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西瓜
自家小姐站在封解元身边,两人不论是长相还是姿态,实在太过登对。
良珠忙开口:“既然只是给猫看大夫,那我让人将大夫请来便是。封解元跟着梁大人一块儿来府上做客,现下总不好丢下梁大人。”
封凌点头:“要是方便的话,请个大夫更好。不过钱……”
良珠笑起来:“这是傅府,请个大夫的钱还是有的。封解元尽可放心。”
封凌轻笑了一声。
傅辛夷听着笑声,头微麻。她觉得自己在这轻笑声里听出了一种“有钱真好”的感慨,以及并不算负面的自我戏谑。
幼猫还在篮子里挣扎,良珠不得不赶紧将盖子再盖紧一些:“我先去寻人请大夫。外面天冷。封解元与小姐在院角落里不要久待,可去小亭烤着火坐坐。”
小亭子是院子里假山旁的小亭,装饰性大于实用性,平时几乎不会用上,此刻招待外客倒是正好。
傅辛夷侧头询问封凌:“封解元可要去坐坐?”
封凌正要应下,远处一个下仆快步走来,拱手行礼:“小姐。老爷让我来寻封解元。梁大人今日还有事,准备返程了。”
傅辛夷见状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那我送送封解元。”
封凌拱手,朝傅辛夷笑了笑。
傅辛夷带着封凌再次折回前厅。
这小段路上,傅辛夷和封凌走在前头。良珠拿着猫走在后头,中途碰见了人,忙让人带着猫走。她还顺带让人叫个能看猫的大夫上门,给猫看看身子。
几个人重回到前厅,才到门口就听见前厅传来梁大人和傅尚书的笑声。
傅辛夷进门,略俏皮朝傅尚书眨眼:“爹,孩子们玩够回来了。”
傅尚书一见傅辛夷这样,笑得更是畅快:“哈哈哈哈,看看小丫头!都被封解元带坏了,油嘴滑舌。”
封凌进门听着“油嘴滑舌”评价,忙笑着拱手:“怪我怪我。”
他一个自我怪罪,惹得长辈笑得更欢快。
人都一样,看一个人顺眼后,越看越顺眼。他做什么都是有趣,他说什么都是好笑。
傅辛夷唇角翘起,笑盈盈站在那儿。
梁大人笑得开怀,顺口说了一句:“大小姐性子好,封解元有才学,两人爱好看着也相似,以后可以多往来。”
傅辛夷笑容不变,眼内笑意却退减了一些。她弯了眉眼,似玩笑一样对着梁大人温和说着:“那可不妥。”
梁大人含笑问了一声:“怎么不妥?”
傅辛夷还是那样玩笑的口吻:“我和爹说过,我呀,一生一世只愿一双人。”
梁大人看了眼傅尚书,见傅尚书笑着没反驳这话,顺着傅辛夷的意思问下去:“大小姐的意思是?”
傅辛夷笑着回应:“我有心上人了。”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傅辛夷。
傅尚书听到这话一样愣住:“有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傅辛夷顶着众人的目光,全然无畏,温和说着:“女子心事自然不会总挂在嘴上。家里这段时间不是多了很多的花?林林总总,我说是自己外出采买来的,其实是别人送的。”
傅尚书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女儿是将信的主人当了挡箭牌。
他以为傅辛夷是在婉拒封凌,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小一辈的事情,我真是看不懂。梁生,我看你就别插手了,回头封解元要是也有心上人,肯定要怨你。”
傅辛夷余光能看见封凌。
封凌在看她。
那视线让傅辛夷以为自己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坠下。
第32章
前厅四个人年龄不同, 但自上到下都不是简单人物。
梁大人笑着附和傅尚书的话:“哈哈哈, 先生说的是。我多嘴了。”
他话落下,前厅竟是没人接他的话。
傅辛夷温和站在那儿, 慢慢侧了些身子, 将封凌的表情彻底收入眼中。
封凌依旧是那公子如玉的样,从些微的复杂到逐渐莞尔, 将自我情感以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展露在傅辛夷面前。他眉心的红痕似乎深了一些,也可能只是傅辛夷盯久了的错觉。
大部分的人如同刚才的幼猫, 需要别人的时候叫唤个不停, 不需要的时候全无理睬。
傅辛夷知道自己身为傅家小姐,注定就是封凌“需要的人”。可她不想碰到“全无理睬”的情况,更不想要自己枕边人只因野心才诚恳对待自己。
她弯眼对着梁大人与封凌行礼:“在外人面前说这些,是我失礼了。”
礼行了, 却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送信的人不管是不是封凌, 此刻她的拒绝都有着理由。送信的是封凌,那她的话便表达了自己对他示好的婉拒;若送信的人不是封凌, 那她的话既给未来那危险人物留了余地, 也提早给封凌一点提示, 提示他还有一个竞争对手。
傅辛夷和封凌视线对上。
好一会儿, 封凌才像是第一回 见过傅辛夷一样, 真心诚意行了礼:“傅小姐不愧是傅小姐。”
他没有再用平时自我调侃或者属于年轻人的轻佻说话,而是像对待某位大人物一样,恭恭敬敬行着这礼,动作标准得让人以为是在朝上。
朝上百官行礼便如封凌这样, 双手并拢,双臂并行,半弓背,头低下,不会直视圣威,将自己的谦卑体现得彻底。
半旧的衣服,能屈能伸的性子,无穷的野心。
漂亮的容貌因这个动作,全部遮掩在了双手双袖后头。
傅辛夷望着封凌这样对自己,心脏如同被尖刀猝然刺了一下。
他才,十八。
傅辛夷垂下眼,不敢再看:“我近日在习字。封解元字好,平日得空可否送我几幅字帖?”
