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花娘 第25章

作者:奶酪西瓜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仿佛会读心。

  这种人站在自己这面尚好,站在敌人面,那感受生不如死。

  封父尽可能放松自己,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快过年了,梁大人要去傅府拜访自己先生。你是刘海最看重的弟子,和户部有着千丝万缕关系,跟着一块儿去。”

  封凌点头:“嗯,梁大人上回和我提起过。这回说了具体几日去?”

  封父取出手里的信递给封凌:“给你。上头写了时间。他知道我懒得见他,直接送了信过来。”

  封凌从拥挤的书房里轻松走出,拿过封父的信,顺带还点评了一下他父亲的行为:“父亲,您太过清高,不想见,至少表面上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不然我配合起来麻烦。”

  封父被自己儿子气到:“我清高?我恨不得一身铜臭!哪像你们,一个个比戏子还会演!”

  封父说完立刻后悔。他儿子还小,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这才能在官场走得长远。远不是该像他这样,只能在普通人之间讨口饭吃。他该教他为人为官,而非如此斥责。

  成年人的道歉总是干巴巴一句:“记得吃饭,我特意给你买了肉。”

  封凌扫了眼信,半点没介意他父亲的话,抬头朝封父笑了下:“好。”

  一场争执立刻结束,除了在封父心里头造成了一点愧疚外,并没有让封凌觉得有任何弊处。封凌很了解自己父亲,了解他刀子嘴豆腐心,一条命一颗心全挂在自己身上。

  他将信收好,将袖套脱下丢到自己桌上:“那先吃饭。”

  天气冷,外头已然积雪。

  封父看到封凌的双手,心里头更加愧疚。封凌想要拿下科举第一,每日必然要背文章,要写文章。这孩子自小有主见,热衷实事而非诗词。这块不擅长,却又是科举春闱必考内容之一。

  天冷写文章,手自然裸丨露在外。封凌手上好几处冻出了冻疮。手指粗了一圈,红肿得很厉害。这是封凌早年没什么保暖物件就得了的毛病,一直没给养好,每年都复发。

  封父粗声粗气:“等下我给你用生姜搓手。”

  封凌看了看自己手:“好。”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且骨节分明。等过些时日彻底长开,就更漂亮。他上辈子冻疮……是傅辛夷治好的。封凌想着傅辛夷,将手悄悄藏到袖子中。

  要去见她了,怎么就又生了冻疮。

  略心烦。

  封凌帮着封父做饭,做完用完还想洗碗,结果被封父轰走了。

  他晃悠悠回到自己房间里,揣过要寄给先生的信,又摸了一件厚披风,裹着出了门。

  京城的雪积了挺厚。不过这儿是京城,有钱人有权人众多,最不缺人打扫官道。主道上的雪都被铲了个干净,地面仅剩下一点湿印。封凌踩在路上,很是怀念这样子的京城。

  他望向皇宫方向,又转头去驿站,将自己的信寄出去。

  驿站门口,他碰见了眼熟的人。

  青年穿着一身软甲,眉眼里全是肃然。软甲半新,在光下泛着光亮。软甲的主人双手背在身后,腰间系着武器。铁甲柔情,这人一副练家子姿态很能骗人。

  “郝兄,这几日天冷吧?”封凌笑着问候了一句。

  郝兄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寄信完了就走。”

  “郝康安,你别对人家小公子那么凶啊!”旁边一块儿执勤的青年见封凌眼熟,很乐意替封凌说话,“人家小公子有情有义有才学,多好的人!”

  郝康安语气依旧很冷:“我知道。”

  封凌将信拿到门内,交接完一切出来后,笑着朝着郝康安挥挥手:“有缘再见。”

  郝康安瞥了眼自己同僚。同僚在那儿啧啧出声:“人家念书才叫念书,我的念书叫不如回家养猪。”

  郝康安却想着:封凌果然推出了他在驿站的日子。

  封凌进京城来这么多日子,每回送行都能撞上正在执勤的他。信送着送着,封凌便知道了任家的事,还与任欣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何通认识上了。

