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 第18章

作者:昔邀晓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棠沐沐受到的惊吓比萧然更大,因为她顺着林毅来的方向望去,还看到了魏邵卿和谢子忱。

  温溪她倒是没看见,因为那会儿温溪还在抱柱子磕头,回过神林毅、魏邵卿还有谢子忱三人已经进了花园,只留下温溪还傻不愣登地留在原地。

  温溪不愿落下,正要跟着一块进去,影子一般跟着他的小厮就把他给拉住了:“小少爷,里头这么乱,咱们就不进去了吧。”

  温溪如何会肯,他努力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甩不开小厮的手,于是怒了:“放开我!”

  小厮没办法,不知从哪掏出根绳子,把温溪给绑了,见温溪瞪大眼睛要吼他,小厮眼疾手快,用干净的棉布堵住温溪的嘴。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温溪如何看不出这小厮是早有准备,不然怎会随手就拿出麻绳和棉布来。

  温溪气得脑子发晕,小厮还很体贴地将他挪到了一个避风的位置,提醒他:“小少爷听话,在里头当面质问爽快是爽快,可要叫庄子上的仆役听见传了出去,老爷定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咱还是不进去了,就在这听着,你看行吗?”

  温溪嘴都给堵了,哪来说“不行”的机会。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温溪全程无法参与,只能站在石窗边,往花园里看。

  萧然为了不让众人把视线放到他与棠沐沐的关系上,先发制人,呵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结果反被林毅摁倒在地。

  林毅性子直,摁住了萧然后就问棠沐沐:“你可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棠沐沐对上林毅杀气十足的脸,心下惶然,侧头又见魏邵卿和谢子忱一脸冰霜地看着她,便知道自己与萧然的话都被他们听见了。

  可棠沐沐不知道这几个人在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全部的真相,还以为他们仅仅只是生气自己与萧然的关系,自己还有欺瞒的机会,便绞尽脑汁去补救,试图力挽狂澜。

  她回想起萧然来这的原因,问他们:“你们也收到了消息,说我命不久矣,要见你们最后一面?”

  众人一愣,棠沐沐见状含着泪,垂首呢喃:“我就知道,我都已经被赶出京城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

  如果只听棠沐沐与萧然的对话,再结合棠沐沐现下的表现,众人或许会动摇,会以为是萧然单方面纠缠棠沐沐,棠沐沐一介弱女子,已经很努力在拒绝他了,却还是被有心人算计利用,毁她清誉。

  可偏偏他们已经知道,和棠沐沐关系暧昧的不仅是萧然。

  若说他们聚集于此是有人算计,那棠沐沐同时招惹他们几个人,与他们花前月下情意绵绵,难道也是旁人算计吗?

  林毅等人还没这么傻。

  且棠沐沐这番作态也让他们发现,棠沐沐并非他们想的那么天真纯善。

  她有能力将他们几个都玩弄于鼓掌,甚至到了这一刻仍不死心,想要继续欺骗他们。

  这个时候怒急攻心,出言撕破棠沐沐伪装的不再是林毅,而是魏邵卿。

  魏邵卿出生氏族,爷爷又是太傅,位列三公,故而他表面看着斯文和气,实际上比谁都骄傲。

  可就是这么一个内心骄傲的公子哥,被钟情之人无情耍弄,可想而知他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他文采不错,一叠声质问条理清晰,不仅把棠沐沐的所作所为扒了个干干净净,暴晒在太阳底下,还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共鸣,就连石窗后被绑着的温溪都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进去和魏邵卿一块质问棠沐沐。

  被摁倒在地的萧然傻了,他没想到不仅是自己将一颗心分给了两个人,棠沐沐也是如此,且棠沐沐分的数量比他还多。

  棠沐沐也傻了,她头一次被人这样清算,往昔的窃喜得意与轻蔑都化作了羞耻,叫她浑身颤抖,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因为棠沐沐是女子,还是林毅他们曾经喜欢过的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对棠沐沐做什么,只丢下伤人绝情的话语就走了。

  热闹散去,寂寥的花园里只剩下棠沐沐一人。

  棠沐沐用力抠破掌心,眼底翻涌起滔天的恨意。

  她恨这些翻脸无情的男人,恨背地里推动这一切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唯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忘了自己利用有妇之夫谋取利益时,那些男人的妻子是如何恨她,而她又是如何为了不让男人休妻娶她,劝男人珍惜家里的妻子,让那些女人连想要一封和离书都得不到。

