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淑女 第64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他喜欢极了你,他在心里娶了你一百遍一千遍。”】

  两者之间,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关幼萱被他明澈诚挚的眼睛望着,她不知所措,茫然万分,半晌才红着腮垂下了脸,只心中的怨愤,好像被他吹走了一半。留下的另一半,是因为原霁没空多说,他睡在了关幼萱身边,却不是为了与她谈心。

  他倒头就睡,为了做梦。

  原霁如愿以偿梦到了后续。

  梦中时间线到了十月。

  曾经小七郎写信给关幼萱,说十月便下江南去找她,与她说清楚两人的事。这个约定,在梦中没有成行。因为十月份,原二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与陌生男人私奔了。

  此前毫无征兆。

  原让惊怒万分,羞耻万分!

  原家与关家因此事生出龃龉,原霁怒火冲天,他不可能下江南去找任何关家女郎,他只想在凉州抓住那个与人私奔、给自己二哥蒙羞的女人,质问她怎么敢这样对二哥!

  最先找到关妙仪的,不是原霁,而是原让。

  原让中了漠狄人的陷阱,漠狄人抓住关妙仪威胁他,关妙仪的姘头薛师望找到原让,让原让救人。

  漠狄人用关妙仪当人质,要凉州败在原让手中。原霁身在武威郡守城,风雪大恶,他分身乏术,即便有封嘉雪前来缓解他的压力,但元帅的失踪,让凉州人心惶惶。

  原让面临老漠狄王的威胁,面对着楚楚可怜的、被漠狄人抢走的妻子。妻子流着眼泪,然而原让已经不清楚,她哭的时候,看着的男人,到底是他,还是薛师望。他与她同床共枕这般久,他可否一直是她厌恶的人?

  “原二,这可是原二夫人,是你此生最重要的女人!你只要将玉廷关下的兵撤走,我就将你夫人还给你!薛师望这个人,我们会帮你杀掉!”

  原让与束远并肩而立,他们被困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身后凉州兵千万,但是此时的原让,孤立无援,只能遥遥看着闭目落泪的关妙仪。妻子和凉州的选择题,让他脸色苍白。

  原让面无表情地弯弓搭箭,手中箭只飞出,所有人未曾反应过来,原让的箭,直入关妙仪心口。

  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选择是——凉州。

  原让的选择,让他自己脸色灰败,跟在原让身后的薛师望等人,呆呆地看着关妙仪的身子倒地。大片血泊漫开,她是至美的女人,死都死得那般艳丽。风声怒吼,束远拔刀,与原让一左一右地袭杀向发愣的漠狄人。

  薛师望眼眸赤红,领着自己的马贼:“杀——”

  双方混战,一个女人的生死,在此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原让一心杀漠狄王,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左右。他的七弟和封嘉雪在武威郡对抗木措时,他深陷关外,唯一的目的,便是杀了漠狄王。

  漠狄王终是死在了原让手中。

  原让提着老人的头颅,虚弱疲惫地立在血泊中。风雪停了,凉州的援军找到了他们的元帅。老漠狄王的死,让凉州军振奋。然而狂欢声中,薛师望手中的箭,对准了原让的后背。

  原霁与封嘉雪双双赶至,原霁第一次打守城战,竟然让木措退兵。虽有封嘉雪指挥之功,但原霁满心觉得自己从此后有了威名,便有当将军的才能。

  “二哥——”他跳下马,飞奔向立在血海中、手提敌人头颅、面色苍白颓然的青年。

  封嘉雪眯了眸。

  下一刻,一支箭从后“刺”一声,插入了原让的后背。原让缓缓回头,与薛师望冰凉的眼、手中的弓对视。

  “二哥!”原霁喊声转而凄厉。

  “砰”一声,原让倒地,倦怠万分地闭上了眼。

  他从未想做将军,做元帅。凉州和七弟需要他,他不得不站出来。妻子也死了,漠狄王也死了,而原霁能够出头了。原让无情无爱,断情断爱,他此一生如同笑话,而他最想要的、想要的……

  一切都结束了。

  原霁大汗淋漓,从梦中惊坐起。

  天还蒙蒙未亮,喘气未定,原霁推起自己身旁蜷缩而睡的关幼萱:“萱萱,起来。我知道二哥在哪里了!”

