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菽
陛下拒绝了她。
还是听说怀袖生病被移出宫了,她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起来。
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尚宫说得义正辞严,她却不信,这宫上,皇上想要哪个女人,难道还能要不到不成?
无论是不是,都不能留着这个女人。
这才没多久,怀袖便离奇生病。
看来在陛下心里,他的名声,还是比区区一个女人更重要。
何淑妃重起一张纸,写一句,端详打量,似乎又有点太得意了。
太皇太后也听说怀袖生病了,还想遣人送点药材,再指了一个御医送过去给她看病,没想到已经送出宫了。
便把给怀袖看病的张御医叫来问话。
张御医早就通好了说辞,他隐瞒皇上和尚宫的私情许久,就连太医局的人都不知道他有时候被叫出去多出来的一份差使是做什么,偶尔被人问起来,亦能应付过去,是以牢稳地回答太皇太后的问题,叙述他编出来的病情。
还说:“……尚宫娘子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兴许早年熬坏了,月信不准,身子骨虚。平日里大概只是一股劲儿撑着,是以看上去才像是康健,一旦生病,便显得来势汹汹。”
他说的话有真有假,听上去很能让人相信。
太皇太后与嬷嬷说:“倒是没看出来,怀袖竟然是个病美人。哀家看她的身段,还以为她是个好生养的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若不能生,却是不适合给顺王做侍妾。”
萧叡一路上都把人藏在龙辇里,等到了围场的行宫,再把人藏进自己的卧室,旁人连见都见不得。
车马劳碌了半日,先安顿一日,后天再行秋狝礼。
入了夜。
萧叡偷偷把他的小宫女给带出来,一道骑马看星星去。
多浪漫。
他说是教骑马,只是个由头,结果怀袖学得好认真,一边问,一边学。
他像个小厮一样,牵了半天马,教她怎么骑。
星星有,月亮有,夜风有,可是他的小姑娘就是不看。
萧叡道:“你第一日学骑马,不要骑那么久。你学不会又没事,朕骑马带你不就好了。”
怀袖答:“那不一样,你骑马带我,和我自己学会骑怎么一样?我就是很想学。”
怀袖想:学骑马多好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我找着机会,骑马逃了呢?
萧叡想:不愧是我最中意的女人,一点都不娇气。
怀袖觉得自己大致能骑着马小跑了,对萧叡说:“陛下,您放开,让我自己跑马试试。”
萧叡便放开手,就见马儿驮着怀袖噔噔地走了,优哉游哉地散步而去,萧叡还夸她骑得好,待怀袖那马儿跑得稍有些远了,他才回过神——
等等,怀袖这是要去哪了?
萧叡赶紧骑马赶上去。
怀袖的马儿跑得倒不快,萧叡勒住她的缰绳,焦急地问:“你要溜到哪去?”
怀袖若无其事地道:“奴婢正担心呢,我不会停马。”
萧叡将信将疑:“骑马你学得挺快,停就不会了吗?”
怀袖:“不会。”
萧叡直接搂着她的腰,抄到自己的马上,把人裹走了。
等怀袖回去,就意识到为什么萧叡为什么让她别骑太久了,她大腿内侧全磨红了,可是吃了苦头。
萧叡把她藏自己床上:“乖,朕给你敷药……躲什么躲?过来,朕亲自给你敷药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夜里,怀袖在萧叡的怀里醒来,萧叡睡得正沉,紧紧抱住她。
她转了个身,惦记着萧叡箱中的几份地图。
她记性好,待明日萧叡与群臣围猎,她就去偷来看。
第30章
故国虽大, 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下大恺, 春嵬秋狝, 诸侯春振旅,秋治兵, 所以不忘战也。
历朝历代的每位皇帝都要在秋日农闲间隙进行秋狩, 以习军事, 召示丰功懋烈。
萧叡身着赤色戎装,着轻甲,仅有身体和腿裙披有银铁鳞甲,头戴凤翅盔, 背一把岐日弓,腰佩一把铜把漆鞘百炼钢腰刀、一把玉柄铜芯铁剑,并一折花钢匕首, 马鞍边上挂着箭筒, 装着三十余枚黑雁翎羽箭,丰神俊朗, 风仪严峻。
他挥刀一声令下后,麾下一千多名精兵自两翼而出,以鱼鳞阵型合围,分进合围,渐缩围圈,驱赶猎物集中。
众扈猎者得令,驰马而出,奔腾如崩,疾箭流星。
猎中皆能录名得赏, 其中狞猎丰盛之人将再得嘉赏。
萧叡爱狩猎,但不爱在围场狩猎。围场的猎物平日皆有专人饲养,专在此日里放出,供以贵人獀狩。
圈养的动物呆呆傻傻,捕猎非常容易,这太容易了便显得没意思。
萧叡以前在北地时,曾亲手猎过一只白虎,得了一张虎皮,被他装饰在军机议政房中。
但样子总得做一下。
当上皇帝之后,他明明坐拥了天下,能见能去的地方反而少了,楼观壮丽,池馆邃袤,又怎比得上天地广阔?
