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26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人家就再次来了一套动作,还配了音儿,举着那只小袜袜说:“呜~呜~呜呜…………”

  七茜儿当下就嗤笑出声。

  管四儿进了屋,看着很是尴尬的母亲还有嫂子道:“您甭想那么多就没那么多事儿,我是野惯了的,就,就过几日就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来到李氏面前扶她,话音难免带着孩子的任性道:“哎呀~娘!你在这里说这些,咱回自己的院儿!”

  他很少这样,基本不这样。

  李氏看娇儿拧巴,浑身都化成了水,就谁也看不到的被她儿带走了。

  安儿看着那些没良心的背影,到底放下袜袜,很是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会子他最好玩儿,是啥也学的。

  等到这娘几个走了,七茜儿才隔着窗子往外看。

  啧,一个没少,连少了一条胳膊的孟万全都是一脑袋臭汗的站在院里。

  也不知道这些人啥时候来的,到底又听到了多少。

  可看眼神吧,又对人家母子还是很羡慕。

  这种感情,他们大多是没有的。

  怕这几位犯小心眼儿,七茜儿便隔着窗户骂道:“这是干什么去了?休沐回来也不安生,都一个个整的一身臭汗的跟这立杆子呢?”

  陈大胜挠挠脸,对屋里笑着高声说:“我跟他们去山上拆茅舍去了。”

  “拆那个做啥?”

  “恩,就前几日全子哥看到野狼影儿,他不放心,就上山溜达了几圈儿,赶巧看到那些被人舍了的茅舍里,却有人在内烧了柴草取暖呢。”

  呦,这可不是好事儿。

  七茜儿没低头的给儿子套袜,边套边说:“这可不好,大人倒是不怕,就怕小孩儿不懂事儿,咱可就住在这山下呢,那万一引了火,这是要出大事儿的。”

  陈大胜点头:“说的是什么,就怕祝融老爷动怒,且这边又离的猎场太近,万一有人潜伏在茅舍里,那头就不安全了,这不,我今儿带他们上去拆了几处屋,明儿再跟庆丰府商议一下,以后这后山还是不要随意让人上了。”

  很是靠得住的爷们了,七茜儿心里欢喜,就趴在窗户上嘱咐:“那赶紧去澡房,让他们伺候诸位有功老爷梳洗,我让他们给你们温点好酒,再牵个羊羔儿犒劳你们。快去,快去!”

  几个爷们孩子般的傻笑起来。

  这就是几个要求不多的傻子,听到有吃有喝,就一个个的欢欢喜喜的去了。

  倒是走在最后的胡有贵表情有些微妙。

  他随着大家梳洗了,又换了衣裳,拢了头发,吃没几口东西,忽就站起来跟几个兄弟告罪道:“你们几个且吃着,我今晚回衙门里住。”

  童金台傻,刚要张嘴问,却被陈大胜没抬头的一口肉塞满了嘴。

  陈大胜笑眯眯的嘱咐:“去吧,只你刚沐浴了,小心风邪入体,就坐车回去吧,再把你嫂子新给你做的熊皮斗篷披了,捂严实点儿。”

  胡有贵脸上露了笑,点点头道:“哎,知道了哥,那我去了。”

  “去吧。”

  等那人走了,几个傻子才各自笑笑,该吃吃,该喝喝。

  如今都有家人牵挂,只他没有,也不是没有,是人家想不开不想要。

  把嘴里的肉块咽下去,陈大胜问对面的余清官:“他那弟弟你见过吧?”

  余清官点点头:“那小子其实不错,说不打搅,就不打搅,凭哪回来都是站在街边悄悄看他哥,人家发了毒誓绝不敢沾,人家就不来,还以为藏的隐秘呢,可咱是做什么吃的!”

  崔二典提起酒杯咽了一口:“一家一个死难缠……老天爷安排好了的。”

  他指着陈大胜道:“您家四叔,我家小舅子……”又指余清官:“他家老太太。”

  余清官大怒,一拳打出,崔二典脖子一歪躲了,顺带把他碗里挑出来预备端回去给二妞啃的肉抢了一块道:“瞧?都一样,你觉着你没错儿,可你吃的是兄弟们的肉,虽兄弟们无所谓,外人看到就处处是破绽,就要挑咱们的事儿。

  这几年我长进了,也会看人了,就觉着遇到小七这样的事儿,就要前头后面细细去想,好端端的就没规矩了?肯定背后有原因是吧,人家自己不在意,咱就别上杆子替幺儿抱屈去,幺不屈好么?”

