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52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而今三房那祖宗,死都不许她死,要让她活着煎熬,她就得煎熬成了人干子,才能恕从前在其余三房扒死人皮之罪,虐待老人之罪,谋杀亲夫之罪……

  竟有这么多罪么?

  乔氏心里没有半点脱罪的庆幸感,她完了!姜竹那边要给她修个守寡的佛堂,只要她嫡母的名义,要给那几个崽子一个前程。

  除了这个,她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乔氏甚至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喜鹊,没有兰庭,没有自己冤死孩儿的两条命,陈家绝不会给她半点生机。

  坐在一边的石婆子依旧是憨傻的,她看乔氏绝望,便小心翼翼劝到:“太太,都已经这样了,您,您想开点吧。”

  这就不错了,男人没了,人家老陈家仁义,侄儿男女在这里给她想活路,安排后路,还丝毫没有讨便宜的迹象,这太太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你好歹说点好听的啊?人家谁家的情谊,是大风刮来的,就凭你两口子为人的臭名声么?

  石婆子就恨不得真身上去,给院里的祖宗们磕几个了。

  院内,从燕京来的两个账房正在噼里啪啦的盘着陈四牛家里的账目。

  老太太坐在当间,支着耳朵很认真的听着七茜儿对四房家里的安排。

  喜鹊就依在丁香身上,两只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小孩子长在亲卫巷,又幼年波折被人抓坏了脸,虽这几年养好大半,可桩桩件件的琐事却将这孩子对父母的尊重毁了。

  便是毁了,可这也是爹,就更加绝望。

  她住在老宅,老太太疼爱,吃的,用的都跟六部巷子的小姐没什么区别,外人只说她有福气,有做官的爹,有郡王的堂哥,其余几个兄长虽与她感情淡淡,却也能给她撑腰,走出去便是旁人家嫡出的小姐,都与她笑盈盈的平等对待。

  可真一样么?阿奶老了呀,这个小姑娘非常清楚一件事,没有阿奶,她们四房是什么都不是的。

  她是亲卫巷长大的姑娘,看事情便与母亲乔氏不同,虽乔氏总是背地里各种解释,不断的诅咒,不断的从她这里找怜悯,她又不傻,她知道娘是贪的,也知道,爹爹是不成的,是没有德行的。

  如此更抬不起头来。

  然而这一家人为了她跟兰庭,却依旧在这里劳心劳力,到底退让了,母亲至今连个谢字竟都没有跟人说过。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越发的自卑了,便是旁人愿意跟她玩耍,她也学不会兰庭的本事,能在六部巷没心没肺的长大,还在街口的蒙学里交上许多的朋友,过的无忧无虑的。

  账房打算盘珠子的声音,就像打在这个小姑娘的魂魄里,那边响一下,她的心便揪一下。

  丁香感觉妹妹不对,便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喜鹊莫怕,你是长姐,又是老太太养大的,嫂子们都知道你的为人,更不会歪想了你,你要上心~你家这些事情你避不了,更要心里有数,知道么?”

  喜鹊颤抖的肩膀安静下来,半天才被迫抬起头,看看门道口,再看看坐在一边不说话的亲人们。

  她看着老太太哀求:“阿奶,我怕。”

  老太太心里难受,这次却没有如从前一般伸出手将她拢在怀里安慰,只是含泪对她说:“丫头,你大了,知道不?好好听,莫怕啊~!”

  七茜儿看老人家情绪不对,便咳嗽一声说:“这几日大家也累的够呛,咱今儿忙完这些事儿,也就清闲了,累不累,就今儿这一场了,四房燕京西边那宅院内里乱的很,这账目一时半会子出不来,那咱就先说说,留下的两个妾氏。”

  有她打岔,老太太便加倍迁怒起来,咬牙切齿的骂到:“那个带累死我儿的倒母儿东西!她千刀万剐都不解我的恨!”

  老人家骂的是小柔姨娘。

  坐在门口的乔氏身体一动,从小凳上滑落坐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石婆子这回机灵,赶紧扶她起来,乔氏却悄悄往门道夹角缩了一下,很是怕人见到她的样子。

  李氏抬脸对众人说:“我昨晚问了一下生五朵的那个牛月桂,她倒是没有呆的意思,说是想回老家呢。”

  七茜儿想了下问老太太:“阿奶,这到底是给老陈家生了个女儿,人家要走咱也留不住,到底岁数不大呢,若留,怕是早晚成仇,您看?”

  老太太想想:“这人咋样啊?”

  七茜儿答:“就是个老实人,也不爱吭个气儿……”她指指门道口对老太太道:“她给找的。”

  老太太点点头:“放人家走吧,也别让她空着手,再给她拿上几贯防身,好歹咱家里出去了,她也有口饭吃,你去跟她说,她要想孩子,就去姜竹庄子看,往后五朵大了想跟亲娘走亲戚,咱也不拦着。”

  七茜儿点头,看看身边一堆乱七八糟的契纸,翻腾一会子找出一张放置在一边。

  看七茜儿收拾契纸,李氏也站起来,寻了那叫王小柔的契纸对老太太说:“阿奶,这张便不能还了,虽她给咱家生个了哥儿,可也不能这样放过了。”

  老太太咬牙:“就是这样,必要千刀万剐!”

