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 第23章

作者:寒菽 标签: 相爱相杀 青梅竹马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反正她打死也不会让旁人晓得的。

  翌日,怀袖便整顿了一下这群小宫女的不良风气。

  剩下的,就只能等时间过去,日子久了,慢慢地就没人会记得那个不知消失去哪的红衣舞姬了。

  怀袖这还没有松快两日。

  宫人之中又有一传闻流出,直指尚宫怀袖,说她已被皇上收用,两人暗通款曲多时。

第25章

  谣言很快传入萧叡耳中。

  他自认保密得极好, 他身边知道他与怀袖之间关系的人绝不会往外泄漏,但慎重起见,还是上上下下排查了一遍, 仍未查到。

  那会是谁传出去的?

  ……怀袖自己吗?

  萧叡一面使人查, 一面静下来想想,觉得似乎也不坏。

  都已经传出来了, 且他们之间确有私情, 干脆顺水推舟地认下来吧。这也怪怀袖自己, 谁让她先前为了气他,故意传自己要出宫嫁人那事,不知严慎宫女们的口舌,这种事便不能开口,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防之不及。届时他再重治一下罢。

  近来怀袖多有躁动, 大抵是因为没有名分, 这去避暑山庄一趟回来,他发现自己却比想的更加中意怀袖, 要么就趁此机会给怀袖一个身份吧?事已成舟,又不怪他泄密,怀袖除了封嫔妃之外,也无别路可选。

  正巧玉庄又进了一匣子玉雕首饰,萧叡把玩着一支雕作荷花状的玉镯,想,给怀袖封个什么份位好呢?

  怀袖如今是正四品尚宫,同为正四品的后妃是贵嫔。

  然则,贵嫔哪有尚宫的实权?太低了。

  往上抬抬的话, 便是修仪、淑仪、昭仪,封个昭仪也算过得去了,其上虽还有夫人和妃。

  昭仪不好听,封个妃吧,但在目前后宫中也仅次身份最贵的四妃了。够重了。

  萧叡犹豫了下,她想到怀袖封妃之后见到四妃还得低一头,便觉得不舒服。现今怀袖虽只是尚宫,可不必听嫔妃命令。在他心中宠爱的分量,四妃九嫔全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怀袖,但怀袖只是个平民女子……只可惜后宫中无皇后,若有皇后,他抬举怀袖的话便没那么显眼,现今却不行。

  不能越过四妃去,不规矩,若是高了,外面的人必要说他沉迷女色,倒显得他很荒-淫似的。

  原本睡自己的女官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叡铺开一张澄心堂纸,研墨浓浓,却想,要给怀袖一个什么封号呢?

  他心痒难耐、兴致勃勃地在纸上写下几个自己觉得好的封号:柔、谨、婉、端……

  连写了几个,都觉得不甚好。

  或去问问怀袖本人吧。

  萧叡如此想着,不知怎的,总觉得怀袖并不会高兴。事已至此,只能商量对策。

  夏日天黑得晚。

  过了申时,天还大亮,萧叡想去找怀袖,今日便早了些去慈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其实他与祖母并无甚感情,他幼时在宫中无人问津,自他有记忆起,太皇太后便已经烧香礼佛,闭门静养。

  但如今宫中只剩这位长辈最尊贵,他身为皇帝,必得以孝治国,以身作则,是以晨昏定省从不敢怠慢,每日要去请安一次,至少在面子上,他将孝之一字做得端正。

  今日到了慈宁宫。

  与往常一般,萧叡陪着太皇太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

  太皇太后向来慈祥和蔼,脸上总带着笑,今日却有些愁眉不展,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不停地拨动。

  萧叡上前问:“祖母有何忧心之事?孙儿可否可否为您解忧?”

  太皇太后便道:“……近来宫中有些尚宫不检的传闻。”

  萧叡眸光闪烁,心里一个咯噔,皱了皱眉,怎么这事都传到太皇太后耳中了。

  太皇太后轻声道:“若哀家没记错的话,怀袖先前是你母后的宫女吧?”

  萧叡沉声道:“……是。怀袖原是朕母后身边的大宫女,后进了尚宫局,朕见她能干,便提拔她做了尚宫,统领六局。”

  太皇太后又拨了半圈佛珠,才缓缓道:“原本只是个宫女子,你收用便收用,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是伺候你母后的宫女,无母赐,对你名声不好。”

  萧叡道:“此事朕必会查清。”

  “她这年纪,本当婚嫁,却被你留在宫中,你又太器重她,出行总爱吩咐于她,她遭人嫉妒,方才被人调嘴弄舌。”太皇太后道,“哀家见她此次去请顺王,颇为顺王所喜,你知道,顺王的子嗣之事哀家忧虑已久,哀家想让她给顺王做个侍妾。不论能否留嗣,都会着人荣养于她。”

  萧叡说不出一声好,他在袖中握紧拳,按捺住暴躁的情绪,轻笑一声,道:“朕觉得,这还是得先问问皇叔的意愿才是,只怕惹恼了他。”

  从慈宁宫出来,萧叡的袖子上都被熏上了淡淡的佛香,如此平心静气的香味却并不能安抚他的郁躁。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走来,先与张磐耳语,张磐再上前禀告萧叡:“陛下,尚宫已查到抓出了造谣之人。”

  萧叡便道:“过去看看。”

  长春宫。

  崔贵妃正在调香,她听芍药讲了近来宫中关于怀袖的传闻之后,放下细长银勺,饶有兴趣、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本宫早觉得她谄媚陛下了,想来也是,以往的诸位尚宫得登尚宫时都年纪不小,她二十便当上尚宫,能没点猫腻吗?”

