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挪出来了?几时的事儿?”皇上愣住了,他怎么从来也没听过这件事情。
赵元邑为防先生发火,主动解释:“上回皇后娘娘来了甘露殿,当晚就将我接出去了,如今儿臣依旧住在未央宫的偏殿里头。”
皇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呢。那天他就听完了贤妃的事情,别的事都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赵元邑依旧在甘露殿呢。
不过住哪儿都一样,反正条件都差不多,皇上又交代:“你住进未央宫,可要仔细听皇后的话,别惹她生气。”
不怪皇上刻意交代这些实在是这些年贤妃一直在他耳朵跟前念叨,说十七如何如何不听话。他听得多了,便先入为主地这般以为了。
韩侍郎实在听不下去了:“十七殿下听话得跟,再没有比他更听话的孩子,圣上这些话,还是留给别人吧。微臣听闻长乐宫的太后娘娘日日都犯头疼病,还不知道是哪个不省心的闹得。”
“朕这不是关心十七么?”
“倘若这也是关心,那圣上还是多关心关心贤妃跟十八皇子吧。”
赵元泽捂住了嘴,他们这位韩侍郎还真是能言善辩。
皇上也摸了摸鼻子,心知这慈父是扮演不下去了。他这小舅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冲,说话一点都不知道考虑别人的脸面。
皇上本来打算说两句话就让他们下去,可韩侍郎心里憋着一股气,愣是没走。
他的拜师茶还没有喝呢,韩侍郎等来等去,无非就是为了等今儿众人都在,想要当着皇上的面把这茶给喝了,好叫前朝后宫都知道,十七皇子往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韩侍郎执意如此,皇上也就随他去了。不就是拜个师么,在皇上看来也不算什么。
韩侍郎喝了赵元邑的茶,心里那股气也终于算是消下去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家小徒弟在宫里的待遇可真是差到极致,贤妃恨毒了他,圣上又不上心,好在如今还住在未央宫里头,若是往后离了未央宫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韩侍郎这一半骄傲,一半忧心的样子,叫旁边的张太傅看着直想笑。
他又忍不住盯上了赵元邑。这个小殿下,真有这么好?
张太傅不大相信,所以他决定仔细看看。
头名跟拜师这两件事儿毕竟是在前头发生的,等传到太后跟前已经是有一会儿之后的事儿了。
太后本来在敲定这回入宫的人选,骤然听到这消息人都有点儿缓不过来。
“你说谁是头名?”
“十七殿下,十七殿下是头名!”来人得了圣上的命,还将十七皇子做的那首诗也一道拿了过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没有来得及看,皇后却先拿了过来。
只一眼,皇后心头便微微一缩。
这字儿跟二皇子当真是一模一样,学的都是颜体,落笔的风格,也几乎一模一样。
真像啊,皇后心中微酸。
众人刚刚才收了太后给的空竹,知道这玩意儿是十七皇子弄出来的,所以如今听说了十七皇子得了头名的消息,一个个都过来恭贺。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的好还是不高兴的好,这是转过头来看到边上只知道往嘴里塞东西的赵元祚,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太糟心了。 没怎么读过书的小十七已经拿到了头名,十八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被贤妃紧紧抓在手里日日苦读的人,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真是世事难料啊。太后撑着笑脸,与众人寒暄。
她算是看明白了,继续让十八混下去,整个人迟早都要废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切断他跟贤妃的联系,还有郑家那些不着调的亲眷!
等到宫宴过后,郑老夫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上前,打算再去求求太后让贤妃他们母子团聚的时候,太后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
郑老夫人当场愣住,似乎没想到太后会拿这种态度对她。再之后,她便听到太后与旁边的人吩咐道:
“你去告诉贤妃,就说人选都定下了,那些姑娘不日便会进宫,具体是妃是嫔还要看皇帝的意思。他爱封妃就让他封妃,反正那些姑娘也是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比起郑家来也不差什么,担得起一个妃位。”
郑老夫人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太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吗?