封凌回她:“自然。”
气氛实在复杂。
傅尚书看不下去,提点自己学生:“梁生,我记得你说还有事情?”
梁大人忙点头:“啊,是的。我确实还有事情。马上要过年,朝上事情实在多,同僚也多要来拜访先生。我不敢再打扰。”
傅尚书笑着送客:“那我送送你和封解元。我给你备的年礼,管事也该拿来了。”
一旁的管事当即应声:“是,东西已放在门口,人在那儿候着。”
梁大人和封凌两人和傅尚书再次客套了两句,最后傅尚书亲自送两人出门。
傅辛夷本想迈步跟着一起送客,却被傅尚书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上。她望着前头离开的封凌,脚步也确实迟疑了一些。
走在最后的封凌走出了前厅,突然转过身来,给傅辛夷做了个口型:猫。
傅辛夷愣了一下。
封凌蓦然笑开。
灿烂明亮得恍若腊梅,能点亮整个雪天冬季。
傅辛夷呆了呆,眼睁睁望着封凌再转回身,跟随长辈离开。一直到人影全然消失,旁边管事才靠近,提点询问:“小姐,可要查看梁大人送礼的礼单和府上回礼的礼单?”
他声音很轻,在傅辛夷耳边却如响雷。
傅辛夷手指指甲陷入手掌,微疼。她刚还没觉得,现在才察觉到自己有所失态。她愣怔着转头看向管事:“礼单?哦,是的。顾姨娘让我多学着点。”
管事点头:“小姐不用慌。府上一切照旧来就成,每年变化都不大。有不懂的尽管问我或者问顾姨娘。”
傅辛夷应了一声。
管事见傅辛夷有点魂不守舍,依旧将礼单一类全部都拿了过来,连带着将府上的库存和备礼记录本都带上,一并送到傅辛夷手上。
良珠在边上帮忙接手:“我会帮小姐送到书房去。总不能在前厅看这些。”
管事当然应下:“这些都是抄录本,正本都在老爷书房里放着,不用担心损坏。”
良珠点头谢过了管事。
傅辛夷好半响才问了一声良珠:“猫呢?”
良珠被问地顿了一下,明明刚还在说礼单,怎么又问起了猫?她记得猫的事,回了话:“让人去请大夫医治了。医治好就带来给小姐看。但这段时间府上不方便养猫,要不……”
管事听到猫,有点心动,忍不住插话:“我家里可以养。孩子正好喜欢猫。”
傅辛夷看了眼管事:“那先养管事那儿,等府上能养了,我再接回来。猫的开支一并从府上走。管事记得和顾姨娘说一声。”
管事没想到得了猫还能走公账,连连应声。
解决了猫的问题,接下去该解决礼单的事。傅辛夷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眼。手掌上月牙一样凹陷着的,是自己指甲刚掐的。细嫩的小白手透着点红,还能隐隐看到其下的经脉。
没有冻疮。
没有伤口。
傅辛夷收起手,吩咐:“回书房。”
……
梁大人和封凌坐在车上。
梁大人百思不得其解,困惑问旁边的封凌:“这大小姐总共到现在为止都没怎么出过门,她怎么忽然就有了心上人?难道是上回品鉴会看上的?可问题是你那天也去了。难道还有人风头比你还盛?”
品鉴会上半点没有出风头的封凌端坐在马车上:“风头最盛的是卢公子、刘公子。”
前者靠着搞事,后者靠着花。
梁大人更想不通了:“卢家要败落了,刘公子又长得一般。难道是哪位家室好的?谢家谢宁?他没个定性,不像是能入大小姐眼的。”
封凌笑了笑:“傅小姐喜欢谁,到底还没有说透。要是真喜欢了,迟早会告诉傅尚书。我们在这儿猜也猜不透。”
梁大人觉得这话有道理,点了点头:“倒是你看得开。”
封凌视线微转,眼内满是无奈:看不开也没办法。
傅小姐找的借口是他自己造的孽。上辈子傅辛夷拒绝他,只不过是说着自己还未有成家的心思。现在拒绝他,竟是拿不存在的“第三人”当借口。
他匿名送信送花,是想提早在傅辛夷那儿讨点好。要说为什么对傅辛夷好,凭他的口舌能说出七八种说法。占理的不占理的,合乎逻辑的,不合乎逻辑的全都可以说。
到头来,说来说去,其实更多是习惯了。上辈子成亲,他不用担心家里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更不担心她出去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她性子在那儿,少有惹是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