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185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盈袖忙问。

  左良傅勾唇一笑:“你仔细想想,江氏还不到半年的功夫,忽然就病成了这样,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你是说陈砚松?”

  盈袖骇然,她猛地想起江氏今儿吐了黑血,并不是正常的颜色,再加上秦姨娘,府里克扣银子等事,看来陈砚松早有除了江氏的打算。

  盈袖只觉得遍体生寒,好的时候金屋藏娇,厌的时候算计毒杀,这个男人实在太狠太绝情了。

  “所以,真没必要自责。”

  左良傅轻抚着女人的后背,让她能舒服宽心些,柔声道:“那这个吴锋,到底怎么回事。”

  盈袖定了定神,将之前吴锋对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还有今儿刺伤陈砚松后,陈砚松指头忽然被一些诡异的黑虫子腐蚀干净,全都告诉左良傅。

  她将黑纱布包打开,给左良傅看那把匕首,按住他的手:“别动,上面有毒。”

  “没事,我右手没有伤口。”

  左良傅冲盈袖点头一笑,示意女人安心。

  他拿起那把匕首,仔细端量了片刻,又扭头看了眼跟前坐着的盈袖,忽然站起,喝道:“大福子,去后厨拿两只兔子,再端个大木盆来。”

  不多时,大福子就将东西一一拿了进来。

  木盆中放着两只白毛兔,很是乖巧。

  左良傅让盈袖姐弟站远些,他双眼微眯,手上用力,将那把匕首甩了出去,正好扎中一只兔子,那小兔吃痛,奋力挣扎,忽然,只见兔子伤口处忽然生出好些小虫,见血就吃,没多久就将兔子蚕食得干干净净。

  瞧见此状,盈袖脚一软,差点跌倒。

  “世清,把你姐扶好。”

  左良傅眼里的煞气更浓了,他抬手,将盈袖鬓边的那支海棠银簪取下,像方才一样,朝还活着的那只兔子打去。

  见兔子只是重伤,左良傅松了口气,可就在此时,那兔子的伤口处也多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如同一团黑雾,很快就将兔子腐食到只剩一副骨架。

  左良傅浑身散发着愤怒之气,拳头紧紧攥住,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让大福子赶紧将这脏东西搬走,快快打来一盆清水来。

  “怎么会这样。”

  盈袖浑身发抖发软,由表弟扶着坐到椅子上,她已经濒临崩溃:“我的簪子怎么也有毒啊。”

  左良傅皱眉,站在盈袖跟前,帮她将头发全部解开,拧了个湿手巾,给她擦洗沾染了毒物的青丝。

  “袖儿,如果你要伤人,最趁手的东西是什么。”左良傅柔声问。

  “有刀子最好。”

  盈袖只觉得胃里翻滚的厉害,强忍住,没有吐出来。“若被逼急了,发簪也会用。”

  “这就是了。”

  左良傅眼皮生生跳了几下:“下毒的人心思当真歹毒,不止匕首,怕是你首饰盒子里所有发簪都抹了毒,你若伤了老陈父子,他高兴,自己万一不小心割伤了,他也……”

  左良傅没敢再说下去,他这会儿也心惊肉跳,男人眉头皱成了个疙瘩:“照你那会儿的说法,这个吴锋特意提醒过你,小心匕首,别被割伤了,确实可疑。世清,你方才说和吴锋喝过酒,身子有没有感觉不适。”

  “没有。”

  袁世清忙摇头。

  他这会儿紧紧握住刀把儿,守在盈袖跟前,随时提防着。

  “吴锋那天也很奇怪,对我说他曾经有过个很爱的女人,是别人的老婆,后来他把那个女人带走,准备带她回西域,可是那个女人骗了他,说想看悬崖边开的梅花,他赶忙去折,没想到回去后,那个女人就上吊自尽了,他也悔恨不已,毁了自己的脸。”

  袁世清忽然怔住,瞪大了眼,看向左良傅:“那个女人,不会就是姑姑吧。”

  “很可能是。”

  左良傅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轻轻按住盈袖的肩膀,轻声问:“袖儿,我记得你方才说,今儿江氏和老陈都说你母亲有过男人,对不。”

  “嗯。”

  盈袖只觉得,像吃了苍蝇那般恶心。

  “我知道的是,你母亲当年独自去往曹县,在你丢了的那个宅院悬梁自尽。”

  左良傅掏出自己的帕子,帮盈袖将长发绑住,坐到女人跟前,柔声道:“那这样的话,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首先,你母亲一个弱女子,若没有别人的帮助,不可能顺利离开陈家。其次呢,你母亲很牵挂你。”

  说到这儿,左良傅看了眼袁世清,叹了口气,对盈袖柔声道:“当年你舅舅提过很多次,让你母亲同陈砚松和离,可你母亲没答应,仍留在陈家,你知道为什么?”

  盈袖垂泪:“为了找我。”

  “对。”

  左良傅摩挲着女人的手:“你爹在政商二界都极有人脉,财力雄厚,你母亲是想靠他找到你,这才没离开陈家。我猜想,后来你母亲甘愿和吴锋走,很大的可能,是吴锋骗她,会带她找你。后来她发现自己被骗,可这时候又回不了陈家了,就想不开,绝望自尽了……若这么看,吴锋毕生爱的只有你母亲,他痛恨你父子三人,躲在一边看你们内斗,自相残杀。”

  “人渣!”

