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元庆帝对陆茗庭一向慈爱和善,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大发雷霆过。
陆茗庭捡起那张彩笺,看到“哪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一句,整颗心如坠冰窟,立刻含泪辩白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来没有收过这封彩笺,更没有……做过此等污秽之事!定是有阴险之徒栽赃陷害儿臣,求父皇还儿臣清白!”
她桃花眸中泪意盈盈,莹白的小脸儿上滑下两行泪水,提裙跪向御座,梨花带雨地娇声泣涕,真真是我见犹怜。
三公主冷眼旁观许久,突然笑着开口,“父皇母后息怒,既然皇姐说没见过这封信,也许其中真的有什么冤屈,依儿臣看,既然是信笺,必定还有信封,不如派人去皇姐宫中搜查一番,若是没有找到信封,便证明皇姐是无辜的,若是找到了信封……”
说到这儿,三公主似有为难地停顿了一下。
元庆帝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张德玉,你亲自带着人,去茗嘉殿里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查!”
张德玉应下,匆匆带着一行小太监出了坤德殿。
三公主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以广袖掩面,淡然饮茶,眸底却暗中涌上一抹阴狠的光。
既然陆茗庭议亲在即,还存心勾引顾湛,就别怪她心狠手辣。用一封情信毁了她的清白,让长公主的闺誉名声一败涂地,到时候顾湛定不会多看她一眼。
陆茗庭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觉得浑身如坠冰窟,事已至此,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有人存心陷害她。
禁廷宫规森严,一封情信,足以坐实私通之名,元庆帝极其看重皇室的礼教颜面,如果张德玉真的从茗嘉殿搜出信封,元庆帝定会将她许配给徐然,压下这桩皇室丑闻。
可是她和顾湛已经私定终身,怎能阴差阳错嫁给徐然!?
张德玉去了片刻,便折返回坤德殿,手里捧着一张信封,递到元庆帝面前,“皇上,这是从长公主的梳妆台里搜出来的。”
陆茗庭见状,小脸儿上霎时失了血色,泪珠儿滚了一脸,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泪,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措。
她梳妆台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那幕后黑手做戏做全套,这般周密地设局陷害她,显然是打算将她置于死地。
那信封是茜色的彩纸制成,熏着银毫香片,味道绵绵摄人,落款只一个“然郎亲笔,茗儿亲启”,足以证明两人之亲昵。
元庆帝气得倒抽一口气,颤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后望着陆茗庭掩面底泣的模样,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劝道,“皇上,这徐家本来就有意和皇室结亲,既然徐然和长公主两情相悦,不如顺水推舟为二人赐婚……”
此言如同雷击,陆茗庭双耳一阵嗡鸣,身子簌簌直发抖,不知不觉,泪痕已经淌了满面,她几乎拼尽全身力气,伏地磕头道,“儿臣不愿!求父皇母后做主,儿臣不愿嫁给徐然!”
她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拼力挣扎道,“儿臣是冤枉的,父皇不如召徐侍郎来坤德殿当面对质,自然会真相大白!”
三公主垂眸幽幽看着她,相似的眉眼挑起讥诮的弧度,“皇姐,此时宣徐侍郎入宫,只会让事情闹大,届时满城风雨,父皇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者……宣徐侍郎进宫,整个徐家便都会知道你们暗中私通之事,日后皇姐嫁入徐家,也会被徐家人看低的。”
皇后皱眉道,“此番兹事体大,事关皇家体面,芷兰说的不无道理。”
……
坤德殿外,守门的小太监屏息凝神听了会儿殿中的动静,突然捂着肚子“唉哟”了两声,对旁边的小太监道,“我突然腹痛,得去出恭一趟,倘若干爹(张德玉)问起来,你如实回话便是!”
说罢,他神色如常地从坤德殿的偏门走出,急匆匆地跑到附近的宫门处,冲值守的禁军附耳说了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早有先见之明,眼线果然是个好东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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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议事堂里, 顾湛长身玉立于桌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管狼毫笔,在军报奏表上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准”字。
副将王朗按剑站在桌旁, 拱手道,“回禀将军, 属下已查明,江阴地界埋伏刺杀之人, 乃是河阴指挥使戴英连麾下的私兵。”
河阴指挥使戴英连, 在宋阁老生前和他来往甚密,宋阁老被斩杀后,又妄图攀附江家这棵外戚的大树, 和江尚书狼狈勾结。
此番河阴暴.乱, 本就因戴英莲大兴土木、邀宠媚上所致,元庆帝见他镇压无果,才派顾湛领兵前去镇压。
顾湛平叛有功,显然是挪动了戴英连的利益,阻挡了戴英连的官途,于是他将旧恨新仇一起清算,布下天罗地网行刺杀之事,欲使顾湛在河阴地界丧命。
杜敛倚在胡桃木圈椅里,轻摇着折扇道, “自古富贵险中求,此人两面三刀,前头认了宋阁老当干爹, 宋阁老一死,转头便认了江尚书做干爹,真是上赶着给人当龟儿子!”
江贵妃常伴君侧,枕头风吹得紧,江氏身为外戚,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宋阁老一死,江家满门更得元庆帝的重用,才有了今日树大根深的局面。
顾湛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戴英连和江尚书面和心不和,彼此一旦起了疑心,便会倒戈相向。我听说皇上任命忠义伯为监军,视察河阴和河西两地的军务,你去传我的口信,叫他格外‘关照’戴英连军中之事,务必抓出‘豢养私兵’的把柄,把他从河阴节度使的位子上拉下来。再搜罗几本参江尚书的折子,以戴英连的名义递到皇上手里,叫他们狗咬狗去。”
王朗抱拳应下,笑道,“这戴英莲真是狗急跳墙,河阴地界屯兵不过三千,马不肥,兵不壮,他怎么配和将军斗!”
顾湛脸上无甚表情,又问,“江国舅可招了?”
王朗道,“招了,本想把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这些刑罚都用一遍,没想到那江国舅是锦绣堆儿里养出来的豆腐渣,没费一丁点功夫,便招的一干二净。”
顾湛杀伐果断,性子冷硬不近人情,江国舅早就听说过他的狠厉手段名,落到昭狱里,吓得哭爹喊娘,没等差卒上刑具,就一股脑全招了。
说话的功夫,一副将从外头进来,抱拳道,“秉将军,宫中来了太监,说皇上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杜敛笑道,“看来江贵妃的枕头风果然有奇效,皇上一向看重皇家颜面,竟然也拉下脸为江国舅求情了。”
原来,江家只有江国舅一个儿子,宠成眼珠子命根子,江尚书知道江国舅犯下了事,立刻怒气冲冲地去大理寺提人,不料却扑了个空,杜敛已经把江国舅移交给了昭狱。
顾湛的赫赫威名在外,审讯的手段堪称毒辣,江尚书听到自家儿子落到这位金面阎罗手里,两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
等江尚书赶到昭狱,顾湛连面儿都没露,令岑庆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他,江尚书心中不服,立刻进宫求见元庆帝,状告顾湛滥用私刑、不尊法度。江贵妃也哭着求元庆帝主持公道,放自家弟弟一马。
元庆帝被这摊子烂事儿搞得焦头烂额,索性宣顾湛入宫觐见。
顾湛面沉如水,又提笔批复了一则军文,方动了动菱唇,“就说我在批复公文,抽不开身,叫宫人先等着。”
那军曹得令,抱拳去回话了。
檐下风铃叮咚,燕子衔来新泥做巢,岑庆脚下生风地从廊庑走来,人还没进屋,便匆匆回禀道,“不好了,将军!方才宫中值守的禁军递话,长公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