第50章

  西域有一道大峡谷, 过境艰难,乃直取之道。

  风雪渐停,原让与漠狄王都遁入此间作战。关妙仪被救下的代价, 是束远一人独入敌中破局,束远虽勉强退下, 受伤却颇重。之后薛师望接住关妙仪,马贼们才听从调遣, 暂时听原让驱使。

  漠狄王由此得知薛师望与原让此前恐有了交易。

  他恼怒万分, 自然杀原让的心更重。原让与他心思相同, 是以双方大军队明明都陷入凉州, 二人各自百来人,却在峡谷间战得酣畅。二人心知肚明, 尽快拿下对方才是道理——时间拖得越久, 风雪掩路的作用便越小,敌人背后的援兵赶来的机会越大。

  狂风呼啸,峡谷作为唯一的风口,战局更险。薛师望自得到关妙仪,便只在后辅助, 等待凉州援军。“十杀”已离开此处, 即使迷路数日, 总会有结果。此时最想杀漠狄王的人,是原让和束远。

  束远冲锋,原让为主。老漠狄王征战一世,手下败将数不胜数。原让的所有熟悉的亲人, 几乎都和此人脱不开干系……他的父母, 族叔家伯, 大哥与其他弟弟们。

  雪花作风, 刀剑相抵。漠狄王力大无穷,原让多的是一腔壬气。漠狄王的刀一遍遍挥来,原让眼前,一幕幕重现的,是少年时的温馨——

  雪下廊庑独暖,一张地衣,小炉烧酒。众年轻郎君与女郎坐在檐下看雪,感慨丰年好个春。

  大哥爽朗健谈,三弟与四弟打闹,六弟尚是孩童,坐在他怀中哭嚷着喊娘。他们一起说笑,风雪扫峨眉,拿着原让开玩笑:

  “行之,咱们家上战场的已经够多了,你既然自小文弱,就好好习文好了。等哪一天上长安,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大世家们都瞧瞧——咱们凉州不是白丁,不是无才无智。什么叫‘无才无智’?战场上不需要智慧?”

  原三郎在一旁帮腔:“行之哥,大哥说得对!没有诗书传家,我们是靠兵马打天下的!到时候你去长安,到三叔跟前当官……咱们家在长安就有人了!”

  四郎抱起哭闹的小六郎,大笑:“你这个小家伙,就知道哭。你也是要上战场的知不知道!”

  那些光景转瞬即逝,原家的幸福总如镜中烟云。之后,众人死于战场,六郎年幼本不至死,但其父母深陷敌中,六郎随其父母一同惨死。原让骑马奔至战场,猎猎骇风下,他只收回不完整的骨絯。

  某方面来说,小七是幸运的。小七只见过家中大哥,原让见过的,确实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原让知道不能再那样下去了,他们需要休养生息,他不能再坐在家中吟诗作赋,以为写几幅歌功颂德的诗句,兄弟们就能旗开得胜。

  原让顶着压力,将战线缩回玉廷关。

  他不和漠狄王直面,让漠狄在西域一时间风头无二,野心渐渐坐大。原让耐心地养着这个敌人,他知道再强的敌人也会败给骄傲和岁月。他家中有一头正在长大的狼……原让何曾真正怕过漠狄王?

  岁月让漠狄王鬓染风霜,骄傲让漠狄王设下陷阱、只带一百来人就来杀原让。

  原让一步步走来……他有的是耐心!

  “哐——”雪粒子飞入眼,原让武器被震飞,被漠狄王撞飞出去。薛师望回头,见原让手中刀在地上刺啦划过,渐缓退势。原让撞上树桩,口吐鲜血,半晌爬不起来。

  薛师望正与敌人相战,无力回援。

  薛师望冷漠地思考:如果原让死了,自己该怎么离开这里。

  漠狄王手中的刀横劈而下,凌厉万分。束远一声大喝:“二郎!”

  束远顶着来自后方三柄武器同时到来的杀势,毫不犹豫地旋身转体,腾空大纵。他的后背红血弥漫开,让他步子趔趄了下。但束远飞扑到漠狄王刀下,他半身后拧,咬牙徒手接刃,用手上之力挡住漠狄王的攻势。

  血已经凝成了冰霜,痛觉太多便已麻木。

  束远一身皆是自雪地上滚过的狼狈痕迹,他目青唇白,肤色早已成僵。然他沉雄刚毅,厉声高喊:“二郎!”