  盈袖恨得重重地锤了下腿。

  “为什么都欺负我娘,这些男人都怎么了。”

  “别急别急,这是我的猜测而已,不一定准的。”

  左良傅连声哄着,给盈袖倒了杯热汤,让她喝几口顺顺气。

  “这些年羽林右卫接手云州事,暗中调查魏王和其左膀右臂的所有私隐,在查老陈的时候,我们的人屡次收到一个神秘人的告密信,此人武功极高,来无影去无踪,根本追查不到他的消息。”

  “他说了什么?”

  盈袖忙问。

  “这个神秘人似乎对陈家极了解。”

  左良傅手指点着桌面,皱眉道:“下到陈府各地生意的管事,上到你爹家族私密,无一遗漏,我也从他那里知道,老陈还有个亲生骨肉,多年来下落不明。这个神秘人还将老陈跟前的暗卫来历一一写了来,其中就有前段时间重伤长宁侯家四少的江洋大盗李波,也有这个吴锋。”

  袁世清忙倒了杯酒,给左良傅捧过去,问:“那这个吴锋什么来历?”

  左良傅眼神逐渐冰冷,他过目不忘,略一思索,就记起吴锋的档来。

  “吴锋,年三十八,西域龟兹人,武功奇高,纵横我国、越国和西域边境一带,是当世最贵的杀手之一。”

  左良傅看向盈袖,柔声道:“我们收到这些秘档,都会派人再三核实,此人在你三岁那年,被人追杀,下落全无。在你八岁那年,也就是你母亲去世后的同年,来到了老陈身边做事,中间有五年的时间,是空白的。”

  左良傅看了眼袁世清,皱眉道:“再结合世清的说法,我推测,吴锋应该是被你母亲所救,此后的五年,一直暗中待在你母亲身边,你母亲去世后,他留在了你父亲身边,收集到陈府上上下下所有的私密,陆续交给羽林卫,他的目的看起来也很清楚了,杀人诛心,想借朝廷的手,彻底把老陈打拼下来的江山一点点毁灭。”

  “是,是真的么?”

  盈袖愣住,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大约是真的了。

  吴锋说过,他就在暗处,看着她被左良傅掳走、陷入登仙台、被陈南淮欺负,他说了,喜闻乐见。

  “他一直在看着我。”

  盈袖只觉得恶心的厉害,终于没忍住,弯腰大口吐了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眩晕不已。

  “别急别急。”

  左良傅忙扶住盈袖,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吐得舒服些,让世清倒了杯水来,服侍盈袖漱口,叹了口气:“当时在曹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暗中盯着咱们,我让夜郎西去查,这小子说什么都查不到,还怪我疑神疑鬼,如今看来,多半就是这个吴锋了。”

  盈袖揉着发闷的心口,老半天都喘不过起来,恨道:“陈砚松说我娘有男人的时候,我还很高兴,终于有人心疼她了,能带她走出这段痛苦的婚姻,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人渣。”

  左良傅也是唏嘘不已,红颜祸水和红颜薄命,多半说的就是袁玉珠了。

  “袖儿,陈府太危险,你不能在那儿待下去了。”

  左良傅坐直了身子,和袁世清对望一眼:“比起吴锋,老陈还算有点心,他逼你嫁给陈南淮,是有错,这无可指摘,但他本质是很关爱你的,一直在弥补。吴锋这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不会觉得你是袁夫人的女儿,就对你心慈手软。这事我就作主了,你住在我府里,我护着你,天塌下来,我顶着。”

  “可是……”

  盈袖低下头。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袁世清急了:“姐,你没看见那两只兔子什么下场?吴锋根本不是正常人,万一他把你当成姑姑,把你那个了怎么办。”

  “世清。”

  左良傅给袁世清使了个眼色,他凑到盈袖跟前,看着女人,柔声道:“你是不是顾虑着,现在还是陈南淮的妻子?”

  “嗯。”

  盈袖点点头。

  “袖儿,你给我说一句实话,你会同陈南淮和离么?”

  左良傅问。

  “会。”

  盈袖斩钉截铁回答。

  “那就没任何问题了。”

  左良傅宠溺地揉了下女人的头,笑道:“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自己的身子,和离的事,自有我给陈家施压,一定让你干干净净地离开陈家。”

  “好。”

  盈袖鼻头发酸,问:“什么时候去你府里。”

  “就今晚。”

  左良傅拍了下女人的手。

  “这么急?我还想着把荷欢接出来。”

  盈袖脸红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我还能忘了这茬?”

  左良傅摇头一笑:“要是把那妮子丢下,夜郎西第一个和我过不去。我盘算着,若是把这宗媒做成,看那小子还好意思和我讨债不。”

  ……

  *

  夜已深沉,渐渐起风了。

  朗月彻底被黑云遮住,一团团压下来,雷声渐渐响起,似乎在酝酿着场雨。

  杏花村酒楼依旧灯火通明,弹唱歌姬已经退场,茶博士姗姗来迟,给众位食客说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天虽阴沉,可盈袖的心却明朗了起来。

  她跟在左良傅身边,和他一起从酒楼走出来,以前没发现,他竟这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