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十步”不可置信地瞪向小女郎——漂亮?!
不应该是英武么?
蒋墨薄唇吐几字:“畜生该杀。”
十步立刻侧头,向蒋墨嚎叫着击去。蒋墨面上仍带着不在意的轻笑,但他身边的武士们一同上前,去捕杀那鹰。
关幼萱着急地跳起:“五哥,这是我夫君的鹰,你不要伤它!”
蒋墨温柔安慰关幼萱:“你认错了,这是一只野鹰。”
关幼萱眼睁睁看着大鹰的黑色羽翼被扯掉了许多,再聪明的鹰,也玩不过人心的险恶。小女郎生气:“十步,回来!”
正在这时,蒋墨猛地身形一侧,向后急退。来自后脑勺的拳风凛冽,来自四面八方一样,让人无处可躲。关幼萱扑过去想抱住鹰的动作也被拦住,她肩膀被后面另一股力扯动,被扣着锁入一个人怀里。
同一时间,“十步”拍翅飞上天穹,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缓缓落在了少年戴着铁甲的肩膀上。
“十步”洋洋得意地对着对面那些恶人们咆哮一通,它在原霁肩上跳动,向关幼萱炫耀自己的威风。
关幼萱仰头:“少青哥哥!”
原霁:“……”
他本下颏紧绷,目光凶厉,一招打中蒋墨颊畔,他不停手,仍要继续。但是关幼萱一声“少青哥哥”,将原霁拉了回来。
他低头与关幼萱对视一眼,然后分外坚决地抬下巴,面对着对面那神仙般好看的年少郎君,龇牙警告:“不许碰她!”
两个少年郎君对立,他们一人英武笔挺,昂然如剑;一人秀美明澈,拥春山朗月。
原霁阴鸷而平静:“不许靠近她。
“不许引诱她。
“你再碰我的东西,我会杀你。”
蒋墨扯嘴角,手摸到了唇边渗下的血迹。蒋墨幽幽若若地看来,目中浮起和原霁如出一辙的阴戾气。这对亲兄弟的差别,一瞬间没那么大了。
—
原霁搂着关幼萱的肩膀,将关幼萱带向远离蒋墨的方向。
原霁板着脸:“他脑子有病,你少和他说话。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干脆别见他了。还有……”
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被一种柔软的触觉碰触。
喋喋不休止住,原霁低下头,见关幼萱伸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戳了戳。他低头看她,面容严肃。
与他四目相对,关幼萱缩回手,不好意思道:“因为你抱我抱得不舒服,我想让你换种姿势……我打扰到你了么?”
原霁:“……我没有抱你。”
关幼萱:“对哦,这个是搂不是抱。”
原霁被噎,当即暴跳如雷:“关幼萱,你有没有认真听人家说话?你只关心你自己舒不舒服!”
他甩开手,和她拉开距离,谴责地瞪向她。关幼萱一愣,低头反省自己。
她抬头:“那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吃醋了么?”
心中千万斥责,面上说不出话,怪她眼睛看他。
在小淑女眸子漆黑而专注的凝视下,原霁扭开脸不看她,闷声:“我真的搂你搂得不舒服?”
关幼萱当作不知道他的刻意转移话题,她拉着他的手来搭在自己肩上,柔白如笋的尾指与他轻轻勾一下。
在他看过来时,她立刻转过眼睛装无辜,娇美死了:“少青哥哥,你刚才压我肩膀压得我好疼。你轻一点儿。”
原霁被她一声软绵绵的“少青哥哥”叫得脊骨发麻,耳中也轰鸣阵阵,听不到她在撒娇些什么——
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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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备齐,时至惊蛰之日,春雷初起。
黄昏之时,关幼萱便被各位原家伯母、嫂嫂们、侍女们簇拥着打扮。香草研碾,胭脂落腮,女儿香暖,钗细礼衣更是姑苏三十二位绣娘花了一整年织就的。
关父早知女儿迟早出嫁,但这一日真正到来时,他仍恨不得自己从未备过女儿的嫁衣。而在新嫁衣下——新嫁娘青春明媚,璀璨琳琅。
喜乐声中,青帐委地,关幼萱手持却扇、身挨床沿。她乌眸若水,怀着惴惴之心,期待夫君驱车来迎娶自己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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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院的另一屋舍,玉佩、革带、蔽膝……深红色男式婚服,一一展在原霁修长的身架上。
众人赞叹着他,原霁忽然侧头:“你们有听到轰轰声么?”
赵江河在外作战,到今日都不能归来。好友中,只有李泗笑道:“是外面的鼓声,你听错了。”
喧哗鼓乐声中,原霁闭目,再次聆听。
—
漠狄三万骑兵,结阵在塞下玉廷关前。黑云盖天,旌旗猎猎。
凝视着面前蜿蜒开的凉州土地,为首漠狄王拔刀,气焰高昂:“十八年前,我们用原七郎的出生,给凉州做礼物;十八年后,我们再给原七郎的大婚送份贺礼——
“拿下青萍马场,断凉州的马种!”
第20章
原让进里舍,看到原霁正在束发。少年乌黑浓密的长发贴着瘦削坚硬的面颊,连发丝都被衬得硬了很多。
原霁继承了他父亲的绝色与母亲的坚毅,分明长在凉州,却偏生的唇红齿白、面容白净。在原让看来,原霁的长相,比起他那个亲哥蒋墨,也并不差多少。
为原霁戴发冠的姆妈扯痛了少年的头皮,原霁干脆挥开人,自己对着铜镜戴玉冠。
原让站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感慨无比:“七郎像个大人了。你的婚宴格外重要,是整个凉州的盛事,别搞砸了,知道么?”
