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 第45章

作者:寒菽 标签: 相爱相杀 青梅竹马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待见到来人,怀袖方才反应过来。

  米哥儿被打扮了一番,像是一只被系上绸带的小白奶狗一样,泪汪汪地走到她面前,边走还边吧嗒吧嗒掉眼泪,把信递给他:“这是道长要我给您的信。”

  怀袖没先看信,先给他擦眼泪:“哭什么呀?”

  米哥儿哭唧唧地说:“道长说你要走啦,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了,哇哇大哭,抽噎着说:“我、我会想你的。我天天都给、给你念经。你不要忘记我。”

  怀袖想给他擦眼泪,摸摸身上,发现忘记带帕子了,问他:“有没有带帕子啊。”

  米哥儿点点头,掏出她送的帕子,怀袖要拿来给他擦眼泪,他这才反应过来,涨红小脸,紧紧拽着不肯撒手:“不能拿来擦鼻涕,会弄脏的。”

  雪翠走过来,递了一块帕子。

  怀袖才好给他擦干净小脸蛋,哄得他不哭了,拆开顺王的信来看。

  萧叡走过来,一起看。

  信上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一句话:米哥儿送你了,你若不要,就送回来。

  怀袖笑了,低头对拽着小手帕哭得打颤的米哥儿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米哥儿迟钝地听懂她的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捧小星星,猛地点头,响亮地回答:“要!”

  怀袖笑得更灿烂了。

  她牵了米哥儿就往马车走,马车太高,米哥儿爬不上去,她就伸手抱一下米哥儿,但她久病初愈,没什么气力,抱不动。

  萧叡一声不吭地上前,帮她把这个小崽子提了上去。

  怀袖转身,低头对他说:“谢谢。”

  萧叡心如刀割:“……不用谢。”

  怀袖最后规规矩矩地对他福身行礼:“七郎,那么,就此别过了。”

  她还是那么温柔乖顺,笑了一笑,像是这多年的恩爱情仇都消弭在这一笑之中,洒脱道:“您是个好皇帝,我也得谢谢您这些年的照拂与恩情。”

  “我祝您江山永固,四海升平,妻贤子孝。”

  “待来日,若您经过江南我家门前,若不嫌弃,我也招待您一盏桃花酒吃。”

  萧叡像是没有一丝气息,如个木偶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面具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怀袖深深一揖,便不再与他虚与委蛇,转身,上车,离开。

  米哥儿正在车里眼巴巴地等着她,怀袖握住他的手,雪翡却问:“姑姑,雪翠呢?”

  怀袖道:“她不跟我一起走。”

  雪翡愣了一愣。

  怀袖略有几分惆怅:“以后不要叫我‘姑姑’了,我不是‘姑姑’了,叫我‘娘子’,记得要改口。”

  车轮驰去,扬起滚滚红尘。

  萧叡目送她的车马离开,直至看不见。

  他听见小声的哭泣,低头,发现是怀袖留下的那个小丫头在哭。

  萧叡问:“你哭什么?”

  雪翠被吓得不敢哭,憋住,憋得打嗝,颇为滑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想跟姑姑走。可我走、走不了。”

  萧叡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话这个涕泗横流的小丫头,还是在笑话他自己。

  萧叡阖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他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才发现自己用力到指甲把手心都刻破了,却不觉得疼。

  雪翠说:“要是我也跟姑姑一起走就好了。”

  他知道该忍住该忍住,他有这样多那样多的不可以。

  可他还是忽地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中,突然间失去理智,翻身上马,猛抽一鞭,策马追上去,风灌满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声。

第49章

  萧叡突然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侍卫们哪能眼睁睁让他独自离开,连忙追上来。

  一时间奔马如雷,驾尘彍风。

  怀袖的马车已走了有一会儿。

  萧叡凭着一腔热血如此急追, 不多时, 终于眺望见怀袖的马车尾,才瞧见, 便拐进一道弯, 又看不到了。

  萧叡心上躁火似被浇上一泼油, 烧得愈发炽烈起来。

  感觉只差一步之遥,便触手可及。

  正这时,萧叡忽然被拦住。

  他此次是微服出行,旁人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这样一伙来历不明的骑兵在官道上乱跑,自然要被官兵拦下来盘查。

  自打登基之后,闹市中不得跑马, 马队行道也得办齐通行证件, 起码这京城内外附近被他管得严严实实,行贿也过不去。

  怀袖是没走太远, 可他这才追出去不远,就被人拦住了。

  他这才跑过去,后面便缀上了一大群人,拖慢脚步,又被截住。

  与其说是被人当头浇凉水,倒不如说是冷水渐渐漫上来,萧叡终是冷静下来,他紧拽着缰绳,也不管官兵的问询, 只盯着怀袖的马车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翻过地平线,就消失不见了。

