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云香
毕竟……赵桓昏过去之前口口声声说是要斩了毒后,这事谁也不敢做主。还是皇后沈岚让人先把消息告诉朝中重臣,同时通知大理寺的人过来给汪贵妃验尸。
“那个宋太医是谁?怎么没有去把脉”
“也死了,是一模一样的毒。大理寺的官员说是毒应该是芙蓉靥。”
林鹤三言两语说完了宫中的情形,继续说道:“太子那边的话,欧大人已经让人去知会了。你……”林鹤的眉心皱着,皇后被押解到宗人府,后宫里现在乱成一团,魏昭若是已经做了太子妃是需要进宫的,但是现在尚未嫁人,她过多搅入此事里十分不妥,“你先回公主府,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所有人都没有章程,因为天子伤心过度,只怕这些日子多风波。”
昭昭的唇瓣一抿,“我知道了。”
汪贵妃怎么会死了?昭昭满脑子都是这桩疑问。就算是有欧旵通知,魏昭按道理也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赵翊林,但是清风绕着她,她却没有去东城门迎接太子,而是往法决寺的方向来了。
昭昭抬头看着汪德全,后者因为忌不了口,面上生疖肿的地方反复发作,此时他顺着昭昭的视线,也用手点了点,带着一点尴尬笑容,“郡主,我还是忌不住口,晚点还要麻烦你。”说完之后,忽然想到了假死药,就问道:“遇到了郡主我正好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假死药吗?”
“假死药?”昭昭想到了汪贵妃,说道:“可能会有让人闭气的药,但是长时间应当是行不通的。只有一些行事马虎的大夫会误以为人死了,医术好又细心的大夫不会误判。”
汪德全有些急了,“会不会有什么检测不出来的药,就是看着好像死了,其实没有的。戏本子里不是常有这种药吗?”
昭昭想着那指引她过来的清风,或许这一次事件的突破口就在汪老爷这里,她开口说道:“汪老爷,戏本子是戏本子,不能当真的。还有,您说的是贵妃娘娘吗?我听户部林大人说过,太医署目前活着的太医都已经诊断了,贵妃娘娘已经去了。目前,大理寺的官员应该也在宫里候着,等着找到剩余的毒·药。”
“怎么会?”汪德全失声说道:“应该有假死药的才对。”
“是谁和您说的有假死药?”魏昭轻声说道。
祁明萱。
这个名字已经都了嘴边,汪德全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魏昭,此人确实对他有些小恩小惠,但是假死药那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告诉她,还有贵妃娘娘,难道真的出事了?如果要是出事了,明衍郡主怎么会到这里。
“我就是随便说说。”汪德全干笑着说道,“说不定是我戏本子看多了,你刚刚说娘娘出事了?”
魏昭听到了马蹄声,她看了一眼来者对着汪德全说道:“汪老爷,您看宫里头的人已经来了,只怕就是刚刚要去找您,结果您到了法决寺,他们就来了法决寺。”
汪德全看着那些人果然是宫里头的人,说是请他入宫,而魏昭开口说道:“汪老爷,不如我们一起上山如何?三殿下可能也尚未进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应当也有人请三殿下入宫的。”
“好好好。”汪德全忙不迭点头,“先上山看看。”
汪德全觉得自己怀中的信烫得惊人,一会儿想着贵妃娘娘可能已经去了,一会想是不是假死药生效了,心中火烧火燎十分煎熬。
第176章 死要瞑目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当昭昭推开了院门,首先见到的就是开得烂漫的桃花,花打着璇落在了虚云大师身上,更是落在了赵昶安的短发上。
昭昭从林晟彦的口中已经知道他剃了头,只是见到了他还是有些惊讶,与昔日里的华服相比,这简单的青衣似乎更适合他,多情的桃花花瓣反而把他衬得更为清冷,带着出家人的出尘。
赵昶安垂下眼似乎不闻外事,而虚云大师对着昭昭浅浅一笑,念了一句佛号。
“三殿下,娘娘真的出事了。”翠环听到了有人过来,磕头更为卖力,而赵昶安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捻着手中的一串佛珠,不为汪贵妃而牵动心神。
不过魏昭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赵昶安脖颈处的青筋紧紧绷着,他拨动佛珠的方式少了一种韵律,带着点心烦意乱的意味,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去逃避。
“昶安。”汪德全清了清嗓子,表情露出无措来,“翠环说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贵妃娘娘真的出事了,明衍郡主告诉我……她、她……”
汪德全想说汪贵妃死了,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喉头发紧,想着昨天见到的还神采飞扬的姐姐,怎么可能出事了呢?
