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因梦
元宝公公答道:“陛下要的冰块。”
许女官会心一笑,“陛下又要洗冷水澡了?”
说着,她眼睛顿时弯了起来,直直往文华殿深处看去,眼中意有所指。
国师府。
宫人将陛下的赏赐留了下来。
宇文哲起身,看着那一箱箱金银珠宝,泪流满面感动道:“陛下在臣临行前,还能如此记挂臣的安危,臣没齿难忘!”
宫人尴尬道:“国师,你没有听到吗,这是给令妹的礼物。”
宇文哲一顿,面色古怪起来。
宇文雪兴高采烈道:“陛下怎么想起我了?”
宫人和蔼道:“是贵妃给姑娘的,贵妃十分感激之前那几日姑娘的照顾之情。”
宇文哲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宇文雪则怔怔道:“她已经是贵妃了啊。”
宫人离开后,宇文哲问宇文雪:“你还想要入宫吗?”
宇文雪心中复杂难言,竟一时间无法开口。
宇文哲叹道:“我明日就要离开洛京,能否归来还未可知。其他都罢了,我担心的只有你一人。我始终觉得,陛下非你良配。”
宇文雪这次没有反驳宇文哲,沉默了下去。
宇文哲离开那日,送行的朝臣挤满了离亭。
宇文哲骑着一匹枣色高头大马,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宇文雪待在马车里,看到宇文哲的身影渐渐远去,眼圈慢慢红了。
宇文哲大她七岁,所谓长兄如父,父母离世后,她依靠的唯有这个长兄。
她记得小时候,宇文哲跟在前任国师身前修行,很少顾及她这个妹妹,反而是宫中的何贵妃,因为何家与宇文家有亲缘关系在,十分照顾她。
那时候赵据的性格还很温润,后来她就把赵据当作半个兄长看待。
对于忽视自己的宇文哲,她以为自己是含怨的,因此一直若有若无地跟宇文哲作对,可真等到宇文哲离开后,她又发现不知不觉她早就习惯了依赖宇文哲,此时她竟然是难过极了。
文华殿。这几日赵据夜夜与虞贵妃宿在一起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宫里。
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陛下与贵妃之间还比较“纯洁”,并没有发生普罗大众臆想之事。
这一次,赵据来的时候,带了一堆沉重的竹简。
明湘精神一振,这是让她红袖添香了?
老实说,虽然陪赵据批奏折会缺觉,但是和赵据一起睡时,她总是觉得不习惯。
赵据发现了明湘的眼神,漫不经心道:“你想问什么?”
明湘软糯糯奉承他道:“陛下真是勤政爱民,爱民如子!”
赵据唇角勾了勾,“不,是孤的贵妃真是爱民如子。”
明湘:“?”
赵据把那厚厚的竹简搬到了她面前,明湘能看到那竹简似乎是上了年头的,十分厚重,刻下的字统一用的篆体。
“今晚,背下来。”
明湘看着眼前小山似的竹简,眼睛微微瞪大。
第19章 上山
元宝公公从门外走过来的时候,隔着一道云母屏风,听到了虞贵妃小小的抱怨声。
“这也太多了呀……”
她声音软软糯糯,十分动听。
陛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是却又比以往多了几分耐心。
“孤陪你一起。”
元宝公公低着头走进去,看着贵妃娘娘脚上垫着一块厚厚的白虎皮,金丝凤履上缀着一排拇指大小的明珠,身上穿的衣料价值千金,在深深浅浅的光线里流淌着华美的色泽。
她手腕戴着一双水润的翡翠镯子,那只纤细柔嫩的玉手搭在陛下的胳膊上,美丽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委屈,摇着陛下的胳膊撒娇道:“可是妾身真的背不过那么多东西。”
陛下是把内库的好东西搬空了嘛?
