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金馔玉不足贵 第146章

作者:沈霁川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样做出的糟溜三白,不仅好看,更是好吃,入口清淡滑嫩,更有一缕酒香,极为爽口的菜色。

  池小秋便以这盘菜作为贿赂,小心翼翼问:“若是你做了错事,有什么法子能让高兄弟消气。”

  “我怎么可能做错事!”徐晏然大快朵颐,自觉和高溪午比起来要靠谱十倍,丝毫不以为这假设能成真。

  池小秋锲而不舍:“那就是高兄弟!若是高兄弟做错事了,什么法子能让你消气?”

  徐晏然听下筷子,犹豫问道:“小秋,是不是你们那碰见什么麻烦了?”

  见她闷着不说话,就更急了:“官舍里头旁人不敢造次,那就是同住的别家了?”

  不过悬心一刻,思绪一转到钟应忱,就重又变得悠悠然。

  “若是旁人欺负到你头上,只消告知你家相公,到时便是别人要他来消气了。”

  徐晏然实事求是陈述着她对于钟应忱的认知,说得池小秋急了,撤下盘子,坐在她跟前:“跟旁人没干系,是我…”

  她闷闷的,十分忐忑:“是我和钟哥…”

  “那更不用担心了!”徐晏然大睁眼不解:“在他面前,你能有什么错事!”

  上京一路上,钟应忱将她宠成什么样子,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撒个娇,说句软话,他还有什么好挑的?”

  “这回不一样,我的错很重,很重,很重!”池小秋用了三遍的重复,终于让徐晏然重视起来。

  “那…”勉力想了半天,忽然脸一红,她招招手,凑到池小秋耳边边上:“你是不是有一件纱衣,透霞纱做的那件,你便穿着它。”

  池小秋纳罕道:“可眼下太凉,都入秋了,穿不着。”

  “啊呀,你这个傻子!”徐晏然说话时声音低不可闻,热气蹿到耳朵根:“你便没听过,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么!”

  池小秋恍然大悟。

  徐晏然的信誓旦旦给了她坦白的信心,她破出五两的压箱银,又是备菜,又是备汤。

  若不是钟应忱醉酒后爱数落,可醒了又都不记得,还要重新挨过一遍,池小秋是绝不吝于上一坛好酒的。

  “你那银箱子又哭了几回?” 近日案子有了眉目,钟应忱心情大好,有了打趣她的心思。

  只要钱不宽裕,池小秋就变成了守箱奴,便再三说了做官也有月钱,她仍旧坚定地藏着银箱子,还义正言辞:“你拿出一块,这箱子就少了一块,它便不伤心吗?定得哭上一回。”

  她干笑:“好说,好说。”

  池小秋的盛情太过,让人不禁疑惑起来。

  已相伴走过六个春秋,彼此知之甚深。

  在池小秋第三次避过他话头不敢瞧过来时,钟应忱收了笑,轻言细语:“遇着何事了?”

  巴望着方才进他肚里的好酒好菜能给自己求得一道护身符,池小秋给他夹了岗尖的菜,才吞吞吐吐将她进了周家之事说出来。

  钟应忱捏着筷子,沉默了好一会,竟笑出来。

  一阵凉意,从脚后跟直蹿她脑门。

  “池小秋,你能耐了?”

  钟应忱这几句话极慢极慢挤出来的,池小秋看看紧闭的门窗,心一横,眼一闭,将外头衣裳一褪,辩解得不带一个磕绊。

  “我错了我也是心急我谁都没说我就问过他们几句话我才去过七…七□□十…呃,十二回…”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已经是块烧炭的时候了,穿着纱衣实在是冷,可跟发怒的钟应忱比起来,还是冷更好受些。

  钟应忱不提防她这一出,赶忙拿了被子把她整个裹住,没好气道:“谁教你的这个!我还没罚,你倒先病了!”

  被子裹不严实,酥臂滑出来,衣下风光若隐若现,钟应忱非圣人,这会却又更要紧的事做,一边瞪她一边追问她所遇每个细节。

  “那婆子如何试探的?”

  “当真!她唤了我好几声,一定是在看我听没听见!”

  池小秋斩钉截铁保证,钟应忱按下一口气。

  既是如此,想必周府的人还未曾留意她,最怕的便是,这些话是专门编来说与池小秋来听的。

  到那时,连池小秋带他,都已经别人笼中物,一扑便能捉到。

  池小秋扯他衣裳,讨好笑道:“办完这场宴,我便不去了,你别生气了。”

  抱着他胳膊,还在探他脸色:“嗯?好不好?”

  钟应忱的手便猝不及防碰着柔软处,最悬心的已经问清,便有心情去处理方才搁下的事。

  “这事便算揭过,以后若要去,必要先问过我!”

  努力想把话说得更严厉些,终究还是软绵绵的,池小秋大松了口气,放开他胳膊,就要展被钻进去睡觉。

  徐晏然说的果真不错,她方才特意选了床尾坐,再撒个娇,钟应忱便不气了。

  一只手揪住了她被子:“这便过了?”

