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你们就惯着他吧。”
张望全听着无语,他们几时惯过十七皇子了?分明是圣上跟皇后娘娘惯着。
想十七皇子曾经在甘露殿的时候,不论到哪里都是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如今瞧着,整个人不知道大方了多少,甚至还会朝圣上胡搅蛮缠了。
张望全仍在感慨,这时外头的侍卫长却走了过来,手上捧着几卷案宗。
张望全见此便立马收了笑意,对着殿中的人挥了挥手,一时间,里头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侍卫长陈峰跪在殿中,将卷宗呈上。
之前圣上交代了他们下去查陈美人陷害德妃一事,只是这件案子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实在是不好查。他们花了三个多月的功夫,越往下查,越觉得这案子扑朔迷离。如今呈上去的卷宗,其实里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皇上看过之后,也是阴晴不定,皱眉问道:“给德妃诊脉的太医又没了?当年的稳婆也没了?”
“都没了。”陈峰回道,这就是古怪之处了,所有跟德妃有关的人如今都没了。
皇上继续往下看,这两人虽说没了,可家里还是有不少子孙家眷的,只是奇的是,他们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丝毫不知。
德妃这边看似干净,却又处处都透着诡异。至于贤妃,倒还是查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当初是因为证据确凿,贤妃又正受圣宠,不管是贤妃这边还是德妃这边都一口咬死是陈美人所为,人证物证具在,所以案子一查清楚之后便立马问罪了,之后也并无人提出要给陈美人犯案之类的话。
可现在看着,贤妃也是不清白的,至于德妃……只无奈没有证据。两桩案子,德妃都是看似干干净净,可确实最经不起推敲的。
皇上合上了卷宗。
怀疑也罢,推敲也罢,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便是这里头确实没有一个对德妃不利的证据。越是这个结果,皇上心中越是猜忌。他让张望全收拾了卷宗,吩咐道:“去给太后看看,让她老人家心里也有个数。”
不管是之前的事还是如今的事,郑家确实欠了十七太多了。
张望全这就下去了。
第75章 迁入皇陵
自然, 皇上查出来的这些东西送到太后那儿之后, 不可避免地让太后想到了许多不大美妙的事。
太后对陈美人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排斥,这都归功于赵元邑日复一日地说和。可太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年陈美人的案子竟也会有这样多的猫腻。
这卷宗虽就几册,可太后好歹也是在这后宫里头历练了这么多年的人, 哪里能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待太后看完这些,就感觉自己的头疼病好像又犯起来了。
半夏姑姑赶忙上去给太后按额头。
太后一个劲儿地叹气:“当年哀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当年事发突然, 又证据确凿,娘娘您又不是神仙,哪里能跳出局中想的那么长远呢?”
再说了,陈美人也不过就是宫婢出身, 无权无势,又因受宠不招人待见, 证据确凿之下,谁能相信她是无辜的?
谁又会因为一个小小美人去得罪失子的德妃,愤怒的贤妃?
“都怪贤妃。”太后叹道。
德妃到底无辜不无辜,如今还没有证据, 可是贤妃却确实不无辜,心狠手辣什么事都敢做。可恨当年他们都宠着贤妃,觉得她受了大委屈, 之后更是对陈美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任由她在冷宫里的过活。更因为陈美人不愿意将十七送出冷宫,所以她更是百般瞧不上。
太后长吁短叹:“哀家亏欠陈美人多矣。”
半夏姑姑却觉得,如今说这些话都没有什么用处。人死如灯灭, 如今说的再多那陈美人也听不到啊,好生对待十七皇子才是正经的,这般陈美人在天之灵也会好过许多:“娘娘往后多疼十七殿下一些,也算是补偿陈美人了。”
“是该多疼他。”太后说着,心里却还在想着陈美人的事情。
她年纪大了,又实在是愧疚,很见不得这些事情。太后心里甚至已经在想,该不该让皇帝下个旨让陈美人迁入皇陵呢?
他们做错了事就该还人家一个公道,还人家一个清白,错了就是错了,及时纠正才是正道,总不能让这陈美人死后还得担一个恶名吧。那般对十七何其不公呢?
