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西瓜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知县拖家带口过去,也就这么一家老小。怎么能斗得过地方那么多人?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自持清高熬三年走人。
要是脾气大一些的,和地方斗死斗活,最后保不准有苦难言。
府尹叹气:“您这问题,有些难啊。”地方管理还是多看地方人士,求助朝廷,朝廷能管得了一处,也管不了多处。
秦根当然知道难,就是因为难,他才会特意上京求助。
府尹叹气:“这事本官会上报上去,但陛下恐怕也难立刻决断。新科状元对这些事有所了解,对黄册一事更是上心。您不如再等等。等经筵过后,此事必会拿到朝上商议。”
秦根询问:“新科状元封大人不是才十九?”
府尹点头:“是十九。您这事好巧不巧,他指不定真擅长处理。他先生正是后湖的刘大人。”
秦根一听刘大人的名字,肃然起敬:“是,那小民再等等。”
府尹应下了这事,又问了秦根一些关于他们县所存在的问题,一一记了下来。秦根人大老远跑到京城,要是自己这边没法处理,肯定会有下一步,找下一个人。
他不想应了自己眼皮跳动的劫。
秦根见府尹态度极好,真有心上禀和处理,心里安心了一些。
他比进门时更加诚恳行礼:“谢过大人!”
府尹点头,多说了两句:“京城不比江南一带,老人家这些时日注意身体。若是水土不服,记得要早早看大夫。不要讳疾忌医。”
秦根连连应下。
府尹让人将秦根送走后,待在书桌前沉默了良久。
这事情还真不好处理,远比封凌和傅辛夷当初的被行刺事情难多了。他都怕自己处理这事情,转头也来一遭被行刺。被行刺伤一个还好,就怕这事牵扯太大……
腥风血雨啊。
府尹摇了摇头,忍不住在想。
到底算是这天下大势所趋,各地这情况上报上来,本就要让朝廷面临腥风血雨,还是说这位封状元带来了腥风血雨的头呢?
如果封凌不在科举考场殿试上提出那么多观点,他就算将秦根所说的事情禀告上去,上面会重视,但也很可能无疾而终。
牵扯的利益太大了,一个不好,那对于一个小地方而言是翻天的大事情。
府尹叹了口气。
做人难,为官难。
怎么琢磨着还不如傅小姐那样开家小店容易呢?封大人当官好像也挺容易的,轻易就考上了状元,还被翰林院重用,皇帝看重。
唉……
……
府尹陷入为官愁苦阶段,封凌则是将自己工作处理好,准点收拾起了东西。
他算了算时间,从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傅辛夷的花铺赶……好的,时间上来不及。
傅辛夷要在饭点回家,花铺开再晚一点,她也不会在花铺吃饭。
翰林府里这群看着很忙,实际上极为空虚的家伙,一个个挤眉弄眼跟他说:“傅小姐开的花铺叫信风阁。”
“封大人去过没有?”
“封翰林哈哈哈哈没空去。要不要我们相携一块儿去啊?”
“现在去怕是遇不见傅小姐,得休沐日才成了。”
封凌对众人此等调笑,只回馈了一句:“大家既然那么有空,便今日再往后多看三十页。内容不多,不要熬太晚。我已经背下,就先行回去了。”
众人:“……”
同僚相坑,苦不堪言。
先前有卢大人被贬官一事,现在的翰林院整体风气一清。封凌很喜欢现在翰林院的氛围。没有年龄的界限,没有糟七糟八的抱团,唯看才华本领以及人格品性。
大部分人都很会说话,都积攒了无数他没涉及过的才学,一旦开起玩笑来会格外有风趣。
他笑着告退,低调离开了翰林院。
他脚步声很轻,不会打扰到任何人。这是他常年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到现在在翰林,这样的脚步声依旧会让人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
封凌在回家和去傅府之间权衡了一下。
老去傅府不太好,会让人觉得自己太过殷勤,也会让人觉得自己有点上赶着朝上爬的野心。如果他是为了傅辛夷去的,就会让人觉得是年少轻浮。
回家的话,很自然。他父亲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孤零零的,没事情干还挺无聊。
那么还是去傅府吧。
封凌分析了一段,被自己这决定逗得轻笑出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和傅辛夷按着这个算法,有几年没有碰面了,不算太常见面。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以前成天和妻子在一起。重来一次走了回坎坷路,就会格外怀念身边有人的日子。
时间过得再快些就好。他的回家和见她等同,就不用再决断了。
作者:黄册这个东西有点复杂,平时很少会涉及到讲。说通俗一点,就是一个古代版的户籍大数据,然后很多人为了避税和逃徭役,就在大数据里作假。在那会儿皇权不下县,就很难查,全要靠地方上反馈上来,或者巡查时发现问题。后来发现了问题很严重,却也很难解决问题。
第99章
封凌觉得自己没特别儿女情长。
他该做的事情一个没有落下, 包括和梁大人、傅府拉近关系, 在翰林院做着该做的工作,查着各种资料, 并从各种人口中慢慢探查着消息, 寻找暗中刺杀傅辛夷的人。
由于刘海对他有恩,他还不断完善着自己对户籍改制的了解, 并一步步试图推行。
皇家子弟一个个靠过来,他作为一个初入朝堂的新人, 能装傻就装傻, 拉开了大半距离。除非皇家子弟有那么空闲,在翰林院门口堵人,不然很难可以撞上他。