他的姐姐还想做皇后,做太后,还等着昶安还俗,生出小皇孙来,她可以带孩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寻死。
汪德全的头上冒出了汗,想着他见到了皇宫里的人,那肯定是大事才会让他进宫,又想到魏昭的话,不可能有什么假死药,假死时间在七天以上,那人肯定都凉得透透了,人少吃东西可以活,但是不喝水能活吗?更何况还要埋在棺椁之中。
所以那个假死药是真的毒·药,是祁明萱做的吗?
那人不是梦里有神仙,是天佑之人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害死了人,岂不是梦里的神仙就不灵验了。
他的姐姐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主意和念头,神气活现的,她有些霸道不许别人逆她的意思,但是也是他的家人,对他们汪家人总是护着,是他在京都里快活的仰仗,怎么就去了呢?
是祁明萱害的吧,祁明萱是为了让赵昶安出寺?在长宁宫里遇害,所以皇后没办法摆脱干系,是不是接下来要废后?再来是废太子?
如果按照这样来走,是不是昶安距离那个位置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汪德全越想越心慌,明明昨天喝了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脑子格外清明,他痛恨现在的脑子机敏,可以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
哗啦啦的,忽然起了风,汪德全甚至觉得有些冷,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晴朗的日头忽然变了,有阴沉沉厚重的层云,风呜呜地吹着。而魏昭的手中捻着一根银针,慢慢在赵昶安的人中处捻动。
汪德全没有消退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汪德全这才知道,当他说了娘娘不大好,魏昭又补充说了几句,赵昶安霍得一下站起来,随即晕过去了,现在就是明衍郡主在让三皇子醒来。
赵昶安醒来了之后,又问道:“郡主,你说我母妃已经去了?”
听到了这一句,汪德全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自从昶安剪短了头发,他说过多少次让他喊贵妃娘娘为母妃,结果赵昶安总是跟着他喊贵妃娘娘,如今终于改口了,只怕贵妃娘娘听不到了。
“是。”魏昭点点头,“我是听我养父说的,是在长宁宫里出事的。”
“跟着我母妃的还有谁?”
“祁明萱。”
这三个字一出,汪德全感觉有冰凉的水滴落在自己面颊上,啪嗒又是一大滴的水,他仰头去看,原来厚重的层云再也撑不住了,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赵昶安忽然跪下,对虚云大师重重叩首,“大师,您说的是,昶安的尘缘尚未斩落。昶安请求离开法决寺。”
虚云大师:“阿弥陀佛,施主自去便是。”
按道理自己的外甥离开法决寺是好事,汪德全可以想象的到后面的事情,因为贵妃娘娘的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昶安继位,他只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后面的事情就可以一步步实现。反正他姐姐确实是死了,就当做是死在皇后手中就好。至于说祁明萱不用管。
只是一想到不管祁明萱,怀中的信在发烫,汪德全自己脊梁骨的汗水也湿润了中衣。
汪德全的眼珠子都是通红,如果不管祁明萱意味着,真正害死他姐姐的人会做皇后,会装模作样年年祭拜他的姐姐。
一想到这个,汪德全肝胆俱裂,恨得用手捶打胸口。
赵昶安喊道:“舅舅。”
汪德全又揪住了头发,但是也不能揭穿祁明萱啊,揭穿了之后就无法坑到皇后,也就不会有废后这样的事了,那姐姐想要做太后是决计不可能的。
赵昶安不明白为什么汪德全会有这样的表现,反而是魏昭隐隐猜到了,汪贵妃的死是祁明萱的手笔。
她抿着唇,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有突破口就好,她自己不擅长断案,但是有了线索,早晚可以让真相大白。
魏昭想到了当时在户部衙门口的清风,是化成金龙的小红尾吗?
明明要下雨了,本来是风烈烈的吹着,这会儿忽然变小了,魏昭觉得自己的额头一凉,露出笑容来,果然是金龙庇佑。
汪德全抬头,看到了赵昶安取下了一直悬在手腕上的佛珠顺手搁在石桌上,现在豆大的雨点落下,正好落在佛珠上,而虚云大师拿起了佛珠,用手轻轻擦了擦,对着他微微颔首,“还望贵妃娘娘瞑目。”
赵昶安在听闻贵妃的死讯时候没有落泪,而听到了这一句,他的心被一烫,倘若是母妃不瞑目,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她死前最不放心的肯定就是自己,她想要……
赵昶安觉得虚云大师所说的瞑目指的是自己,而汪德全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双腿一曲,心想着高僧果然是高僧,如果要是放过了祁明萱,真正的凶手反而是逍遥法外。
祁明萱可是害死了他的亲姐姐,他不懂什么大局,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就只知道血债血偿。
汪德全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哭得顿时比赵昶安还要大声,这让赵昶安跪下,与舅舅一齐哭了起来。
“三殿下,贵妃娘娘是被祁明萱害了。”
汪德全怕自己后悔,把手中的信直接给了虚云大师,“大师您是得道高僧,这封信就给您,劳烦您给个见证。我、我知道姐姐肯定是想做个戏,她、她最爱美又怕疼,怎么会在地上痛苦打滚?怎么会自己真的死去算计皇后?”