  马二姑从锅里捡了几块好肉送到胡有贵碗里,笑着说:“什么话!小七回来谁说什么了?这还是几个娘们说,怎么不回宫家了,就指定受委屈了,我看就没事儿。甭提他,说老五,我看他弟弟就没错儿,挺好一孩子,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那会子才多大点儿,咋,一棍子打死就解恨了?他娘身上两块肉,就干嘛不拉一下,那要咱羊蛋活着,他就是天天闯祸,我,我也愿意给他擦屁股!”

  陈大胜瞪了他一眼:“别拿羊蛋跟旁个比,吃你的。”

  他说完低头喝肉汤,喝完抹抹嘴道:“上回~那小子躲在狮子后面看他哥,刚下雪,我看那小子穿了个夹袄。”

  “艹的!”闷头的孟万全来了一句:“怪不得我媳妇老嘀咕,宁愿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呢,瞧,说着了。”

  下雪之前天总是最冷,几缕寒风从燕京肆虐过去,把闲人都吹回了屋。

  国子监内,几个学生换了家常的的大毛皮袍勾肩搭背的往学外走,走到学舍门口,却看到胡有禄正支着小碳炉烧水制粥呢。

  读书本就是吃苦的事儿,国子监内家境贫寒的学生有的是,这样的情形也是见怪不怪的。

  那带头约局的就笑着随意问:“胡兄,天气这般冷,说不得明日大雪封门就出不去了,不若一起去吃点热乎的?”

  这人都是先天的势利眼,胡有禄寒酸归寒酸,可人家也是国子监生的最好看的学生,这就有了老天爷赏的一二分先天体面。

  若换一个长的丑的在这穷烧粥,你看谁搭理。

  胡有禄站起,好脾气的笑着拒绝道:“可别,咱出不起诸位仁兄去那地儿的份儿钱,我这里也快好了。”

  这几位招呼到了,也就走了,留下胡有禄一人蹲在地上,盯着劣碳烧的小炉发呆。

  又一阵寒风吹过,胡有禄就紧了一下身上的夹袄,有些后悔当掉羊毛袄子了。

  正忍耐间,他就听到将出去一位站在门口,急慌慌的喊他道:“胡兄!胡兄……外面,赶紧,外面有人找你。”

  胡有禄手里握着一把碎米,笑着站起道:“谁找我?陈兄找错人了吧?”

  可这位却猛摇头道:“不能错,人家说是你哥哩。”

  想到那位浑身金贵精致的好看样子,这位就诧异道:“那人莫不是你远亲的哥哥,别说,竟与你生的十分相仿……”

  一把碎米从手中泻下,胡有禄眼眶当下就红了,他跑了几步,想起自己的毒誓又不敢出去了,就踟蹰在那边木楞楞的看着门,最后……他到底蹲下,蜷缩在地上唠叨道:“不能去……我发誓了啊……”

  一双锦靴缓缓走到胡有禄面前,胡有禄就听到头顶上,那在梦里想了万次的声音不屑道:“你大小就爱放这种屁!做什么你都爱指咒发誓,还说长大了孝顺我呢,那也是发了誓的……”

  胡有禄慢慢抬头,看着跟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眼眶就越来越红,最后就像个孩子般,他忽嚎啕大哭起来说:“哥,你咋才来啊!!”

第159章

  胡有禄使了从胎里争出来的力量嚎哭,就整了一身的汗,那一身酸味儿冲天而起,便熏的胡有贵难受至极。

  从前日子不好,便是跌落粪坑都不会闻出不对,可现在日子好了,家里又有个爱干净的嫂子,就养的他们每天便是不入水,上下都要使那泡了药草的温水擦一遍身的习性。

  而今做哥的已经当了好些年的老五,人家上面也是四个哥哥,小脾气早就养出来了。

  如此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胡有禄,还满面嫌弃的说:“二,你多久没沐浴了?”

  胡有禄愣怔,感觉大哥说的是人话,却没听懂啊?

  还沐浴?他长这么大也没有沐浴过呀,就实在脏了,在家里寻个盆整点热水洗洗,那脚指甲长了,都是泡在水里弄软了撕下来。

  也不止他这样,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甚至城里有些不错的人家也是至多一月沐浴一次,那些女子为何在脖下常备云肩,那是女子喜欢用头油,怕油了衣衫不好浆洗,才有了各色云肩。

  可爱清洗的鼻子便机灵起来,胡有贵捏着鼻子又往后躲:“二,你都酸了。”

  “哎?”

  胡有禄举起袖子,左右闻闻,大哥瞎说什么呢?没味儿啊?

