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筝
宫人和她带入宫的丫鬟,都瑟瑟发抖地望着她被太监按住,灌了毒酒,再没有了京中王家女的端庄娴美。
直到看着她身形抽搐,喉中发出不甘的声音,最后彻底停住不动了。
王娴悔。
到最后一刻,她终于悔极了。
她不该轻视齐春锦。
又或者一早干脆不与齐春锦为敌,只好好做她的皇后,以小皇帝的性子,拿捏怎么会难?可这些都没了……都没了……
王娴大睁着眼,荣华富贵随风去,死也没能瞑目。
……
王娴的死讯很快在京中传开了。
都说她是因愧于父亲、祖父之举,为皇室抹黑,无颜面对天下,便自尽了。
聪明的人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早不死,晚不死,怎么死在齐王大婚之后?
无非就是早该要死了,只是防她冲了齐王大婚,带了晦气,这才生生按到了现在。
而狱中的万家人在听过后,更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是被赐死的。”万老太爷的长子颤声说。
曾经的王夫人,如今大房的万夫人,崩溃地哭出了声:“娴儿!我的娴儿啊!”
她转过头,这才终于憎恶起了自己的夫君、公公:“都是你们,若非你们行那等恶事,又怎会害了我的娴儿啊……啊!”
女人们哭作一团,彻底绝了对这贼窝的念想!
万老太爷脸色青白,却并不是在意他们的辱骂。
而是,王娴一死,他们最后的指望彻底断绝了。
万老太爷闭了下眼,唤来狱卒:“我愿意在午门,亲口将当年所行的恶事告于天下……”
这消息很快也传了出去。
等到行刑这日,无数百姓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不少人暗暗称赞皇上仁慈,给了他们赎罪的机会。
可这对于万老太爷来说,便如同生割他的肉。
半辈子的富贵,如云烟而过……
他立在那断头台上,浑身发汗,战战兢兢,一字一句说来,耗尽了心力……
百姓们听罢,不停发出厌憎之声。
“这万家的恶心,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象!”
“恶毒狠辣,是豺狼!”
万老太爷听得扶住了胸口,眼前阵阵发昏,其他万家人也是面红耳赤,恨不能一头当场撞死。
万家至此,彻底崩塌了,再无起复那一日的可能。
……
当日万老太爷生生说到晕过去,这才停住。
刽子手见差不多了,等他方才清醒一些,也不叫他再接着说了,就这样先砍了脑袋。
随后万家人被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
之后又先后传来,万家几个儿子先后扛不住路上艰苦,病死了的消息。
朝臣听闻,心下微寒。
“这果然是齐王殿下的行事风格啊。”
“如此岂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竟然硬要万家男丁死绝。皇上可是特赦他们,在众人面前供述罪行,就可以免除死刑,只判流放啊……”
朝臣们嘴上这样说,心下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不希望皇上和齐王太过亲近,这样还是齐王掌权,哪里有他们发挥所长的时候?
