦安抚柳家老太太,柳家老太太被安抚得服服帖帖,苏锦又安顿好柳老太爷,柳老太爷也平静落座,怎么看,这柳家家中之事分明就是苏锦在做主啊。

  柏子涧心头不免感叹,侯爷这又是要替人家撑腰,又要替人家出头的,弄这么大阵仗,但看着这柳家家中的事情,似是苏锦自己平平静静就都可以处理得妥妥帖帖的。

  柏子涧嘴角抽了抽,又瞥向柳致远。

  这先前激烈得又要休妻,又要和离,眼下似是也忽得消停了。

  可别说,从刚才这一出这么一对,外人还真不知道这是亲生女儿同姑爷呢,还是亲生儿子同儿媳呢……

  这柳致远和苏锦待人处事的差距,明眼人是一看便知的,但似是,到眼下为止,苏锦似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呵,这有点意思啊。

  柏子涧心中对苏锦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柏子涧又有些尴尬得看向侯爷。

  这么下去,还不知人苏锦想如何收场,看眼下这偏厅中一幅“父慈子孝”,又是柳老太爷和柳家老太太一个劲儿讨好苏锦,在苏锦面前解释自己儿子脑子糊涂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要和谐收场的。

  侯爷那莫名其妙掀的桌子竟显得尤为多余!

  当下,若人苏锦不领情,还不知侯爷这台阶要怎么下呢?

  柏子涧都替他愁。

  又怕他颜面薄,稍后挂不住。

  但目光所及之处,却见柏炎神色淡然,目光凝在苏锦背影上,竟会偷偷低眉,嘴角若无其事般勾了勾。

  活久见了。

  柏子涧骇然,当下,这厅中最不当说话的便是他。

  柏子涧遂握紧佩刀,管住嘴。

  ……

  稍许功夫,先前出去的白巧折回。

  身后又带了丫鬟一道,端了好几枚茶盏来偏厅中置下。

  方才苏锦虽吩咐得是给老太太端茶,但白巧自会察言观色,这茶盏安排得也有数。

  柳老太爷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先前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才似在热茶的作用下,强压下去了几分。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安抚下了,脸色便也不如早前那般苍白难堪。只是在自己家偏厅中,当着外人的面下不得台面来,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心中唏嘘。

  这也才恨铁不成钢般,责备看向柳致远。

  柳致远从刚回府时的趾高气昂,竟变得不觉有些亏愧意。

  先前的举动来看,仿佛他是特意回来气老爷子和母亲的,而苏锦,才是家中顾全的大局的那个。

  柳致远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但不知不觉间,这主动权,仿佛不知何时交到了苏锦手里……

  置完茶,白巧带了丫鬟退出偏厅去,这偏厅中便只剩下先前这几人了。

  苏锦停下给老太太柳王氏缓背的手,径直走到厅中,寻了柳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柳致远重重拢眉。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是一惊,老太太柳王氏更是急得起身,连忙上前扶她:“阿锦,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不都说刚才的事情不提了吗?是致远糊涂,我和你父亲不糊涂,你这般,倒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如何做?”

  柳王氏是慌了。

  这家中她与苏锦处得时日最多,她心中隐隐觉得何处不对,却又说不上,只觉苏锦还是介怀早前的之事。原本也当介怀,换作旁人也都会介怀,老太太是想,如何做才能让苏锦莫多想,将眼前的事端先平息下来?

  柳老太爷也鲜有跟着老太太点头。

  就这回,他是认可老太太做法的,他是一家之主,苏锦是儿媳,软话他不好说,老太太就说到了他心坎上。今日之事,本就是柳致远没想清楚,他可不想失了苏家却得周家这样的亲家。先前柏炎举动,柳老太爷都看在眼里,这无论是得罪了平阳侯府,还是当真苏锦与致远和离了,苏锦被平阳侯府求娶了,这打脸的都是柳家。

  柳老太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恨不得扯一块遮羞布将此事遮掩过去。

  而柳老太太说完,则瞪向柳致远:“你倒是说句话啊,今日这般在家中闹,你可有替苏锦想过?替我和父亲想过?阿锦嫁进门三年,诸事妥妥帖帖,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看着,你这是要打谁的脸?”

  老太太连这番话都说出来了,是要逼柳致远就范。

  只要他开口,苏锦留下,这家中还是诸事太平的。可真要她二人和离了,这远洲城中得多少人等着看柳家笑话?

  老太太都如此直白了,柳老太爷也忍不住朝柳致远喝道,“逆子!你枉读圣贤书!旁人就给你灌了几碗迷。魂汤,你就这般回来刁难家中,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亲戚间失和,你……你……你还不过来,给苏锦道歉!”

  柏子涧眼眸怔了怔,这柳家老太爷的锅也甩得太厉害了,自己的儿子是读过圣贤书的,是明事理的,是旁人给灌了**汤的缘故,这一句是将柳致远摘得干干净净。这又是要休妻又是要和离的,到了柳老太爷口中,就轻描淡写成了小小的刁难,鸡犬不宁,连带着侯爷这端给苏锦出头撑腰,竟都成了亲戚之间的失和……

  柏子涧忽觉柳老太爷这些年没有高中才真真是可惜了。

  只是,柏子涧心中好奇。

  这柳老太爷也好,老太太也好,柳家家中的长辈都相继表态了,也给足了苏锦颜面和台阶,这苏锦可是要顺着台阶下?

  柏子涧目光亦瞥向柳致远,柳致远正顶着柳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炮轰,好似在心中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耗着,为难着,却也坚决不从。

  一侧,苏锦又是朝着柳老太爷和老太太再磕了个头。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怔住。

  柳致远也皱眉抬眸。

  “苏锦嫁到家中三年,在家中一直蒙父亲和母亲的照拂,处处拿苏锦当亲生女儿看待,亦尽心维护,苏锦理应给父亲和母亲磕三个响头。”苏锦言罢,又躬身磕了一个响头,连同先前的两个,正正好好是三个。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愣住,却又皆不好上前扶她。

  苏锦磕完头,仍未起身,依旧跪直了身子,沉声道:“这三年来,苏锦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亦想常伴父亲母亲跟前。但自爹爹前年在赴任途中过世,家中祖母便一病不起,一直是娘亲在家中照顾。家中幼弟尚小,中馈还需有人主持,爹爹过世后,家中的置业家产均未处置,娘亲力有不逮,诸多琐事都无法兼顾。每回收到家中幼弟书信,说娘亲在梦中唤我名字,这往后数日,我都夜不得寐。平城同远洲路远,来回皆不是易事。父亲与母亲身体健朗,但平城家中,祖母,娘亲,还有幼弟都需有人照顾。思来想去数月,我心中实难安宁,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