  “不愧是两朝女官,陛下一登基,就知道要找新靠山。”

  又问:“这都传到咱们耳中了,阖宫上下许多人都知道了吧?怀袖有何动作?”

  芍药道:“听说她正在一边申令封口,一边查是谁起传的呢。”

  崔贵妃看热闹看得开心,乐呵道:“也不知这是谁传出来的,我倒要等着看。”

  “你说那个怀袖现下是什么神情?不知是不是还是那张枯木脸,哈哈哈。”

  这还在笑话人,突然有小宫女匆忙来告,说尚宫来了,有事要与崔贵妃商议。

  崔贵妃傻眼:“与、与我何干?”

  崔贵妃一头雾水地去见了怀袖,又一头雾水地听着怀袖从她的院子里揪了个小宫女出来,说是此人最先造谣,证据确凿,有理有据。

  崔贵妃这会儿回过神来了,道:“本宫可没有指使过她,这贱婢……”

  怀袖笑笑:“我自然相信贵妃的为人,指使贵妃的院子是该好好打理打理了。我的名声是小,陛下的名声却不容有失。”

  萧叡恰好刚到长春宫。

  他远远便瞧见一群女人围在一块儿,还有好几个宫女跪在地上。

  怀袖似在与崔贵妃对峙。

  崔贵妃又气又羞,百口莫辩,满脸通红,她听见响动,转头见到萧叡来了,拖着迤逦裙袂,快步走向萧叡,委屈地道:“陛下,陛下,这真与臣妾无关,不知是哪个贱人栽赃诬陷于我!”

  “您要信我,陛下,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崔贵妃娇柔地依偎上他,似菟丝草攀上松树。

  萧叡低头看了她一眼,再看怀袖。

  怀袖仍是那身檀紫色女官服,在众女之中看上去如此沉闷刻板,她未施粉黛,脸色冰冷,脊背挺得笔直,似规尺一般。

  怀袖严正与他施女官礼:“参见陛下。”

  然后当众细细与他禀告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日已西沉。

  疲惫的天光披在她身上,已近夜凉,怀袖义正言辞地道:“我与陛下并无私情,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凭空捏造。”

  “我乃先皇后近身大宫女,陛下规贤矩圣,品性高洁,皎于雪霜,怎会做出此等不孝无礼之举?难不成是在怀疑陛下的道德不检?”

  她的声音像结着一层冰,在这夏末仍旧闷热天气里,却叫所有人都感到颤颤寒意。

  连崔贵妃都有一瞬间怕了她。

  萧叡脸色难看至极,他只觉得仿佛当众被人一巴掌抽在脸上。

  戾气如尖锥破囊般流泻而出,旁人都吓得两股战战,深深低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温柔淳厚的陛下这般发火。

  崔贵妃脸色发白,松开手,跪下来。

  萧叡一言不发地望向怀袖,怀袖竟不低头不闪躲,不怕死地冷冷回望向他——

第26章

  怀袖说得太理直气壮、正义凛然了, 简直是掷地有声。

  加之一直以来,她在宫中已树立起恭正严谨、循规蹈矩的女官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如此一番杀鸡儆猴, 又以陛下的名声狐假虎威地告诫之后, 众人已对怀袖所说信了七八分。

  就是他们不信怀袖,也不敢质疑陛下。

  她说得如此有底气, 定是问心无愧。

  就连一直对两人关系有所猜测的崔贵妃都迷惑了, 心想, 难道怀袖与陛下真的清清白白?

  崔贵妃跪下之后,长春宫的其他宫女也静默地跟着跪了下来,一下子跪了一片。

  等所有人都跪了。

  怀袖才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压住后颈一样,一寸一寸地被往下压了下去, 慢慢地跪在地上,跪的比谁都要规正标准,任谁都挑不出刺来。

  违反宫规的小宫女受了刑罚, 已经晕了, 悄无声息地拖下去。

  怀袖执礼:“奴婢告退。”

  在萧叡可怕的视线中,怀袖仍然气定神闲, 像是海边礁石,兀自岿然不动,莫说什么冒冷汗腿发抖,她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旁的宫人早就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了。众人一边害怕,一边不禁在心底道,尚宫不愧是尚宫,如此沉着冷静。

  萧叡道:“你退下吧。”

  怀袖便施施然离去了。

  过一会儿。

  萧叡也离开了。

  崔贵妃只觉得双腿发软,心有余悸, 她按着胸口喘气,气恼地说:“可恶,可恶,不知是哪个贱人陷害我?”

  她越想越害怕,泫然欲泣道:“陛下一定会以为我是那等心肠歹毒的女人。”

  崔贵妃甚是委屈,回屋里扑在桌上哭了一场,哭完,泪汪汪地问芍药:“小芹呢?”

  小芹正是那个被抓住说皇帝坏话的小宫女,芍药亦是后怕地摇了摇头,道:“她被皇上的人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