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不仅能让十七以后的名声好听一些,还能敲山震虎,让德妃消停一点。她若是没掺合这件事,那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沾了,就该明白他们的意思!
陈美人的事,如今知道的也就只有上头的那几个人,连赵元邑也被瞒在鼓里,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等着他。
赵元邑眼下还在想着那两个大夫的事。
他打算明日就出宫,只是这件事还跟支会他母后一声。
皇后也是一早就得知了赵元邑跟韩五郎之前的筹划,得了痘疮之人不会再得痘疮,这事儿皇后如何能不知道?既然不会再得,那她也不会多拦着。
经过这么多的事儿之后,皇后多少知道赵元邑是个有主意的了。这主意都要大过天了,她还能拦着不成?
真拦着,许多主意就该没了。适当放手,说不定还能叫他扑腾出些水花出来。
“只一样,”皇后交代,“还是应当以学业为重,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读书。”
“母后您就放心吧,我只出这么一趟宫,回来了之后就看书。”
“你上回不也说只出那一趟宫吗?”
赵元邑埋头不说话了。
“行了,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这回你又是求我,又是求你父皇的,若是到时候什么也没办成,岂不是叫你父皇看了笑话?”
说实在的,皇后虽然觉得自己的十七处处不错,可以不会异想天开,觉得他连痘疮都能摆平。
赵元邑知道他母后不信,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空话,不如等他将事情办成了之后,再让母后高兴高兴。
第二日下午,赵元邑吃完了中饭之后便匆匆出宫了。
这回他谁也没带,也没跟赵元齐他们说。这两人都是没出过痘疮的,还是留在宫里安全。
出了宫之后,赵元邑跟韩五郎便在一处庄子上碰了头。
这庄子是他母后给他,为奖励他的字儿学的不错才特意给了他一个庄子。赵元邑也是头一回过来,到了门口之后,还四处打量。
庄子上的人提前得知了小主子要过来,都在门口候着。等见到了赵元邑真人,都有些激动。
赵元邑点了庄子上的管事问了几句话之后便让人退下了。他对这庄子到底如何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叫他感兴趣的是那两个没有见过面的大夫。
那两人如今正住在庄子里。
等赵元邑见到这俩人的时候,这两位大夫正在争执,隔了老远,赵元邑便听到这两人的吵架声,等到了近处这两个大夫也还是吵得忘乎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外头有人进来了。
韩五郎咳嗽了一声:“林大夫,石大夫,醒醒神。”
两人如梦初醒,见了门口的小人。
“这是十七殿下。”韩五郎道。
两人立马跪下行礼。
赵元邑忙让两人起身。这两个大夫年纪差得有些多,林大夫年轻一些,不过而立之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石大夫约莫上了五十,或者更往上也未可知。两人皆是一身素衣,不过精神极好,且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在里头,从方才两人之间的争执便可以知道。
赵元邑坐下来之后,才问:“方才两位大夫似乎起了些冲突,我听着仿佛与痘疮有关,不知具体是为何事?”
林大夫拱了拱手:“回殿下,草民方才与石大夫论起预防痘疮之法,石大夫用的是水苗法,草民用的是旱苗法,办法不同,所以产生了些摩擦。”
赵元邑好奇道:“何谓水苗法,何谓旱苗法呢?”
石大夫道:“水苗法就是取患儿身上的痘痂磨成粉末,与水或者人乳调允,用布裹住放在鼻钟,一天一夜后取出。”
林大夫接着道:“草民与石大夫不同,用的是旱苗法,即用痘痂研磨成粉,吹入鼻孔。石大夫觉得此法必定会刺激小儿鼻孔,让鼻涕增多,冲去痘苗的效果。”
韩五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这两个大夫都只盯着鼻子下手,别的地方不成吗?
而且这两个法子都有些办法可怕了,当初这两个大夫跟韩五郎说了这法子之后,他便觉得不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总算是能说了。韩五郎立即问了一句:“这些法子如此凶险,会不会让没有感染的人也染上了痘疮啊?”
