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逃婚了 第159章

作者:宋家桃花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顾攸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一份温暖,原本紧蹙的柳眉终于松开,她又朝人靠过去一些,带着依赖和亲近,轻声喊道:“姬朝宗。”

  似梦似醒的呢喃让姬朝宗的身子骤然又变得紧绷起来。

  不敢说话,更不敢动作。

  等察觉她的气息均匀,并未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她,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她,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这凛凛冬日,在这寒风萧萧的夜里,他用这样的举动安抚着她的不安。

  “睡吧。”他说。

  屋中骤然又变得安静下来。

  姬朝宗却没有一丝睡意,仍抱着她睁着眼,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推开她,更加没有办法伤害她,即使来前想了那么多,可真的见到了她,还是舍不得用那些法子对付她。

  他要的从来都是那个鲜活明亮的顾攸宁,而不是一个被他提着线的精致木偶。

  他要她想笑时就笑,想哭时就哭,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姬朝宗一直都记得那年在书院,她高坐马上,恣意笑着的模样,惊艳了旁人,也惊艳了他,从此午夜梦回唯一能瞧清真容的身影皆是她。

  他曾不止一次可惜后来的她失去从前的笑颜,冷着一张脸,踽踽独行的模样。

  那还是他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

  姬朝宗抿着唇,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也会想,遇见顾攸宁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爱上顾攸宁之前,他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青年世子、朱紫高官,如他所预想的一般,他的这一生,除去为权势功名奋斗,守护姬家百年名声,其他的,他应该都不会放在心上,随波逐流便是,到了相应的年纪,他会顺从祖母和母亲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无需什么情意,只要不给他惹事就行,自然,他也会予她相应的权力和尊重,或许他还会娶几个美妾,膝下应该也会有几个儿女。

  然后在史书朝野留下一段名声,供后人品谈。

  爱上顾攸宁之后呢?

  姬朝宗突然朝身边看了一眼,即使看不见,他也还是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没有光华的眼睛有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和,爱上她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这样怕麻烦的人为了她一次次打破自己的条规,替她收拾残局、为她找寻清白,不顾这样做会让自己置身在如何险境。

  为了能娶她,他更是费尽心思,偏偏这个人还背着他跑到了万里之地,让他遍寻一年才找到。

  她是他的劫,他的孽。

  他被她击碎骄傲,尝尽酸苦,偏偏……他竟还心甘情愿,希冀着他的佛,他的神女能再一次拥抱他,亲近他,只要,别再丢下她。

  姬朝宗舌尖发苦,唇边也泛出一个无奈的笑,可抱着她的双臂却仍是舍不得松开。

  他从出生就备受期待。

  因为期待,纵使身份高崇,许多想做的事却不能做,族中长辈会用一堆道理、规矩,或哄或劝或拿祖宗条规管束他,他甚至没有伙伴,丫鬟、小厮皆是奴仆,因为是奴仆,所以不能自降身份和他们玩闹,但凡他和谁玩得好一些,隔日他身边照顾的人就会被全部换洗一通,有错重责,无错亦要连坐,就连族中兄弟也不愿同他玩耍,他们对他也畏惧,还有羡慕和……嫉妒。

  当然也有那等子爱做表面功夫的。

  或是有所图。

  姬朝宗还记得自己七岁那年,有个玩得不错的堂兄弟,他那会半年住南阳,半年住京城,他在京城一直记着他这个兄弟,每次回南阳都会给他拿一堆自己喜欢的东西,年幼时的姬朝宗满心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可当他捧着那些东西出现,正满心想着他会有多高兴的时候,却听他和别人说道:“他要来就来,关我什么事?”

  “什么和他要好,我才不喜欢他,要不是我爹说他是下一任族长,要我跟他交好,我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哦,你说那些东西,切,那些垃圾,也就他拿着当做宝贝,我早就赏人了,什么人啊?就我院子里扫地的,或者管门的呗,谁还记得呢?”

  “怕他知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和你们说,他蠢得很,别看平日一副聪明样子,其实啊,就是个蠢货,他要真生气,我和他哭几声就是了。”

  “谁让他在这就我一个朋友呢?”