  她走了。

  他也回去当皇帝了。

  怀袖隐约似乎听到后面有奔马的声音,莫名地让她心头一跳。

  只是当时她正忙着安抚哭起来的雪翡,抽出身,才有空掀帘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她的错觉而已吗?兴许是吧,她还以为是萧叡追上来了。

  说不上是想他来,还是不想他来。

  没来也好,一了百了。

  今后他们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再见无期。

  萧叡回宫之后,在御书房连着睡了好几日,仿佛在麻痹自己一般,日以继夜地处理政务,不仅没有萎靡不振,反而更精神奕奕,脚不沾地般地连轴转,勤民听政,昃食宵衣。

  累到没有空暇去想别的事,便不会去想怀袖。

  雪翠回了尚宫局当差,她是怀袖近身的小徒弟,先前怀袖不见了,她也不见了,怀袖回来以后,她又在怀袖身边伺候,倒没瞒着。

  如今她回到尚宫局,无人敢问她在乾清宫伺候时的事,几日下来,大伙逐渐发现怀袖好像是又没了。虽然他们见不着人,但是送进去的吃食、女子衣裳等等还是能瞧出陛下有没有在寝宫里藏着一个女人。

  不知怎的,竟有人传言怀袖死了,被挪出宫葬了。

  唯一知情的雪翠对此并未反驳,而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她情愿大家以为姑姑是死了,让姑姑安安心心地离宫生活,不必再经受纷扰。

  雪翡不在之后,雪翠竟然和以前在学堂的死对头喜鹊要好起来。

  喜鹊私下与她说:

  “我之前还听人说陛下要封姑姑作娘娘。”

  “有人在背后说怀袖姑姑外清内浊,说她不规矩,气得我真想撕烂她的嘴。”

  “我觉得……我觉得怀袖姑姑必是不愿意的。”

  “怀袖姑姑就是太正了,宁折不屈,方才罹了难。”

  雪翠笑笑,她才十二岁,初初有了少女的模样,怀袖走后,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因为以后再没有为她遮风挡雨的怀袖姑姑了,她说:“怀袖姑姑不是迂腐不化的人,她倒是曾与说我过,什么贞操名节,都比不上活命重要。”

  长春宫中。

  崔贵妃叫了一群小妃子一道打叶子牌打发时间,这陛下不来,她们总不能干等着,自己找点乐子呗。

  再一边说说怀袖的坏话。

  先前四妃之间还相互暗自较劲,现在早就不斗了,一致地酸怀袖,倒是想使绊子,却没办法显神通。人家被陛下藏在身边,宝贝的很,旁人连见都见不得。

  崔贵妃正在那酸溜溜地道:“怀袖出来了吗?陛下既那么宠她,怎么没封她一个妃子?”

  “都在她那宿了多久了,也没有见她怀上,真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她都多大年纪了,也不知有哪好的,陛下瞧上她哪儿了。”

  便有人想,阖宫上下也没见旁的妃子怀上啊。

  这事儿不好往深里想,想得深了,似乎是大不敬。

  大家酸归酸,也羡慕。

  以前总觉得皇上待人清淡,虽然温柔体贴,却少几分味道,如今终于知道了,原来皇上宠起人来是那样的。她们嘴上骂不规矩,心里却希望皇上与自己,也能那般不规矩。

  这在场的几个妃子,每个都穿了紫,戴了玉,闲着无事只能自个儿瞎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又想,皇上是不是不爱浓抹爱淡妆。

  就只有崔贵妃,一如既往地妆容美艳,丹蔻染指甲,穿金戴银。

  这时,蒋美人犹豫着说:“可是,不是说怀袖死了吗?”

  崔贵妃因被谣传罚过一次,她不爱听这些宫中传言,也不准自己这的宫人四处瞎打听,下面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告诉她。

  她闻言一惊:“死了?!”

  蒋美人也不确信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而已。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咱们静静等着便是,日子久了,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崔贵妃抓着叶子牌的手迟滞了一下,不再说怀袖的坏话了。

  待牌局散了以后,崔贵妃让芍药去探听。

  夜里,芍药与她说怀袖好像是真没了。

  崔贵妃又吓得晚上不敢熄蜡烛,问道:“你说……这应当不是我咒的吧?”

  她生气时,私下骂过怀袖两句什么“也不看这福气你一个贱人受不受得起”。

  芍药安慰她:“怎么会呢,骂她的人多了去了。”

  崔贵妃:“还是让他们点着灯,你今晚就睡在外面碧纱橱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