  他自是闻不出来的,单单一个热水沐浴,常人是过不到这般奢侈的,那香水行最便宜的大池,那也得十几文。

  一文钱能却能买俩粗面饼子了。

  看大哥步步后退,胡有禄才察觉自己被嫌弃了,便也讷讷的后退,又看着穿着一身精致衣裳的哥哥,心想,是啊,哥哥与从前不一样了,我这等粗鄙的恶心人,如何就有脸在他面前称弟。

  看弟弟后退,胡有贵无奈,便一伸手想扯着他的袖子走,可胡有禄那袖子不结实,他什么手劲儿,一伸手便捞下人家一片袖来。

  这是多少年?多少人穿过的老衣裳了?

  胡有贵低头看着那片布,这东西惯熟,从前死人身上扒拉来回倒换,是扒一次浆洗一次,它最后便松散,总是这种朽下场的。

  这衣的岁数怕是比有禄还要大了。

  如此他看着弟弟严肃的问:“京官虽不好做,可是我记的他胡醇厚是南丰县的推官,推官虽小也是朝廷命官,是入流的老爷!

  咱们圣上爷历来体面大方,正七品,月给八贯五百钱,年禄米九十石,衙后最少还贴补两百亩的禄田给他家里嚼用,他是推官,掌书记又协管诉讼,牙市里便是卖个牲畜立官契,他羊皮契纸上盖印,茶水钱也能整上几十文,便他是个清流,该他的过水一月也少不得三十贯的意思,如何就让嫡出的儿子,大冬日穿这样朽烂的袄子?”

  胡有禄看看自己缺了半截袖的袄子,好半天才噗哧乐了,他对自己哥哥说:“哥,您怎么这样说话?我都,都吓一跳!”

  胡有贵却盯着他认真问话道:“我问你呢,你便不遮不掩,好好与我说实话。”

  胡有禄摸摸袖子有些惭愧,却早就习惯了,也不觉着委屈说:“胡推官年富力强,总是义薄云天。”

  胡有贵讥讽:“哼,这是犯了老毛病。”

  胡有禄摇头:“他吃了教训,早就不那样了,而今至多每月出去十文钱接济一二文,也学会探查一下对方需不需要帮衬,他才会出手。”

  胡有贵却冷笑道:“狗吃屎,一坨跟一条没啥区别,自己的孩子还是照顾不到,却要在外挂个人皮,表示自己有人性!”

  胡有禄站在那边笑,这都多少年了,他哥哥过的日子,他都过过了,也习惯了,更忍耐了,想开了,就加倍努力能让自己自在。

  他不在乎,就笑说:“细想,其实谁都不易,我现在能来国子监,也是他的好处。一码归一码,你开头不指望也就不生这点气了,他上有老下有小,三个闺女俩儿子,翻身小娘找了一大一小,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又一个赛一个的有心眼子,他自找麻烦,下半辈子都没有一心人与他好过。

  除了这,人家又从战场背回俩残疾弟兄。推官一月是能抓挠二三十贯,可他家大业大,自己里衣都是补丁套补丁。”

  胡有贵瞪他:“你倒是他的好儿子!”

  胡有禄却上前一步:“不不,我不是他的好儿子,我恨他,他知道。”

  这还算人话,生气便生气了,何必给那没心没肺的解释。

  如此胡有贵点点头:“国子监的学生,朝廷有米粮贴补,你也识文断字,如何就把日子过成这样?”

  胡有禄却噗哧一声笑了:“从前还好,这一年他那救命恩人的孩子大了,家里就紧凑,初一十五,阿爷阿奶就派人来与我哭,说,家里钱都被小娘管着,他们却想给我存下一些娶媳妇。我又能赚几个?呵,我这衣裳,其实是冬日当了家里带来的,换的这两套,都是当铺子里的老货,就难免不结实。”

  胡有贵吸气:“你去当铺?”

  胡有禄点头:“恩,我去,常去!换点米粮,肚里不慌就能静心读书。家里今冬的份例一直没有送,我就想,兴许以后也不会送了……又自他~他找到你,他就不太愿意见我这张脸,也不愿意问我这个人了。哥你知道的,内外两张脸,他里面那张是怯懦种。”

  胡有贵眉毛一挑:“那两位老人家给你娶媳妇?我不信。”

  胡有禄无奈摇头:“怎么可能是给我找媳妇,他们就是没钱花用了,又没脸出外面说实话,还总想端官老爷爹娘的富贵架子。 哥哥不要生气,老人家年纪大了,月月跟儿媳妇伸手便常被打击。兜兜转转,不过是想起我这个念书的孙子还能划拉几个,便月月派人来。”

  胡有贵咬咬后槽牙:“那你就给?”

  胡有禄痛快点的点头:“给!你们都没了,战争起了,灾荒来了,村里年纪小的就有的是换出去与人做肉羊的,可他们没换我,咬着牙带着我逃了,冲这一点我得给他们冬日里添碳买衣,钱财身外物,却哪有我的命值钱。”

  胡有贵能说什么,只能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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