将士驱赶一只棕黑壮硕的雄鹿,萧叡拉弓,弦如满月,一箭毙命,雄鹿哀鸣一声,溘然倒地。萧叡想,这对鹿角生得好,可以做一张鹿角椅。
他见紫貂,毛皮油光水滑,萧叡心想,可猎来给怀袖做条围脖。
又射兔子,想,这是怀袖的暖手筒。
再猎赤狐,做件狐裘正好。
萧叡骑射-精湛,几乎箭箭不错,每箭射出,必有所获。
萧叡听到了奶声奶气的幼兽叫声,他找了一圈,找到一个猞猁洞,母兽却不在,怕是已经死了。里面两只奶猫崽儿一样的小猞猁,牙都没长好,咬人都不疼,长得甚是可爱。
失去了母兽的喂养和保护,又是在肃杀渐进的秋天,再往后,两只小猞猁怕是活不过冬天。他摸摸小猞猁,让人拿笼子装起来,准备带回去送给怀袖玩儿,这么大的小崽最是可爱了,袖袖一定喜欢。
与此同时。
怀袖仍在行宫中,萧叡不在,她又在天子卧室,纵使有暗卫看守,也不敢在近处窥视屋内,是以她翻找出萧叡装在匣中的舆图。
怀袖将舆图摊开在桌上,仔细察看,她当然不敢抄,只敢默背死死记在心里。她做宫女的,其中一项要紧的就是记路,宫中各处她全走遍了,是以以前他们俩总能找到冷清无人的地方偷-欢。
但她自八岁进宫之后,鲜少踏出京城,即使要走,她要去哪?该怎么走?一切无头绪。
怀袖只下定决心要凭自己离宫,走一步算一步,先蛰伏下来,不打草惊蛇,抓住所有可能能帮她出宫的,伺机寻觅机会,慢慢筹谋离宫的机会。
萧叡对她布下天罗地网,要从帝王的金丝笼里仅凭她自己逃出去难于登天。
萧叡的匣中装着京城全图,又有京城附近的官道图,还有围场的地图,她全部背下来。
照着她把图拿出来之前的顺序,将图一张张放回去,装好,桌子整理成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待萧叡猎鹿烹羊,招待群臣回来之后,便见到怀袖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香腮鼓鼓,在咀嚼着什么。
萧叡在宴席上饮了许多酒,还喝了一杯鲜鹿血,正醉意醺醺,兴致勃发。
他一进屋,怀袖便汗毛直立,她正在吃蜜饯,咽下去。
萧叡瞧她一眼,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的猎物一样,心里害怕,直想躲起来。
她本来脱了鞋子,明明脚上还穿着绣袜,还是不自在地扯了扯裙子,把脚往裙子里藏。
萧叡走过来,怀袖也坐了起来。
萧叡不与她多话,像是见着只可爱的小猫就随意地抱起来摸两下一样,搂住她亲嘴儿。
因为才饮过鹿血,虽漱口过了,但唇齿之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今日颇为粗鲁,真似一只野兽,让她有种下一刻会被撕咬吃掉的错觉。
萧叡亲个过瘾,怀袖抱起来香香软软,嘴巴里还有蜂蜜梅子的清甜,他亲了又亲,总觉得还未能纾解体内的燥渴,他一时兴奋,把人抱着,双臂托着她的臀部,将人高高举起来,怀袖还以为要摔去,吓得赶紧扶住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萧叡眼眸亮晶晶,染着笑意,望着她:“不做什么,就想抱抱你。”
怀袖还以为萧叡要抱她去床榻,这倒罢了,结果萧叡抱着她就往外走。怀袖被吓了一跳,忍着想弑君的冲动,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要干嘛?你要抱我去哪?”
萧叡把她抱到厅堂,终于让人落地:“你看。”
桌上放着一个小笼子,外面盖着布罩子。
萧叡一副讨夸的口吻:“我送你的。”
怀袖拿开布罩子,无语:“哪捡来的小猫崽?你不是去狞猎吗?怎的抓回来两只小猫崽?”
萧叡道:“这是小猞猁。比小猫崽稀罕多了。他们的母亲死了,若没人养,怕是过不了冬,我便把他们都带了回来。是不是很可爱?要不要养?”
可爱是可爱,她没兴趣养小猫小狗,就没养过,但是若她不要,只怕萧叡直接把两只小猞猁丢了。
今日围猎,怕是死了数以千百计的生灵。
她见不到,所以也不悲悯。
可这两只活生生的小生命在她面前,怀袖做不到视而不见,便点头答应要养。
怀袖却觉得,就算他没亲手射死母猞猁,也算是间接害死,把人家的幼崽抓来,好似很有善心一般,真是虚伪。
也不至于指责萧叡残忍就是了,物竞天择,谁让他们生来就是牲畜?
萧叡问:“喜欢吗?”
怀袖答:“喜欢。”
怀袖犹豫着,试探地伸手要摸小猞猁的脑袋,两只小猞猁毛发直竖,凶狠地冲她呲牙哈气。她可不想被咬,赶紧缩回手。
萧叡皱了皱眉,道:“两个小畜生,还得调-教调-教,我叫人把他们的尖牙和爪子拔了再送你玩吧。”
怀袖一惊,连忙说:“那倒也不必,拔了便不可爱了。不必,不必。我会驯服他们的。”
萧叡心想,不愧是我中意的女人,这般仁慈善良。
怀袖就是太心软了。萧叡在心底感慨,反倒是小时候怀袖比现在要更倔烈,自他登基以后,越来越温柔善良。旁人欺负她,她也不赶尽杀绝。
不然也不至于先前被人传谣言欺负,没他护着,怀袖可怎办好?
这几日秋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