  钟应忱的眼睛在她身上掠过一遍:“你这赔罪,可太没有诚意了。”

  池小秋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让人压进了帷帐。

  来回折腾到半夜,真要睡下时,池小秋卷着被子瞪他。

  她恨恨道:“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下次我要换到别的地方去。”

  钟应忱正拧了热巾帕给她擦了脸,闻言一怔,再开口居然有些脸红:“这不大好罢,别的地…太凉了些。”

  “…滚!”

第175章 苏造肉

  得钟应忱再三嘱咐, 再出入周府时,池小秋便愈加小心,便是龚姨娘每每请她过房来商讨宴席单子, 她也只是点头应是, 不敢再多问些什么。

  已逝去的周家大太太与大公子在这家里, 并非已然尘封于土中,如梁上之尘被人尽忘, 反倒是三天两头让人提起。

  每日的新菜,龚姨娘都会吩咐人“往灵前供上”, 闲话时有时也会叹:“若是太太还在, 这府里不知该如何…”

  说着便红了眼眶,语气真挚,神情凄然, 让人怎么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池小秋如惊弓之鸟, 听了钟应忱一番话后,每每再有人提那两个名义上已作古的人, 都要脊背一绷。原本要反复思量还敢出口的话, 索性直接就吞进了肚子,帕子一掩, 装作跟着拭眼泪,实则从缝里打量,有无人偷偷看她。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钟应忱疾言厉色说出的嘱咐, 池小秋记得甚牢,便是在这样如履薄冰的境况下, 周家回京第一场宴仍旧办得有声有色。

  不到一个月时间,吴家酒楼的订单涨了两三倍, 过来几日,安伯请了她去后院。

  吴六郎也在,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本册子。

  示意她坐下,看着她道:“ 这是你这月里的考评册子。”

  他将册子平平一推:“你要几分利?”

  这便是要开始立约了,池小秋拿过册子来,来这已有一个多月,吴六郎不提,她便也能沉得住气,就是在等着这一日。

  虽说这东家总有些奇奇怪怪,一会冷一会热,但在上新菜色上很又几分坚持,和她池小秋正是一路人,倒也愿意继续在这地方猫着。

  不是人人都会写字,但人人都会说话,随手翻了几页,她不禁笑开来,这明摆着是一头人说,一头人写,才能集出些这么可爱的夸赞。

  有简洁的,只几个字:“甚好!甚好!好!”

  也有长篇大论的,誓要将这些菜挨个点评一遍似的:“汤最鲜,里面豆腐瓤肉最嫩,大儿喜欢里头的火腿笋片,鳝段再辣些最好,小女很是馋送的水晶桂花糕,下次可单卖……”

  若不是真个听人絮絮叨叨又不加润色尽数写上,池小秋断断看不着这些。

  她又给吴六郎找了一样好处:不怕费纸。

  这人,她算是选定了。

  “五分太多,这铺面食材尽是钱,可否再让出两分?”

  吴六郎虽心中有些别的想头,对钱却还是门清,该不放手绝不放手。池小秋知道这京里的地价房价,什么都不用出,只消开发新菜色,三分已是合算。

  吴六郎没有诳她。

  在契约上签下名字按了手印,吴六郎终于露出一丝浅笑:“这店里,已有三个东家了。”

  “还有谁?”

  “安伯还占着两分。”

  这头刚说,前后准备的安伯不满出声:“六爷,什么利不利的,老汉早便说了不要。”

  “整日在这店里操劳,安伯,这是你应得的。”吴六郎和安伯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尊敬,看得池小秋默默感叹了一句。

  这份忘年之交,当真是情比金坚哪!

  他二人还不知晓自己在池小秋眼里的形象歪到了哪里,尤在争论,不想过了几天,安伯又将池小秋请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默默捂住了钱袋子,心怀警惕。

  这两人该不会是回去商议一下,又反悔了,要哄她出钱罢?

  可吴六郎安伯轻咳了一声,面色奇怪,搭眼一看上去,大约能辨出紧张欣羡喜悦疑惑六七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池小秋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屏气凝神。

  “你说谁?哪个府上?”

  吴六郎对着她的目光,又重重点了下头:“正是长公主府上。”

  池小秋好似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对视一眼,那两人不禁有些钦佩。

  竟没看出,池小秋年纪小小,还有这样一份从容,刚接着消息时,便是安伯这样看过风雨积年的老人家,也不由震了震。

  着实是因为这宴席,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长公主是圣上长姐,嫁予了长乐侯,公主生性纯孝,每到老妇人生辰时,都会亲自操办寿宴。”

  池小秋终于变了神色:“这回让咱们来主宴?”

  “这怎么可能?”安伯下意识否认:“每年主这侯府寿宴的,多是京里名楼,且还要有场赛厨,眼下不过是接了长公主府上的信儿,让咱们十日后去侯府做上几道来看看。”

  池小秋纳罕:“又不是官府备宴,怎的不用自家的厨子?”

  “侯府的老夫人于这吃食上的脾性习惯与旁人不同,天南地北的东西都吃过,最好新鲜,平日里总吃家里的也罢了,外头的菜自有些官中没有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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