  上上回封凌出现,让自己去找任欣颖。任欣颖听了自己消息,转头便去找詹达。一来二去,卢家就进了大理寺。

  小小年纪的少年能在进京城那么短短时间内,将京城官员间的敌对关系都弄清楚,又将这等敌对关系用上,今后绝非等闲之辈。这种人靠越近越是危险。

  他不敢对任欣颖透露任何关于封凌的事,更怕任欣颖见多了封凌会……看上封凌。

  郝康安没有回应同僚的感叹,默默无声继续站着,压下自己所有杂念,仿佛一座镇守的石狮。

  封凌送完信离开驿站,朝着酒楼走去。

  京城很大,从驿站到酒楼有一段距离。

  有钱有权人,有马车,有仆役。他只能靠着自己双腿,丈量这京城的土地。空气冷到有种每一口气都异常清新的错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清香,让他不自觉多吸了两口气。

  走到酒楼时,门口已有陆陆续续进门的人。

  一楼客未满,二楼雅座已全数有人约好。

  封凌随着小二上楼,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间。

  小包间里仅有衣冠楚楚的小詹翰林詹达一人。

  谢宁被关在国子监好好念书,几回绞尽脑汁想请假都被打回了,唯有等到过年才可以出来。他凄凄惨惨委委屈屈给詹达送了好几次信,让他千万护好自己新结交的好兄弟。

  在谢宁眼里,封凌还是个初入京城的贫穷小可怜,无权无势,仅有父亲同乡好友这点京城关系。

  詹达收到信后就一个感想:他们三个之中,恐怕只有谢宁才是无知无辜的小可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还未体会到逐步往前走的人心阴暗,也未曾感受到身后追赶者心思深沉的惊悚。

  封凌进房间,朝着詹达友善拱手:“许久不见,看起来精神很多?”

  詹达年纪不大,这些日子为了赶工上疏的奏章以及配合大理寺和禁卫,暗中跑动无数。新得到权力的洪侍读最喜惊才艳艳之人,老喜欢将重要事情交给年轻人做。双重压力之下,他眼下青黑一片,仿佛在花楼里荒淫无度了大半月。

  他呵呵一笑:“许久不见,封小弟说话真是愈发不用眼睛了。”

  封凌被逗笑:“说话确实不用动眼睛。詹大人看着疲惫,精神确实好了很多。”他细细打量面前男子,颇为肯定点头,“嗯,没了上次见面的自怨自艾。”

  詹达懒得搭理封凌这种话,直接点了座位:“坐。我和你细说一下最近的事。你迟早是要进翰林的,就当我提早为你上一课。”

  封凌当即坐下,给自己先倒了一杯茶,语气半分真诚半分戏谑:“酒还没上,以茶代酒,先敬一杯小詹翰林。”

  詹达回了一杯茶。

  现下两人说不清谁先给了对方一个提点一个好处,总归是先将人情结下。今后不出意外便是一路人,往后要是有什么难事,至少能够帮衬一把。

  詹达待人以诚,封凌自然不会将人拒绝在外。

  两人等饭菜上来后,细细聊了一些关于现在翰林院的事情,又多说了两句科举考试与国子监之间的关系。

  如今上朝之人,多是从科举上来的。封凌初来京城,对很多人很多事到底还不熟悉,这里头詹达能知道的绕弯弯,能讲的多和封凌讲两句。

  当然,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翰林院卢大人身上。

  詹达眼内隐隐有一丝快意:“天下学子为官目的各有不同。但这等拖国之后腿之人,早一日下去就是一个好事。”他绝不会让姓卢的再有机会爬到他头上。

  这三年,姓卢的带着那些老一辈,欺他辱他污蔑他,他要一笔笔算账算回来。

  封凌将詹达的神情收入眼中,漫不经心走神:回头去傅府,要不要带点礼上门?既然是除夕前拜访,就该送点傅家看得上的过年好礼。

  傅辛夷会喜欢什么呢?