如今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万家长子死讯传来时,宋珩与齐春锦收拾一番,却正是回门日。
王氏早盼望着了,远远见了齐王府的马车,便一步跨出了齐家的大门。
身后护卫、宫人将数抬回门礼,抬入了齐家。
再看齐春锦,她方才一掀车帘,还不等动作,齐王已经先她一步下了马车,随后转身扶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轻轻抱了下来。
王氏急切的脚步一下停住了。
“母亲。”齐春锦倒是一提裙摆,三步并作两步,投入了王氏的怀中。
头上的步摇便也跟着晃了晃,分外贵气。
王氏见她神色依旧烂漫,与未出阁时无二致,这才真的放下了心。
“殿下,请。”齐诚在一旁招呼着。
众人这才入了府中。
而齐家之外,不知有多少人暗暗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新婚后入宫请安那日,太皇太后也赏了不少东西下来,听说皇上也赏了……还是叫宫人拉了满满一车出来的。”
“今日,齐王又亲自陪着回门。回门礼也备得贵重……”
“这位齐三姑娘如今瞧着,可着实风头无两了。”
“皇后都死了啊……”有人低低感叹了一声,随即就住了嘴,生怕被别人听见这议论声。
除了市井间的议论,各个达官贵人府上,也不免提及这位齐王妃。
连袁若霞都被耳提面命:“瞧如今的情势,这位齐王妃能以小门户的出身,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再看那万家的下场,就连肖家老太爷都跟着陪了葬,便可见,齐王妃正是最当宠的时候。你日后若是见了她,要收敛起你那些小姐脾气,也莫再肖想齐王。至少,在齐王妃的跟前,不得显露半分……”
袁夫人沉默片刻,道:“依我看,这位齐王妃并不是传言那样娇弱天真,她不过是擅长以退为进罢了。你若非是背后有个袁家,未必是她的对手。可袁家也不能永远为你撑腰……”
袁若霞听完自然不服气,正待反驳。
袁夫人盯着她,冷声道:“若是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家中也只能以家族为先。而非你一个姑娘为先。”
袁若霞打了个激灵,一下顿住了。
“你且好好想想那周家,他们是如何给齐春锦赔礼道歉的,再想想那万娴为何会自尽宫中?再想想,肖晴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肖家老太爷去的时候,可是特地安排好了她的婚事。这婚事……与她先前设想可是远远不如。……你再想想你自己。”袁夫人说到这里,便也不再多说了。
袁家最疼爱袁若霞的,乃是她的祖父。
可袁夫人这番话提醒了她……若她真的得罪了齐王,祖父便是头一个要拿她开刀的。
袁若霞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瑟缩着闭了嘴。
那日齐王大婚,她也是亲自见到了的。
齐王身着盔甲,骑于马上。
随后他亲自接过了齐春锦,抱在怀中……婚宴上连酒也没喝,就只与齐春锦洞房去了。
他们正恩爱……
袁若霞紧紧掐了下手掌,死死忍住了心底的嫉妒,也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恐惧。
这厢齐春锦陪着王氏聊了会儿天。
王氏不好问她在王府中过得如何,怕对话传入齐王耳中反而不好,便只问了些琐碎的事。
齐春锦一一答了,半晌才茫然道:“我觉得……”
王氏心下一紧,忙问:“觉得什么?”
齐春锦小声道:“我觉得做王妃的生活,与我想的全然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王氏心道,难不成王府里的人还敢欺辱锦儿不成?
齐春锦将声音压得更低,凑在王氏耳边道:“还挺……快活的。”
王氏:?
王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下,随即哭笑不得道:“做人上人的王妃,万千仆从护卫,坐拥金银,本就是快活的啊。”
齐春锦摇摇头道:“不是的。人上人也未必快活……”
王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又笑了下:“娘知道了。既然锦儿这样觉得,那便说明锦儿在王府里过的,是真正的好日子。”
若非是齐王真心真意待她,又保留她的往日性情习惯,并不拿规矩束缚她,她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齐春锦说着打了个呵欠。
王氏见她困倦,便知多半是新婚累的。今日心头最后一块石头已经放下,王氏再无半分负累忧虑。
王氏轻抚了下她的脑袋,站起身来,道:“回去歇息吧。”
王氏笑道:“你如今走了,我与你父亲也正好难得清静……”
齐春锦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等跨过门槛,正好撞上宋珩。
宋珩扶住她的手腕,本能地抱了她下,等见到后头的王氏,这才微微松开了些怀抱。
王氏指着齐春锦道:“这懒东西,正说累了呢。”
宋珩闻言,将齐春锦抱了起来,冲王氏微一颔首:“我与锦儿,便先行告辞了。”
王氏点点头,也不取笑齐春锦没规矩不只羞,只目送他们远去了。
王氏这辈子过得也并不轻松。
幼年丧父丧母,在恐慌、寄人篱下中度过,嫁了人后又要与齐诚一并抗衡大伯家,背负仇恨……正如她所言,也是如今,方才终于得了清静日子。
齐春锦能快活。
她便也能轻松快活了。
王氏寻到齐诚,与他道:“我还有几分想念定州风情了,如今锦儿大事已定,你我不妨四下走走?”
齐诚自然高兴地应了,在鸿鹄院暂且请了半月的假,便与王氏收拾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