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因梦
赵据那模样像是给她一块路边随便捡到的石子玩。
明湘流连地多看了一眼顾望之的字帖,乖乖收下。
她是第一次见到顾望之的遗作,心中很是喜欢。
赵据看了一眼她临摹的字,贺淼说她在虞家时,对书画方面就颇有天赋,她的字果然不错,在他眼中也算中等。
只是,虞家家底薄,她得不到名师的培养调教,再有天赋,字也就只能写到这样了。
之后,他没心思在注意她做了什么,开始专心看奏章。
“香香,香香。”
殿外飞进来一只乌黑的鸟,呱呱叫着落在明湘肩膀上。
元宝公公眼疾手快,想要驱逐它。
可惜鸟儿似乎已经习惯被这么对待了,它飞的很高,对元宝公公呱呱叫道:“笨蛋,笨蛋。”
明湘对这个名字叫做“和尚”的鸟儿已经不陌生了。
她伸出手,就见到在屋顶转了一圈的鸟儿乖巧落在她指尖上,看的元宝公公啧啧称奇,立刻取了笼子把和尚关了进来。
“可恶,可恶。”
“挂上,挂上!”
它骂道,要不是语气太幼稚,声音居然和赵据有七八分相似。
明湘小声好奇道:“和尚平日里不关在笼子里吗?”
元宝公公同样小声道:“陛下以前身边平常没什么活物……”
再说了,只有会飞又机灵的畜生,才能在陛下发疯的时候,及时拍着翅膀飞出来。
陛下以前身边平常没什么活物……
明湘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突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不就是陛下身边的活物吗?
她是不是得再讨好一下赵据,以免变成了死物?
赵据看完奏章后,冷笑了两声,果然只有他把官员挂在文华殿前,这些官员才懂得什么叫短小精悍、言简意赅。
旁边递过来一盏茶,他正好有点口渴,顺手就接过来,尝了一口,才觉得不对。
温度不对,如果是元宝,可不会在茶凉了半截的时候送过来。
抬头看去,果然不是元宝,是那个虞氏。
明湘朝着他露出讨好的甜甜笑容道:“是元宝公公让我送过来的。”
其实她心里蛮坎坷的,元宝给她茶的时候,她用了一段时间来调整自己心态,才敢给赵据送过来。
当然没有注意茶早就凉了。
赵据放下奏章,挑眉看她,“你不知道怎么伺候人。”
明湘不明所以。
赵据拍了拍大腿,明湘记得他上一次是怎么做的,乖巧坐在他腿上。
这次一动不敢动。
赵据把茶盏递到她唇边。
明湘耳根悄悄红了,做什么,他、他刚刚喝过啊!
然而赵据逼视下,她只好张开樱桃小口,被他喂了进去。
“好喝吗?”
明湘点点头,随后摇摇头。
“有点甜,但有点凉。”
她有点委屈道。
此时她坐在他怀里,长发柔软披下,他的视线里,能看到她形状优美的眼睛,轻颤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水润的红唇。
宫灯晕光下,那红唇上似乎还闪着水泽。
赵据在这一刻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目光移开,落到手中茶盏上。
她只喝了一半,白玉茶盏边缘染上一层薄红。
他唇角慢慢贴上了那层薄红,在明湘惊恐的目光里,喉结滑动,一饮而尽。
“的确有点甜。”
他悠悠评价道。
明湘脸爆红。
第8章 作恶
一滴水珠,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条,突出的喉结,滑到了他玄色衣领中。
赵据看到脸上热的几乎快冒出气来的明湘,哈哈一笑。
明湘被笑的羞恼,简直想要打赵据的脸了,忍不住道:“你笑什么嘛!”