汪德全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想着虚云大师是高僧,高僧说了让姐姐瞑目,他应该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第177章 谁是凶手?
大雨滂沱,万千的雨在天地之间结成了网,把天地打捞,这样的天气里很多本准备进城的人转身回家,这么大的雨,下次再进城好了。
城门的侍卫也知道下雨天百姓进出人数会骤降,侍卫首领让人慢慢合拢了大门,只开侧门让人进出城门。
褚色城门在雾腾腾的雨里慢慢合拢,而城外一队车队疾驰而来。城门的护卫在看到了这疾驰而来的马车,拦住了这一队伍。
刷的一下,赵昶安打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后面的翠环都来不及给他打伞,“殿下。”
赵昶安递给了侍卫属于他的玉牌,那侍卫一摸就知道是好玉,仔细看了上面的字,连忙跪在泥泞里,对他行礼:“三殿下安康。”
“不必,速开城门。”
“是。”侍卫连忙站起来,对着后面的人打手势,原本已经合拢的城门再次打开。
翠环差点跟不上三皇子的步伐,在上了马车之后,才把手中的伞合拢,安静地坐在旁侧。
大街上出行的人不多,而这一队马车车队行驶得飞快,帷幕上悬着的铃铛一直就飞快地摇动,而行驶到宫门处的时候,这样的动静难免让跪在宫门口的人回首去看。
跪在最前面的是赵翊林,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灌入到了衣领里,他的唇因为雨水滋润并不干燥,呈现出一种惨白色,毫无半个时辰以前的入城风光。
这让跟着跪在后面的沈家人十分心疼,在栾单县那种地方缺吃少喝,在里面过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平安归来,面对震怒的天子,只能够跪在宫门口请罪。
陪着太子跪下的,还有朝中的几位重臣,礼部的欧大人身体不适跪得晕了过去,刚刚被太医署的人看过诊才缓过来,就双腿一曲继续陪太子跪在宫门口,好让盛怒的天子息怒。
这里跪下的人求的是彻查汪贵妃之死的事情,他们都不相信是皇后害死了汪贵妃,想让赵桓打消废后的心思。
天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先前经过三皇子削发的事情,气血有损,而这一次汪贵妃的死对天子的打击更大,储君继位只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太子殿下贤德,生母若是为罪后,他的地位就尴尬了,倘若是天子再偏向一点三皇子,只怕太子之位彻底没有了,这是朝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哗啦啦的雨落在他们宽大的衣领里,把他们浇的透心凉,不少人冻得打寒噤,只要抬头看一下最前方脊梁骨笔挺的太子,还有摇摇晃晃身形却不肯离开的欧旵,众人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内侍就在此时快速趋步到了太子身边,“太子殿下,来者是三皇子殿下。”
赵翊林被人扶起,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血脉不通踉跄了一下,被赵昶安扶住了。
赵翊林看着三皇子,眸色复杂,开口喊道:“三皇兄。”
他本来以为三皇兄削断头发,今后两人再无对峙,汪贵妃的骤然死亡,重新改变了格局,三皇兄应该是要争那个位置了吧。
赵昶安并没有错过太子的神情,扶起太子之后,撩起袍角对着太子跪下,“太子殿下,是我连累了你。”祁明萱是他的妻子,虽然显然还是有名无实的妻子,也是她惹出来的这么多事情。
想到了祁明萱所作所为,赵昶安的手重重一攥,那天晚上他不应该下定决心斩断尘缘,而是应该直接挥刀斩杀了祁明萱。
赵昶安对着太子重重磕头了之后,起身对着城门口的侍卫说道:“还请通传。”
侍卫说道:“三殿下,圣上有令,您若是进宫,无需禀告,直接入宫就是。”
“我还要带上一些人。虚云大师、小舅舅汪德全还有明衍郡主。”
听到三皇兄提到了魏昭,赵翊林侧过头,此时正好被一柄伞挡在了头上,替代了原本内侍的撑伞人正是魏昭。
她的眼神明亮,对着他笑了笑,其余的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的浅笑就知道这是让他放心的含义。
赵翊林原本唇瓣抿成一线,现在松了松,也对着昭昭颔首。
“三殿下入宫便是。”宫门口的侍卫略一思量就把人给尽数放入了进来,这是三皇子要求带进来的人。
赵昶安看着魏昭身边站着的太子,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也一起吧。还有诸公,我母妃是谁所杀基本已经弄清楚了,请诸位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