  当时温溪还没走,他不知棠沐沐心中所想,但他看到了棠沐沐眼底的恨。

  那样的恨意让温溪感到陌生,也足够把温溪心底残存的那一丝情谊燃烧殆尽。

  此事虽然不曾向外宣扬,但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扶摇质子逃出京城,被抓获时身边还有两大车细软,这可不是小事。

  予他便利的仆从官员纷纷下狱,当时在场的林毅表面上是协助禁军捉拿潜逃的他国质子,实际上一回京城他就被禁军逮捕扔去大理寺审讯,好确定他是不是协助质子潜逃的从犯。

  林毅出身将门,十四岁开始从军,什么苦没吃过,自然不怕大理寺的审讯,可他不愿自己背后的镇南将军府因自己遭受叛国污名,所以他舍下脸面求见圣上,把一切都向皇帝交代了。

  接着长宁侯、魏太傅、镇南将军、汴国公、谢家人,以及临安伯陆续被传召入宫。

  因为打击面太广,有损朝廷和世家大族的威严,所以众人一致决定将此事压下。

  温溪打算带去给棠沐沐的两大车物品依旧归于质子,算作质子意图潜逃的罪证。

  长宁侯回府就把温溪罚去跪祠堂抄书,温江作为幕后,从未想过会牵扯到扶摇质子,把本该悄无声息结束的事情捅到御前,当即就想到必是家中有秘阁探子,知道他的谋划后顺势而为,来了这么一出。

  “李于铭……”

  温江不知道秘阁背后的话事人其实是国师,把账都记到了李家头上。

  魏太傅要狠一些,直接就对魏邵卿动了家法,把人打得近一个月不能下地。

  镇南将军是请旨,秘密把林毅送去北境,让林毅隐姓埋名脱离家世的影响,从困难模式开始重新历练。

  谢家人按下了谢子忱,没让他参与今年的春闱,因为谢子忱被搅合进了此等秘辛之中,即便考上也会遭到其余知情人的打压,不如等上三年,等这件事的影响淡去再考。

  汴国公则把自己的小女儿从夫家接回来,还逼萧然写和离书,不写就施压,让萧然在官场上寸步难行,汴国公家有个混不吝的三少爷,还找人一天按三顿套萧然麻袋。

  待萧然忍无可忍写下和离书,汴国公就利用人脉,让萧然被外放去穷乡僻壤,除非汴国公府没落,不然他这辈子也别想有半点晋升的机会。

  至于临安伯,为平息众怒,也为保住阖府上下的清誉,他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去庄子上,没多久庄子走水,棠沐沐没能逃出来,藏身火海。

  几乎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得到了属于他们的结局。

  所以温溪并不怕棠沐沐会伺机报复,除非她突然诈尸……

  温溪这么一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问顾浮:“听说二哥曾在坐忘山住过一段时间?”

  顾浮淡定喝茶:“是啊,怎么了?”

  温溪犹豫片刻,小声问她:“那里的寺庙灵不灵?”

  若是灵,他想去拜拜,免得棠沐沐还魂,来找他大哥索命。

  顾浮:“……应当是灵的吧。”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因为长宁侯给温溪定了门禁,温溪没能在外头待太久,就回家去了。

  顾浮送走温溪,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趟书局,淘了几本乐谱才回去。

  晚上顾浮照例来到祁天塔,才把乐谱放下,就听到国师对她说:“陛下召你,明日入宫。”

第二十一章

  忠顺候已“死”,顾家二姑娘的身份又不方便入宫,所以顾浮是穿了男装,大半夜被傅砚偷偷带进宫的。

  因为不知道会在宫里待多久,顾浮出门前还和顾启铮打了声招呼,说如果她天亮之前没能回来,就帮她遮掩一下。

  陛下亲自召见,顾启铮自然不敢对顾浮夜间出门表达什么不满,可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能为顾浮做的只有替她遮掩行踪,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也就没计较顾浮偷藏男装一事。