话说出来,她才觉得这话有多么放肆,立刻闭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殊不知她刚才的声音娇软又甜糯,换个普通男子,恐怕早就要投降了。
赵据笑声渐止,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在意刚才她的话的样子。
他揉了一把她脑袋瓜,狠狠闻了一把她身上的香气。
“去那边待着,孤等一会儿就好了。”
说的好像是她迫不及待要他陪一样。
她难得有点生气。
她觉得自己被赵据给玩弄了,但是心里又害怕赵据,于是她虽然气嘟嘟的,却不敢抱怨。
只是生气总是要发泄出来。
她握着笔,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最开始见面时的状况。
她眼睛亮了,偷偷打量着赵据,见他没有关注她这里,悄咪咪地画了一幅“神兽过境图”。
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就把这幅画带出去,其他人肯定看不到。
她困地打了个哈欠,双眼泪蒙蒙的,心中有种报复成功的小小得意。
*
夜晚,寿安宫。
雕花云母屏风伫立,琉璃灯柱辉煌,青铜兽嘴里吐出浓郁的香雾。
冯宛斜斜靠在美人榻上,她容颜柔美温雅,并不算是绝色美人,只是细长的眉眼抬眼间有种说不出的娇媚之意,为她添了几分动人之色。
她身边一个美丽的宫娥在为她打扇,猩红绒毯前跪着一名容颜姣好的小太监给她捏腿。
再远处,半跪着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
男子神情激动道:“太后娘娘,自从赵据登基,我们何曾过过一天好日子?!唐丞相也是与娘娘共事过的,他惨死于赵据之手,至今尸骨不全。赵据狼子野心,娘娘就不怕步了唐丞相后尘吗?”
冯宛轻笑一声,凤眸凉薄,不为所动。
男子继续道:“娘娘当初嫁的是簪缨世家,前夫亡后,进宫深受先帝宠爱,何曾落魄到如今的模样?您如今住的寿安宫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得到翻新,您身边的宫人日日受到监视,您如今用度奢侈了一些恐怕就会受到内监指责,您甚至不能多出去走动!以往我们得意时,又有谁敢在我们头上撒野。如今这番,娘娘真的就甘心吗?”
“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冯太后冯宛似有所感,轻轻笑道,“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当初我却是不敌他的,被陛下算计,能苟活下来已经不易,那时他才十五岁,如今他年纪更大了些,我又哪里敢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男子见冯宛态度松动,松了一口气,旋即道:“娘娘切莫妄自菲薄。当初先帝早亡,赵据小儿,非嫡非长,全靠娘娘扶持,才能在朝堂站住脚。如今他把持权柄,却愈发暴戾,不得人心,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大臣,只要太后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我等必然也会回报娘娘。”
“回报?我的回报是什么?”
男子答:“我等到时候会扶持宗室之子登基,他刚刚七岁,缺乏女性长辈护佑,娘娘身为太后,在宫里自然可以庇佑他。”
又是一出主少国疑,持天子令诸侯的戏码啊。
冯宛深感无聊,唇角却浮现满意的笑容。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娘娘只需在我们入宫时大行方便之门,然后少主登基时,也需要你的首肯。”
冯宛垂眸半晌,作犹豫不决状,好半天她才道:“你们真的有把握吗?”
男子肯定道:“赵据小儿有痼疾在身,之前我们行刺他的刺客身上有能引发他宿疾的毒,他这几日必然引发旧疾,娘娘不必担忧。”
冯宛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便如此!唐公子说得对,赵据这些年欺我太甚,到时候我会响应唐公子的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就送唐公子出宫吧!”
她吩咐身边人。
唐辙微微一笑,心想果然是妇道人家,利诱之下,就轻易屈服了。
一个容貌清俊的少年走了过来,为唐辙引路。
唐辙观他容貌举止,微微一惊,深觉这并非普通宦官之外,又觉得这人神态间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他回眸深深看了冯宛一眼,转头离开。
青衣少年一回来,就听到冯宛眼中早没了面对唐辙时显而易见的愤怒和恨意。
她平静极了,懒懒道:“去文华殿,告诉贺淼,该干活了。”
青衣少年道:“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了。”
这寿安宫日日夜夜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唐辙去那里不好,非到这里来,一踏进寿安宫就被贺淼知晓了。
冯宛摇头叹道:“你还是太嫩了些,这是态度问题,假如我知道这件事,却不把这件事告诉他,等他把唐家人一锅端了,恐怕就要找我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