林大夫笑了笑:“就是要让他们染上,若是不生痘疮,那说明这法子并无效果。”
韩五郎打了一个冷战,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林大夫见韩五郎如此,也是默默一叹。许多人都如这位小公子一样,一听到要染上一次痘疮,便觉得这法子可怕得很,压根不愿意尝试。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未曾患过痘疮的时候,总觉得这坏事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可等到自己倒了霉,那才是真正的凶险至极,一个不慎便得一命呜呼了。
韩五郎又问:“就没有一个安全一些的防治之法吗?”
石大夫冷哼了一声:“痘疮本就凶险,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什么罪都不受就想克服这样的大病症,这不是做梦吗?”
好吧……韩五郎闭上了嘴巴。
赵元邑又问:“那敢问石大夫,您与林先生可曾医治过几人?有多少人因为这法子挺过了痘疮,又有多少人未曾挺多,因为染上痘疮而亡呢?”
石大夫顿了一下。
林大夫苦笑道:“不瞒殿下,这法子是要让没有染上痘疮的人染上一次,所以并不曾有多少人愿意尝试。石大夫资历老一些,倒是给三十余人种过痘。至于草民这里,只有十五人罢了,且这十五个人里头,也多是惊险非常。”
说完,林大夫看了石大夫一眼。
石大夫也不瞒着:“活下来倒也不怕了。原本我那三十人接种之后都好好的,只有几个个因为水疱在脸上留下了疤痕,可穷苦人家,脸上有些疤痕也不算什么大事。直到后来遇上一个,接种之后染上痘疮去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愿意来草民这里接种了。”
世人都怕死,比起未知的危险,他们更怕已知的危险。
赵元邑又问:“那石大夫可知这人为何没了?”
石大夫提到这个也是百感交集。起初那人没了的时候,石大夫愧疚了许久,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这些年他在里头钻研的深了,这才想明白了些:“大概是因为时苗毒性太大。”
石大夫琢磨了这些年,已经琢磨出了一套法子,种苗的苗需要经过养苗、选练,才能成为熟苗,如此才能减轻毒性,不至于毒性霸道,至人身亡。
石大夫将自己的一套理论将给众人听,哪怕他想着这位小殿下也不一定能是听得懂,可他也要讲明白。
为了种痘一事,石大夫这些年遭受的非议的着实不小,林大夫也一样,若不是他二人手上有真本事,除了种痘,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得了,只怕家里早就被外人闹翻天了。好不容易得知京城里头有位小殿下对此事尤为好奇,两个人这才不远千里地跑了过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借这小殿下的手,将种痘之法推行开。若是光靠着他们两个人,种痘之法必定不会为人所知、为人所用,可是有了眼前这个小殿下,一切就大不相同。
赵元邑听罢,复又问道:“不管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只要提出来,势必会遭到许多人的唾骂,两位先生不怕吗?”
“若是怕,草民二人也不会坚持这么多年了。”石大夫淡然一笑,他自然有他的坚持,“人生在世,总不能被怕字左右了步子,总有一些事情是咱们必须得做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韩五郎肃然起敬。
作者有话要说:韩五郎:这个大夫好厉害的样子(●—●)
第76章 挪入皇陵
临走之前, 赵元邑建议他们将自己这些法子写成书, 由他牵头,将书呈到御前。
这些事儿,总得让他父皇同意才能继续往下做。
石大夫跟林大夫自然无有不应的。其实不用赵元邑提醒,他们这些年攒下来的笔记加起来快能塞进半间屋子了。这两个人靠着古书里头的几句话, 自己琢磨出了这样的办法,还折腾成功了那么多次, 林大夫不过三十岁,可石大夫几乎是一辈子都在研究这种痘之法,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那些笔记有的整理了,有的还没有, 不过光靠的那些就能写成几本书了。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东西重新整理一遍,捋顺了, 这本书就成了。尤其是石大夫,他对于如何减轻痘苗中的毒性已经有了见解,如今只待试过便知。
赵元邑还道:“若是我父皇同意的话,我会拨一笔钱来庄子里, 用这笔钱招募自愿种痘的人,只要他们愿意种痘,就把这钱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