要是谁真的在翰林院堵人,那说明了此人心性不稳重, 不堪大用。转头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 这位皇家子弟就会被其他人给吞了。
轻则焦头烂额小麻烦,重则没了性命。
他在暗波汹涌激流的船上, 迎面拽到了一支花。日常划船并不影响赏花。
在悄悄绕了一个道, 顺利避开所有可能出现的人, 封凌安安稳稳离开翰林院, 寻了辆马车前往傅府。
打车钱也是一笔开销,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月钱。
并不是很富有的封凌如是想着。
……
傅辛夷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傅府。
门口值守的人还是那两个,门内守门人依旧朴实含笑。
府内部却没那么空闲,几乎每个人都在忙碌。傅府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一个是忙碌顾姨娘生产的事情。生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年纪越大越危险。
傅尚书上心,傅府上下当然就很在意,准备迎接过几个月就到来的新生孩。
二是忙碌傅辛夷的婚事。封状元很穷这件事,大家是都知道的。因此整个婚事全部交由傅府处理,又由于顾姨娘身子不方便,变成了全由管事处理。
管事背后站着的远不止傅府的人。这些天诸多东西从外头送到傅府,多是以云将军的名义。偶尔有从非西边送来的,府上人以为是傅尚书采买,所以并没有人起疑。
傅府现在就一个小主子,全府上下处理起来是二十分的上心。
光是喜服的衣料选取,那都是选用了皇帝皇后赏赐的上品布料,绝不会有一点苛待。
傅辛夷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她一开口,光良珠就能给她倒一箩筐的话,诸如“小姐怎么能操心自己的婚事”、“这是长辈们需要关心的事”等等。
良珠还能给她举一堆例子,比如谁家谁家姑娘太过操心自己的婚事,给人感觉非常恨嫁,让公婆都隐隐不喜,稍有看轻。
傅辛夷不太理解这种想法,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封父怕是不会看轻她,反而傅尚书和顾姨娘或许会看封凌不爽。可良珠一叨叨起来,就是在耳边不停碎碎念,让人头疼。
花铺的事情又忙,傅辛夷对筹备婚事自然放弃得飞快。
她回房间去换了一套简便的衣服,又跑去院子里给自己那些花花草草检查土壤湿润度,顺带浇花了。天气一热,中午是不能直接浇花的,要么清晨浇花,要么晚上浇花。
最好的浇花时间是一大清早,那时候土壤温度不高,又干了一晚上,浇水既不会伤着植物的根,又将土充分浸湿,可以扛过京城的一整个白天。
傍晚是也不差,主要还是看温度和土壤湿润度。浇水有一个讲究,如果是盆栽,土壤要是干,得浇到盆中隐隐有水流出,而要是土润,那必然要盆中没有积水才成。
水太多会带走土中营养,过犹不及。水太少,很多植物抗不过京城的干燥,转头就容易萎焉,难以开出漂亮的花朵。
傅辛夷吸了吸鼻子,闻了闻满院的花香,觉得自己的肥料方子得赶紧写了。
对于已成型的花草而言,花开和结果时期,它们会需要更多的养分。拥有粪便的肥料闻起来是会臭一点,但这也能让很多地方保持干净整洁,减少疾病产生。
老百姓一想到这种东西能让自己有更多粮食,自己的不够用,还乐意去多采集一些。
她将整个院子晃完了一圈,还检查了一下几个容易引虫子的绿植叶子,确保没生病后,折回书房。
良珠以为自家小姐还要去做花画,忙说:“小姐,今天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休息下等吃饭吧?”
傅辛夷擦洗干净自己的手:“没事,我就去写点粪料。”
良珠:“……”
小丫头永远习惯不了自家小姐将粪这种词挂在嘴边。
她忍不住说着:“小姐,女子怎么能老关注着这些呢?”
傅辛夷看了眼良珠:“这和男子女子有什么关系?民间难不成因为你是女子就可以不下田了?人没学过字,又看不懂书,不就指望着读书人想出增产的法子教他们?科举也不考这个,那不就是我这样的人最适合研究么?”
良珠愣住。她好像又被说服了?
傅辛夷朝着良珠故意扮鬼脸:“略略略,我要把人和动物的粪便都用上。”
良珠:“……”她家小姐今天也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傅辛夷折回书房,抽出一张纸,让良珠磨墨:“我上回看到一个方子,兼顾了施肥和杀虫。我寻思着改进改进。里面要上好的人粪、羊粪、犬粪,各一石,鸽粪五升,我们家鸽子养得还是太少了。”
良珠一边磨墨,一边无语。
书房里花香味比院子里还浓郁,结果自家小姐这回被她说了一声,竟是开口不离粪便了。
“黑豆、□□各自一斗,炒熟碾碎后加上石砒细末五两。”傅辛夷记这种记得可牢了,四书五经要么背不出,要么背过就往。她对两者的待遇根本没有可比性。
肥料是调制好后还要密封储存,到了时候再开盖晒。效果是真的很好。
后来的化肥成分,傅辛夷是都知道一点,什么钾肥氮肥磷肥复合肥等等。但要是让她制作那些无机肥属于完全为难她。她不是化学出身,根本不知道这些个肥料要怎么调制才好,只能瞎摸索一点有机肥,以求比现在的肥料更好一些。
她还想着做肥料最好要方便保存和运输,能成固态最好。固态气味小一点,回头融入水可直接用。里头也能放一些带有香味的果皮,要是大户人家院子里用,可以闻起来好受点。
浓度这问题一定要注意,浓度太高,植物会由于太补,反而烧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