  ……

  那次之后——

  他在南阳就没再交过一个朋友。

  他每回冷着一张脸来,冷着一张脸走,后来索性锁了自己这颗心,除近亲好友之外,皆不露真性情,久而久之,旁人都道他高岭之花、不可攀交,还把他当做什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公子,实则他的喜恶,他的恶劣,从来无人知晓。

  顾攸宁是第一个看到他恶劣的外人,也是第一个他愿意在她面前彰显自己所有本性的人。

  她让他发现这世上除了功名权势,其实还是有可以争一争的事物。

  和顾攸宁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无论是京景明还是表哥,甚至就连母亲和祖母都发觉了他的不同,他们都觉得他比以前鲜活了许多,像个真正的人了。

  这个人有喜有怒,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会沉脸,想起她的时候眼睛里藏着星星,看不见的时候还会想念。

  这是姬朝宗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

  有些陌生,有些让他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惊喜和希冀。

  他希冀着每天都能见到她,也希冀着自己的爱意能得到相等的回馈,他甚至还会幻想他们的以后,他们住的宅子,宅子里的布置,闲暇时候又可以做什么。

  春日的时候,他可以带她去东郊骑马打猎。

  夏日的时候,他可以带她去褚江避暑,他在那有一个庄子,十分适合夏日去歇息,他们可以在那泛舟采荷,午间煮莲子喝酸梅汤,夜里还可以和附近的那些先生一道弹琴喝酒。

  秋日的时候,他可以带她去看秋山的红枫。

  冬日的时候,她那么怕冷又那么懒,冬日就不带她出门了,他可以陪着她和母亲祖母一起打马吊,她那么聪明,就算不会,教几次也肯定会了。

  晚风轻拍树枝。

  姬朝宗听到那窸窸窣窣的枝叶声,不远处福福在它的小窝中正舒服地打着呼噜,咕噜咕噜的,而身边,旧人气息依旧,是他最为喜欢的香味,也是他此生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味道……屋中烛火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而他在烛火跳动的光影中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她的额头,那只拍着她后背的手也绕到身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交扣,是这世上最缠绵的手势。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抵着她的额头,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发出一声无奈又释然的叹息。

  罢了……

  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

  和好了!

  狗子这次坚持了五天才和好,有点骨气了!

第105章 愿对她俯首称臣

  这天之后, 顾攸宁就发觉姬朝宗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虽然还是不怎么主动和她说话,但也没有再赶她, 有时候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会回上几句,没再让她唱独角戏。

  甚至还主动和她下起棋。

  虽然……

  她还是十有十输。

  这日, 两人刚下完一盘棋, 结果自然又是顾攸宁输了,即使看不见,姬朝宗也能感受出她一脸挫败的样子, 想她现在肯定低着头一脸颓丧的模样, 但肯定很快又会重振旗鼓要拉着他再来一把, 姬朝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嘴角也忍不住轻轻翘起,怕人瞧见后越发羞恼,他握起茶盏用呷茶的动作遮掩唇边的笑意。

  从前两人在京城的时候,他也常让顾攸宁陪他下棋。

  知道她棋艺不佳,他便总放水给她, 让她十局里面总能赢个七八次,为得就是看她赢了之后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可如今,他却不想怎么做了,她是顾攸宁,不是他养在深闺里的金丝雀,与其用这样的法子哄她高兴, 倒不如让她站在和自己相等的位置。

  并肩而立,并驾齐驱,这才是他应该给她的,也是她想要得到的。

  “嗳。”

  颓丧完的顾攸宁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然后继续拉着姬朝宗的袖子,说,“不管,你再陪我下一把,这盘我肯定能赢!”说话的时候,她明艳的小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好胜心,那双明媚的眼睛也有着从前没有的璀璨光亮。

  最初陪姬朝宗下棋,是为了哄他高兴。

  可和他下了几日,输了几十回,哄他高兴倒是其次了,反倒被人牵出了好久没有的好胜心。

  她以前倒是挺争强好胜的,什么都要得第一,女儿们的穿衣打扮,书院里的六艺,除了那总会戳破她手指的女红,她样样都要争头甲,还要做头甲中的第一。

  那会哥哥笑她,说她若是男儿,只怕就要去考状元了。

  可后来傲骨慢慢弯曲,坚韧被打磨,纵使没学会圆滑,却也不似从前那般争强好斗了。

  没想到如今居然在下棋上和人争胜起来。

  姬朝宗放下茶盏,唇边笑意早就掩掉,闻言也没应她,只淡淡道:“下了一天,累了。”到底不舍得她失望,抿了抿唇,又落下一句,“晚上再下。”