蒋墨在外听堂他们兄弟的谈话,轻呵一声——
原家儿郎都死绝了。就等着一个原少青长大,扶起整个西北军。
原让也不怕压垮他的宝贝堂弟。
隔着一道屏风,蒋墨听到原霁淡淡“嗯”了一声,蒋墨眼中的嘲弄,便更加重。他感觉到一道目光,抬起头来,见是一个青年正观察着他。
裴象先对蒋墨拱手笑了笑,心中若有所思:他有点担心萱萱在这样复杂的原家,怎么待下去了。
原霁与原让说话时,他余光看到束远的身形在门外晃了许多次。原让态度上却看不出什么,勉励了弟弟几句,便出去了。
原霁发现了原让一身青袍下露出的铁甲。
他对自己身旁的束翼使个眼色,束翼当即一溜烟混入人群。
身边乐声依然热闹嘈杂,原霁坐在榻边穿长靴时,他敏锐的观察力,已发现屋中混在他身边与他说笑的少年郎君们有些漫不经心,时不时向外看一眼。
一会儿,束翼跑了回来,蹲在原霁旁边,跟他咬耳朵:“漠狄人趁你大婚,来搞乱子。咱们的斥候和侦查鹰都看到了,漠狄王领着三万大军南下,冲着青萍马场去了!
“看来他们是觉得你大婚之日,青萍马场的防备会松懈,正是拿下的好时候。等他们拿到了咱们最好的马场,咱们以后想和他们用骑兵决胜负,就不容易了。”
原霁借着穿靴子的动作和束翼说:“我二哥打算出兵么?”
束翼嘴里还咬着一块不知道喜宴上谁给的槟郎,说话含含糊糊:“你大婚之日,动兵戈不吉利!赵江河向你二哥请命,去援助青萍马场,二郎没同意。
“二郎说赵江河刚领兵,经验不足。只要玉廷关还在我们手中,等你婚后,二郎会亲自带兵把青萍夺回来。”
原霁不说话。
他心想原让虽然这么说,但是原让都穿上了战铠,显然抱了最坏的打算——迫不得已,仍要大战。
原霁眸子幽沉,起身时继续由人打扮。外人看不出他在想的事和婚宴无关,此处依然其乐融融。但是一会儿,李泗挤到了原霁身旁。
李泗清秀的脸上浮起不安忧色,压低声音:“你听说赵江河去青萍马场的事了么?”
原霁侧过脸:“我二哥没同意。”
李泗陷入思忖。
旁边另一儿郎见他们在小声说话,就凑过来对原霁道:“你不知道,赵江河违抗你二哥的命令!你二哥不让他去,他却怕青萍马场撑不过今晚。他自己带了他部下的一万兵去青萍了!”
原霁说:“自大。”
李泗道:“他也是为了让你安心成婚,婚宴不出意外……他想以最低的损失,保证你婚宴如常举办。”
原霁说:“他只带一万兵,是扛不住漠狄人的三万的。何况现在是春天,漠狄经过冬天的修整,粮草充足,恢复元气,这时候,正是我们和漠狄每年大战的最好时机。漠狄人如果以此为开局,准备必然充足。”
众人便都担忧。
一会儿,束翼又跑进来报告,他高兴地:“你们不用担心了!二郎打算亲自去青萍马场一趟。”
屋中陪着原霁的众年轻郎君松口气,原霁却顿一下:二哥的伤还没好,真的适合这时候去青萍么?
原霁问李泗:“如果咱们这些人去青萍,能救得下来么?”
李泗怔一下,为他的胆大瞠眸:“你在想什么?咱们只有一百来人,又从来没上过战场,不过是平日玩一玩……我知道你担心赵江河,也怕青萍马场出事,但你二哥亲自去,你还怕什么?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婚!”
原霁拍拍李泗紧绷的肩,笑道:“你怕什么?我随便说说。”
但原霁心想:如果他去,那他领一百人,便是轻骑精兵,从速从急。
漠狄王亲自带兵,他想领教一下漠狄王;一万人对三万人的挑战,他同样想领教一下。
“七郎,可以出门,去迎新嫁娘了——”
原霁回神,对着铜镜端详半天,说:“我的刀剑么?”
姆妈脸色一僵:“新婚夫郎哪有配刀剑的道理?不怕吓到新嫁娘么?”
原霁看她,露出独属于少年郎的几分调皮笑,还带点儿撒娇:“我们凉州新婚夫郎就要佩刀剑。刀剑是我大夫人,小淑女才是我第二个夫人。”
姆妈被逗笑:“胡说八道,这话可不能让新嫁娘听到!”
姆妈点了头,李泗递剑给原霁时,不肯松手。二人不动声色地拔河。李泗被内力震退,不得不无奈地退后,看原霁满意收手。
原霁大步出明堂,与外头闲看他的蒋墨打个照面。裴象先也将原霁从头到尾扫一遍,略微满意:至少拿得出手。
“七郎真是英姿勃发!”
“这才是我凉州好儿郎成婚时该有的样子!”
院中人看到原霁出来,赞叹声不绝。蒋墨手中扇柄挡脸,遮住自己神情。他心中对这个威风凛凛的亲弟弟,有说不出的厌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