  花花草草。

  嗯,不如送个肥料方子。上回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啊,是二号柜子上第三排第四本。

第29章

  傅府上下几乎人人心头都带着小欢喜。

  家有喜事, 私下里一个传一个, 很快就都知道了。府上规矩多,知道刚开始不可以太过张扬, 所以一个个都憋着紧, 完全没有朝外透露,就自个在府上偷乐。

  顾姨娘这会儿被放在了所有人心尖尖上, 吃穿住行全部都属于府中需要关注的重中之重。

  傅辛夷将新到的腊梅都放到了第二位。要不是顾姨娘实在无事可做,跑到她书房来看她玩干花, 那傅辛夷是真的会考虑去顾姨娘那儿端茶送水细致问候的。

  书房里煤炭烧得正旺。高温能让水分去的更快一些。

  傅辛夷穿着厚重的花俏衣服, 鹅黄的对襟上衣,水蓝的长裙,上头重工刺绣遍布衣袖口和后背。换成是寻常姑娘,那是绝对压不下这样的衣服, 因为正常人绝对不会有傅辛夷这样的审美。

  可别人看多了她穿, 又会觉得:哎,好像这样配色也挺好看的。

  她尚且稚嫩的脸蛋没有涂抹胭脂, 而是被煤炭熏得两颊飞红。唇又由于喝多了水, 看着就让人觉得水润且富有弹性。头发上简单插着的小花饰, 让她多了十来岁的俏皮。

  俏皮的少女此刻眼神专注, 手没有丝毫的颤抖, 将选取好的黄色腊梅,一朵朵连带着一点枝干放入到月石和沙子的混合物中。

  桌上还摆放着她取出了的两朵干花。两朵干花对比悬挂着的干花,颜色更加鲜艳,符合花朵原先的色彩。倒挂风干的那些花由于色素沉积, 比原本鲜花要暗沉一些。

  有了对比,傅辛夷当然选择用更好的方法来做干花。

  顾姨娘带着好奇看傅辛夷小心封锁好一个又一个陶罐,再看着傅辛夷取出原先搁置的陶罐,将已干的差不多的花又取了一些出来。

  傅辛夷动作很轻,用毛笔将花上的月石、沙子一点点扫去,轻柔得如同在对待昂贵摆件一般。

  顾姨娘问了一声:“这干花能维持这样多久?”

  “只放着能放好些年。”傅辛夷弯了弯眉眼,“不过会变的很脆,碰着了就很容易损坏。颜色会渐渐变化,多会黯淡一些。要是用琉璃罩着,可以放更久。但琉璃可比花贵多了。”

  顾姨娘化用了一个成语:“椟比珠贵。”

  傅辛夷笑出了声。

  买椟还珠是说人眼界不够,买盒子还了珍珠。而傅辛夷要是用琉璃外壳罩着这点干花,那真是外壳比内在昂贵很多。偏离原先想要展示的重点,得不偿失。

  在现代,很多人会选择做一些干花,直接捆在一起当装饰,亦或者买点玻璃瓶塞进去当装饰。她见过成本更低廉的人,还会选择直接批发一些蛋糕塑料盒,装干花和手办。

  人的创造力无穷无尽。

  傅辛夷动作没停,取了一张纸和一个壶。她将纸撕碎了倒入壶中,搅匀,做成纸浆。纸和水要有一定的比例,不同的纸需要的水不同,傅辛夷也是头一回尝试用自己习字的纸来做所需的纸浆。

  顾姨娘在边上看得认真。

  傅辛夷的动作干净利落,还带着一股子的温柔,看起来非常舒服。她将混合均匀的纸浆倒入一点在碗中,用勺子再搅拌了一下,确定纸浆已达到自己预想的粘稠度。

  良珠从边上递上一个小姐让她准备的木框架,先一步好奇:“小姐今天是要做什么?”

  傅辛夷回答了她的问话:“做几个书签。”

  良珠眼内带着和顾姨娘一样的兴致勃勃。

  木框架中扯了一块布,木框和布和在一块儿的造型像是要用来刺绣。傅辛夷在木框下垫了很深的盘子,把壶里的纸浆倒入到木框架里。不快不慢,从边沿先倒,再慢慢倒到中间处,平铺成一片。

  水流透过布流到底下盘子中,木框中仅遗留下湿透了的纸浆。

  傅辛夷见木框架中有了一层纸浆后,放下壶,拿起勺子。为了确保纸浆厚薄差不多,她不停用勺子轻轻压着表面,填补部分镂空的地。等压得差不多了,她再将准备好的干花取过来,一片片的花瓣往纸浆上放。

  她花瓣选取的是那些最细小的平整碎花瓣,美观又不会由于花瓣过大或弯曲而影响最终成品。

  橙红色正红色的碎花瓣分散在整个纸面上,看着就好看。只是已成花干的花短时间内又被润湿,让一旁的良珠觉得有一点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