  顾攸宁虽然还有些不愿这么早就散,但想到两人已经在这磋磨一早上了,又瞧了眼外头,难得的好晴日,倒是很适合出去走走,便笑着提议,“今天太阳不错,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又想到前几日陪着姬朝宗散步的时候瞧见天上的纸鸢,还让杜仲买了一只。

  只是那会姬朝宗还不大理她,她也没和人说,今日倒是可以让人陪着她一道放纸鸢了,她牵牵他的袖子,笑盈盈喊他,“姬朝宗。”

  姬朝宗也没像从前似的甩开她,而是看着她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怎么?”

  顾攸宁弯着眼睛继续说,“我们去放纸鸢吧,今天风正好,纸鸢肯定能放起来的。”

  姬朝宗对这些物件一向是无可无不可,不过听她一副期待的语气,倒也不愿让她失望,点点头,“走吧。”

  两人往外走。

  顾攸宁又吩咐杜仲把前几日买的纸鸢拿过来。

  杜仲刚想喊个护卫过来放纸鸢却被顾攸宁拦住了,放纸鸢放得就是那个乐趣,若找人过来,她和姬朝宗站着一旁观赏还有什么参与性和趣味性?她把人都打发走,然后拿着一个纸鸢放到了姬朝宗的手上。

  第一次触碰到这样的东西,姬朝宗还有些不大适应,双手握着那个如老鹰样式的纸鸢,一双眉蹙得厉害,似乎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顾攸宁看他这幅样子,抿着唇拧着眉,就连胳膊都僵硬了,倒像是第一次拿这样的东西,她眨眨眼,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玩这个吧?”

  这东西那么普通,一般人都玩过吧。

  可她家姬大人听到她这番话,好看的浓眉越蹙越厉害,张口似要辩驳,最后却还是别过头,有些难堪的承认,“……以前看别人放过。”

  他没和顾攸宁说起过以前的事,如今抿了抿唇,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和人说起,“我幼时家教森严,家里人不让我玩这些。”

  顾攸宁一脸不可思议,姬老夫人看着是有些威严,但一看就很疼姬朝宗,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连他们婚前做出那样的事都不曾苛责,又怎么会拦着不让他玩这些?

  姬朝宗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补充道:“是南阳本家,我十三岁之前,有一半时间住在那。”

  怪不得她从前没怎么在京城见到过姬朝宗。

  原本以为两人都是不喜参加宴会的人,这才会一次都没碰上过,如今想想,只怕以前他大半时间都待在南阳。

  还没听他说过以前的事,顾攸宁这会也不急着放纸鸢了,拉着他的袖子,仰着头,说,“我想听,你和我说说。”她想知道他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她见过他倨傲、目中无人的样子,也见过他批阅公文处理公务时的严肃模样,甚至就连无人窥见的那面小孩脾性,她也曾亲眼见过,唯独这幼时的一面……

  她既未见过,也无从得知。

  因为不曾参与,才更想知道。

  她想要在她未曾参与过的岁月中,描绘出一个完整的姬朝宗。

  “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这么说,可姬朝宗最终还是如她所愿,缓缓道:“我从出生因为那起子奇观便被本家誉为福星,所以他们对我要求甚高,那会父亲已经带着二叔和祖母搬到京城了,一年也才回一次南阳,可我却被族中要求留在南阳。”

  “母亲不肯和我分开,软磨硬泡了许久,最终择出一个半年南阳半年京城的办法。”

  “祖母他们心疼我,又怜惜我一个人待在南阳,每回回到京城都待我极好,有什么都想着我……”说起自己家人的时候,姬朝宗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只说起南阳那些事的时候却又沉了眉敛了笑,“可我族中那些长辈一个个却都规矩森严,他们怕我沉迷玩乐,不准我和奴仆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