元宝公公挑了挑眉,很是确定,那个杂物室里还没那么多好东西。
比如说贵妃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乃是前朝一位王皇后的最爱,她耳垂上缀着的五色明珰,乃是本朝高祖为了心爱的妃子,不惜耗费无数人力而从深海中得到的上佳明珠,她脖颈上戴着的那条看似平平无奇的朴素璎珞,相传是始皇帝时期的巫祝为始皇帝延寿而制。
陛下听到贵妃的话,不见丝毫动容。
贵妃委屈了一会儿,不敢多说什么,自己小声背了起来。
她扁着嘴巴的模样,让元宝公公想起了自己还未净身时,在家中的可爱年幼的妹妹。
他摇摇头,把茶水奉了上去。
抬头时,却见到陛下一瞬不瞬专注地望着贵妃,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就连手中的笔,也一动不动,宣纸上氤氲了一大滩墨色。
元宝公公心中一颤,连忙低下了头。
文华殿来值守的不只有元宝公公一人,等他徒弟侍奉时,元宝公公打了个盹才回到了文华殿。
真珠帘后,贵妃娘娘好像累极了,趴在了桌案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她未沾脂粉的脸颊粉光若腻,陛下在贵妃身边俯身,华丽玄色袖摆遮住了贵妃娘娘的面容,也让人无法得知他在做什么。
元宝公公静默了一会儿,等陛下起身才道:“奴婢让许女官来接贵妃。”
说着,去收拾桌上的竹简。
他是识得文墨的,看清了竹简上刻着的字后,险些倒抽一口凉气。
陛下淡淡开口道:“不必。”
说着,横抱起贵妃,徐徐走了出去。
半晌,他才独自归来,让元宝公公点亮灯,看了一宿的竹简。
元宝公公不敢深想,陛下去看亲蚕礼中皇后的祷词,有什么寓意。
而更不敢深想的是,陛下为何要让贵妃去背这个。
马车辚辚而过。
明湘觉得四周在晃动,睁开眼时,就见到宽阔华美的玄黑车顶上不断摇摆的流苏。
她捂着脑袋起身,揉了揉脖颈。
花梨连忙过来替她揉按。
明湘感觉到花梨似乎十分惊慌,替她揉按的力道也时强时弱。
也经常见陛下了,花梨怎么还是那么害怕?
她看着空着的桌案,蹙眉道:“这里是哪里?”
由于之前有被赵据莫名其妙带出去的经历,她还没有十分慌张。
花梨低声道:“娘娘,我们这是在去熙山的路上。”
熙山?
好像有点耳熟。
这时许女官撩开车帘进来,见到明湘,会心一笑,“娘娘既然起身了,那就赶快梳洗吧。”
明湘惊讶道:“我还未梳洗吗?陛下刚才不是在这里吗?”
她睡了那么久,恐怕脸上都快出油了吧!
赵据是不是全都看到了。
明湘恨不得捂住脸。
许女官笑眯眯道:“陛下之前在车上看了会儿积压的奏折,啧,贵妃不用担心,陛下一定觉得贵妃很好看。”
明湘莫名所以。
什么叫陛下一定觉得贵妃很好看?
你们怎么知道的。
几位宫人为明湘梳妆打扮。
明湘发现这次无论是穿的衣裙还是首饰,风格一直往雍容华贵上靠。
她问许女官,“我们去熙山,是去做什么?”
许女官答:“元宝公公说了,要去祭天和举行亲耕礼。”
明湘记得,每次亲耕礼时,父亲都会花很长时间准备。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碰到父亲。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心不在焉。
这时,花梨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她眉心上的花钿颜色便乱了几分。
花梨连忙道:“我马上重画。”
许女官蹙眉道:“时间可能不够。”
花梨苦着脸道:“可陛下会发现的。”
许女官无奈道:“那就快画。”
明湘看花梨实在可怜,出声道:“没必要吧,陛下是男子,应当不会注意这个。”
她还记得,以前在家里时,虞夫人新换了漂亮的衣服,想引起虞崇敬的注意,虞崇敬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男子一向粗心,那么大一块衣料都不见得会发现有什么不同,更何况是小小的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