  多年默契,在漠狄王后退之时,束远拼着伤势盘缠而上。手骨被折,面颊被冰刀割出血刀子。粘稠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束远无知无觉一般缠住漠狄王,让其走而不得。漠狄王大怒,反手将束远压下,一脚踩上青年的手骨。

  极轻的声音,应是手骨碎裂,可是束远没有声音发出。

  只有粗重的喘气声。

  斜后方,原让喘着气。雪花在睫毛上颤抖。

  “行之……杀了他。”

  “行之……杀了他!”

  “行之!杀了他——”

  冷风肆虐灌来,头顶树上的雪簌簌震落,原让躺在地上。他忍着麻痹的手臂,挺身翻起。

  夜与雪缠磨,世界变得缓慢空白。他摸过束远砸过来的刀,从后跳上漠狄王的后背,一刀直下——

  “咕噜。”

  奇异的寂静下,老漠狄王的头颅落了地。

  峡谷旁道,漠狄援军摸了过来。他们安静地埋伏在地,并没有跟着漠狄王下去作战。他们提防着凉州军的援助,同时寻找着下方的机会。

  原让砍下了老漠狄王的脑袋,埋伏的漠狄军将领,涨红了眼,却冷静地知道自己等到了对方松懈的片刻机会。

  原让手扶着刀撑地而站,他颤巍巍地弯下腰去拉束远。漠狄人在林中的箭盯住他,“嗖”一声,长箭飞出。

  关妙仪一直与薛师望站在一起,最后的战斗,她一直怔怔看着原让两人与漠狄王的死战。她始终不能理解原让,但是她在他面前,开始觉得自己卑微。敌人的箭刺向原让后背时,她眸子瞠起。

  关妙仪:“师望!”

  薛师望手中拉弓,长箭射出,直撞上那支箭。

  再马蹄声阵阵,雪雾翻起,与此同时,山头的原霁等人赶到。丛林中的漠狄人搭弓射箭,原霁的马上,身前坐着关幼萱。关幼萱手中紧紧抓着原霁交给她的弓,而此时,原霁握住她的手,从后背箭筒中抽箭,与她搭弓。

  此姿势他最方便。

  “砰——”锋利的箭从二人手中飞出,准头毋庸置疑。

  三只箭来自三个方向,挟风裹雪,凌厉万分。

  关幼萱后背贴着郎君冰凉的身体,他的气息却灼烫地贴着她的面颊。关幼萱紧绷着身,见下方的人齐齐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凉州军和漠狄军用不同的语气,说出同样的话——

  “凉州军的援兵到了。”

  漠狄王的死,原霁的到来,让原让一方如虎添翼,这只小批队的漠狄军的颓势毋庸置疑。之后兄弟二人当即回转玉廷关,风雪彻底消停,木措无法在封嘉雪的守势下攻破武威郡。

  当漠狄王的头颅送至木措帐下后,木措当晚对武威郡发起疯狂攻势。

  天亮后,木措撤兵——漠狄王一死,他便知玉廷关下的战争,要变局了。

  三日后,漠狄对凉州发出的战争以漠狄王的死而惨白告终。一月后,木措会登位为新的漠狄王。五日后,原让兄弟回到武威郡,他们带回了关妙仪和薛师望。

  关妙仪没有选择,她被押回武威后,便与薛师望分开了。关妙仪不安地坐在屋舍中,想着原让对自己的态度——

  师望与马贼们最终是帮了他的。

  他是大元帅,当有气量,应该不会杀了自己和薛师望吧?

  可是哪个男人,能忍受未婚妻对自己的欺骗,假死后与人私奔呢?

  “吱呀。”木门被推开。

  关妙仪起身便迎上,她看到端着果盘进来的人是关幼萱,心中不觉燃起了希望。关妙仪握住关幼萱的手,急促道:“萱萱,你可有见过师望?他们将师望带去了哪里?师望是功臣,原二郎不会治罪吧?”

  关幼萱凝望着关妙仪,漆黑的眼珠久而不动。

  她这位堂姐弱质纤纤,生得病弱风流,颇有佳骨。然而关幼萱觉得自己确实不了解这位堂姐——小女郎轻声:“发生这样大的事,堂姐眼中只有那个男人,不记得问我们,问原二哥么?”

  关妙仪怔一下,她局促地松开了手,往后退得跌坐下去。关妙仪脸色苍白的,看关幼萱将果盘放下,坐在自己对面。关幼萱又轻声细语地嘱咐侍女们添火加炭,侍女们十分听小七夫人的吩咐。

  一看便知关幼萱在这里过得极好,原家人是敬重她的。

  侍女们退下,木门合上,关妙仪才垂目轻声:“你一定很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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