  寻常人要想在宵禁时间入宫,得走很多道程序,顾浮沾国师的光,没怎么费工夫就走过了宫门。

  顾浮头一次入宫,稀奇的同时,又感到遗憾。

  因为不是白天,稍远一些又没点上灯的宫殿俱都隐匿在夜色之中,若是白天来就好了,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顾浮跟着傅砚,来到紫宸殿外,殿外有位两鬓斑白的公公候着,傅砚将顾浮交给了这位公公。

  顾浮认识这位公公,知道他姓赵,因为五年前顾浮救驾,这位公公也在,是陛下的心腹。

  “顾候这边请。”赵公公笑吟吟地将顾浮带进殿内。

  宫殿下头铺了火道,所以殿内没有室外这么冷,顾浮略微低着头进来,行礼后也没有抬头,直到正前方传来皇帝的声音,说:“起吧,赐座。”

  顾浮才站起身,抬头看向位居高座的皇帝陛下。

  许是锦衣玉食保养得当,也可能是因为老天眷顾,三十出头的皇帝陛下看起来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年轻,俊美,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真要说有哪里不同,大约是身上的气势比原来更足了。

  顾浮在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非但不紧张,还有心思乱想:国师和陛下长得还真有点像。

  顾浮看皇帝的同时,皇帝也在打量顾浮如今的容貌,因为他很好奇,记忆里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到底长成了什么样,才能在军营里待上五年都没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

  小姑娘既没有长得满脸横肉,也没变得三大五粗。

  高是比一般姑娘家都高点,身姿挺拔清瘦,样貌也秀气,穿男装没有违和感,一举一动在细节处都和男人没什么两样,应该是这五年在军营里耳濡目染学来的。

  “长高了。”皇帝轻叹,语气像极了当爹的终于见着久别的闺女。

  顾浮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五年前皇帝和她说话就是这个语气。

  五年前,顾浮十四岁,只要没有意外——比如像穆青瑶一般母亲亡故父亲不在身边——官家女选亲定夫家一般都在这个年龄。

  那时的顾浮对定亲充满了焦虑,可又无法拒绝长辈的安排,只能被祖母和婶婶带着到处赴宴,或见客。

  终于有一次,祖母带她去坐忘山拜佛,她从寺庙里跑出来透气,不曾想在山间迷路,遇见了正被追杀的皇帝。

  若是其他姑娘遇到这种事,恐怕得和皇帝一起死在刺客剑下,偏偏顾浮会武功,武艺还不差。

  因为顾浮的母亲出身将门,所以顾浮从小就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来她八岁那年,三弟顾竹被书院里的人欺负,她装成顾竹的模样去书院替弟弟报仇,意外进了书院某位武师傅的眼。

  那位武师傅不负责顾竹这个年纪的学生,因此误以为顾浮就是顾竹,便收了顾浮为徒,还教顾浮内家功夫。

  顾浮一口气学到十三岁,常被武师傅夸赞青出于蓝,可就在顾浮十三岁那年,顾竹十二岁,成为了那位武师傅负责的学生之一。

  武师傅高高兴兴去见自己的徒弟,结果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顾竹,内心所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

  后来武师傅知道顾浮是个姑娘,就把顾浮给“逐出师门”,再不教顾浮。

  可顾浮的武功已经出师,杀个把刺客不在话下。

  反而因为杀得太干脆,皇帝脱险后还怀疑过她的性别。

  当时皇帝身边除了赵公公,还有几个重伤的侍卫和一个昏迷的姑娘。

  那姑娘穿了件带兜帽的外衣,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顾浮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很轻很轻,轻到即便是十四岁的顾浮也能将她抱起来。

  再后来,迷路的一行人找到了一间木屋歇脚,顾浮趁此时机向天借胆,不仅和皇帝索要救驾的赏赐,还撒谎说自己的弟弟想去北境从军,希望皇帝能让朝中武将写封推荐信,给她弟弟带去北境从军用。

  皇帝并不觉得冒犯,还问她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救驾的人是顾浮,他总不能只赏顾浮的弟弟。

  顾浮却说保卫陛下是她应尽的本分,原就不该索要赏赐,实在是北境军规森严,为防敌寇混入军营,在选拔将士方面十分严苛,这才斗胆向皇帝要推荐信。

  救驾后索要的赏赐,是希望皇帝给她弟弟一个去边境保卫国家的机会——这样的行为,如何让皇帝不为之动容。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对顾浮说话的语气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