太后还不止这些话,她觉得先前那几句说的还不够明白,所以她便说得更明白些。
“贤妃只有小十八一个孩子,可哀家却有许许多多的孙子,少了小十八也算不得什么。贤妃可以作,作上天都成,但你最好叫她掂量掂量,别等到哀家彻底厌恶了她,恨屋及乌那可就不好了。哀家不是什么心狠的,可若是破了底线,哀家也不会心软。哀家手起刀落,就不知贤妃跟十八能不能扛得住了?”
郑老夫人看了一眼毫不知事的十八皇子,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太后娘娘,贤妃她可是您的亲侄女了,她是郑家的嫡女啊。”
太后冷冷一笑:“嫡女庶女的,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郑家的血脉不是么?哀家的亲侄女儿可不止她一个。兄长膝下尚有两位庶女,听说还没定下亲事是吧?回头哀家与兄长商量商量,干脆让两个孩子进宫算了,这样的家室品貌,进了宫应当也不见得会过得有多差。即便再差,也有哀家这个亲姑姑给她们撑腰。哀家能扶持一个贤妃,就能扶持第二个。”
郑老夫人脸黑成了锅底。
太后却压根不在乎她的脸色:“哀家给过你们脸了,可惜你们自己给脸不要脸,别等闹到最后,还要哀家亲手出手,把你们母女俩这层虚伪的皮再扯下来!”
郑老夫人如坠冰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好狠的心!
只可惜太后还有最后一句等着她:“往后若无诏,不得进宫。但凡违抗此令,你就等着贤妃被废吧。”
作者有话要说:郑老夫人:卒。
等新人进宫,贤妃就凉得差不多了。
第35章 贤妃梦碎
郑夫人听了这话都受不了, 更何况是贤妃了。
贤妃从小就亲近太后, 自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是要进宫的。贤妃从来不排斥进宫,因为姑母待她爹待她还要好,圣上也是对她娇宠万分,贤妃总以为这份偏爱会一直延续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 贤妃在听到太后让人带这样的话给她的时候,才几欲崩溃。
芍药艰难地从地上把贤妃给搀扶了起来:“娘娘, 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自暴自弃啊。”
“本宫还能怎么做,你没听到姑母的话吗?宫里马上就要进新人了!圣上答应了本宫不会纳妃的,明明是他亲口所说, 如今却出尔反尔。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本宫不知, 他们分明是故意瞒着本宫。”
贤妃想着自己失势那日,那些个宫妃看着她的眼神,当初她被怒,迷花了眼睛看不分明, 如今在想想,那些人分明是在嘲讽她:“呵呵,连她们都知道了。这满宫的人, 都将本宫当成了外人。”
枉她还以为,自己宠冠六宫,却原来是个笑话!
芍药急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即便宫里来了新人, 可您与圣上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没有情分了。”贤妃呢喃,再也没有了。
她知道圣上从来就不是痴情的人,情浓时尚且不会交心,更可况如今了。
芍药还想再拿着十八皇子劝,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多半也不会再糟糕下去,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太后与皇上跟前争表现呢。表现好了,一样可以复宠如初的。
可是贤妃悲戚之下,已经懒得再理会这些了。她站起身,直接回了房。
芍药准备跟上,却被贤妃呵止。
“不许打扰本宫!”
芍药脚步一顿,面上划过一丝担忧。他们娘娘怎么就这般糊涂呢,在宫里还讲这些情情爱爱的。没了感情,争了争宠爱不就是了?
贤妃确实被伤到了,且还是被两个她最在意,最看重的人伤到了。
贤妃被伤得连儿子都忘了。
不过好在赵元祚也没想过要回去。
宫宴也不过就是一上午的事儿,要说今儿这出宫宴最叫人意外的就是赵元邑了。
成了头名这件事,可算是让众人目瞪口呆,也让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个向来不怎么出头的十七皇子原来也是一个厉害的,非但如此,他如今还认了一个好先生,有韩侍郎在,十七皇子以后毕竟吃不了什么亏的。
正如他们所料,眼下韩侍郎就在为他的小弟子筹谋了。
宫宴结束之后,韩侍郎就找到了皇后。
赵元邑被支开,只是他大概也能猜得到韩侍郎准备说什么。
如他所想,韩侍郎是在求皇后将他留下。前些日子得知贤妃又虐待赵元邑之后,韩侍郎气得差点没有直接冲过去长乐宫质问太后,后来还是听说皇后出了头,他才忍了下来。那贤妃即便被关了禁闭打了巴掌,那也是罪有应得的事情。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他这个小弟子的去留问题。
皇后冷眼看着自家弟弟如此心切:“你怎么就这般看中他?”
“这宫里只这么几个皇子,十三十四与十八皇子是什么资质,阿姊您又不是不知道,唯有十七殿下是个聪慧的。且他幼年失母,孤苦伶仃的,叫人如何能不心软?阿姊你说句老实话,你对着十七皇子的时候,就没软过心肠?”
皇后心里已经松动了,可她就不是个会服软的人:“收起你那同情心吧,这孩子可不需要你来同情。”
韩侍郎不明所以:“为何这样说?”
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明着说。反正她也知道即便自己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那孩子连贤妃都能扳得到,又哪里需要旁人同情他?
皇后欲言又止,可韩侍郎看的却很不乐意:“阿姊,你这分明就是先入为主,对十七皇子抱有偏见。”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皇后心里乱糟糟的,就是不附和。
“真不能让他一直住在未央宫了?”韩侍郎厚着脸皮又追问了一句,“这孩子失去了生母,年纪又小,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够比未央宫更合适他的了。即便只是寄住也好啊,哪怕是没名没分的,总也好过别的地方啊。”
皇后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地回他:“如今贤妃都已经关起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意思是即便如今去了别的地方也一样。
可韩侍郎却反驳:“贤妃只是暂时被关住了,难保圣上课太后不会向着她。”
“往后住的又不是甘露殿,是别的宫里。这宫里其他妃嫔都聪明,不像贤妃那么蠢,都知道好歹的。”
韩侍郎凉凉道:“蠢如贤妃都能背着你们苛待十七皇子苛待了两年多,换了一个聪明的,岂不是要连性命都丢了?”
“……”皇后沉默了。
这话说的皇后根本就回不了,事实也是如此,贤妃那么蠢,他们都被贤妃蒙在骨子里头,要是换了一个聪明的,那……还真难说。
韩侍郎见皇后被绕进去了,连忙道:“阿姊,十七皇子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即便他真坏,你也总得让他有个改正的机会吧,何必还没开始就先一棍子打死呢?你一个人住在未央宫里头也实在寂寞得很,有个人陪着岂不更好?你就先放下心思来,看看十七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了解了之后再想想到底要不要养他。若从一开始就抱着偏见去看一个孩子,那怎么看都是错。”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韩侍郎继续:“再说了,父亲跟母亲也一直对你多有担忧,生怕你在宫里过于孤单。上回我回去跟他们说了十七皇子的事,他们虽说也觉得麻烦,却也是真心盼着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你跟前。你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吧,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何苦再给他们操心呢?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便是二皇子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皇后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别处。她又何曾想一直这样呢?只是,她意难平。
韩侍郎本来不想说这句话,可是如今他也不得不说了:“那孩子,跟二皇子还真有点像,阿姊你觉得呢?”
韩侍郎自打头一次见面,便觉得这两人有点像了。
这回皇后没有再反驳了。
韩侍郎也是点到即止,之后便再没有继续揪着这话说下去了。
韩侍郎也不过就跟着皇后走了一截,哪怕她是皇后的亲弟弟,也没有跟着他一块去未央宫的道理。所以走了一截之后,韩侍郎便回过身,摸了摸赵元邑的脑袋,便准备出宫了。
皇后站在原地,目送着韩侍郎走远。
赵元邑站在她身边,也是目光相送。看着韩侍郎的背影,赵元邑突然想着,这是他母妃去世之后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