  陈大忠无奈:“阿奶,千刀万剐不至于,她的事儿,我们也问了旁人家该如何,我燕京的一位同僚家老太太说,护国寺往北二百里有个燃灯庵堂,就收这样的人去修行,您看成不成?”

  老太太不放心,可是也不懂律法,老陈家也没有宗法,心里虽不甘愿,可她到底说:“那,那就托给菩萨吧,菩萨管她生,定她罪,也行的,咱家就不沾染这个因果了,哎……就这吧,给菩萨吧,菩萨自由安排,我认。”

  一直没说话寇氏好奇:“不是说,前几日那个王小柔家里来人了么?”

  李氏冷笑:“你当他们来给闺女做主的,这是知道咱家出了事儿,他家的又给咱老陈家生了个少爷,这是来充做外家,想给闺女撑腰来争家产的。”

  本来没打算吭气的卢氏诧异:“呦,这也有脸啊?妾家上门争产?还是来咱家?”

  陈大义讥笑:“啊,可不是有脸么,后来我出去就问他们,你们又是那门的亲戚,就这还满地打滚不依呢,还吓唬我要去敲登闻鼓。”

  老太太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就诧异问:“这怎么话说的,欺负咱是外乡来的?咱家镇上从前那老员外家也有个老妾,那老婆死了,她娘家来都不许给戴麻的,怎么到了咱家就成了登闻鼓了?”

  陈大胜安慰她:“没事儿阿奶。”他指指谢六好:“你干孙儿把人都弄走了。”

  老太太却又说:“那,那不至于,这世上糊涂人本多,我从前也糊涂的,那~咱也不能欺负人的,谁的罪过谁接着是吧,咱们家是信菩萨的,咱不跟他们沾因果,啊!?”

  谢六好对老太太笑笑:“知道阿奶,就吓唬吓唬,人到衙门口他们就吓死了,诅咒发誓再不敢了,我就把人放了。”

  “这就好,这就好,人总要积德的……尼师说了,要放下,放下么……”

  可老人家就是放不下啊,只把手里的佛珠捻的飞快。

  院子里打算盘的声音停下,账房在账本子上添了最后一笔,这才捧着一本账目呈到陈大忠面前。

  人家陈大忠是长房长孙。

  陈大忠接了账本子,到底不擅长这些,就转手给了李氏,李氏接了看了几眼,就深深叹息一声道:“这日子过的,嗨,老……四叔也是做了好些年官儿,这家里账目上怎么就这几十贯?”

  老太太无奈:“他也不认个字儿,也不是有本事的人,”

  说完恨恨看看门道口。

  七茜儿无奈摇头笑,老太太心思粗糙又简单,人家是做娘的,儿子死了便不恨了。

  可乔氏又算什么东西呢,一点好都没给老太太留下,她也对她不会留有什么情面,只会加倍憎恶她,这种来自母亲的憎恶甚至是不讲道理的。

  这还是不知道乔氏是杀儿真凶的情况下。

  李氏把账目交给七茜儿,七茜儿快速翻动,拿起毛笔在桌面飞快的计划了一下,最后放下账本看着老太太说:“您说,要给四房补贴一份儿?”

  老太太早有准备,便点头,让人进屋抱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当着大家打开。

  那巷子里是满满的银锭,目测能有个四五百两的意思,这几年,老太太干儿子会孝敬,孙子们会孝敬,她自己也有庄子,吃穿花用都有三房包了,就节省下来不少。

  老太太看着这些银锭苦笑:“从前,就看着这玩意儿亲,如今才明白,这玩意儿就是给活人用的,用了吧,也是欠了人家的。”

  七茜儿笑笑,让人抬了归总账,这才跟大家说:“今儿大家都在,我就当着喜鹊,兰庭,把你们家的账目报一下,有笔账目我要提前与喜鹊说,就是从前杨家赔的你那一笔,是六万贯,后来四叔拿走一半,老太太这里给你扣下三万贯……”

  喜鹊抬头:“四嫂,我,我不要。”

  七茜儿骂她:“说的屁话,凭什么不要?那就是你的,我跟你说,你家燕京的宅子,你爹后来使得那些钱儿,可都是你的,这就糊涂账了,这个不能动!这也是老太太应允的。”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是这样,这个阿奶给你看着,谁也动不了你的,你要是看你小弟弟亲,以后他成家娶媳妇,你想贴补……他也说你个好,你要不想给,也,也没人说你。”

  老太太这一番充满了老人家的小心思话,就听得满院子人要笑不笑的都在那边憋着了。

  喜鹊站起来,对几个嫂子认真行礼。

  七茜儿心里满意,继续念那个账目:“现下杂七杂八合并一下,四房家里器具杂物,若卖,能卖个三百贯上下,最值钱便是燕京西边这宅,四房这宅子买的早,而今要卖,却能买上个三千贯上下,我的意思是卖了,喜鹊你说呢?”

  喜鹊去看门道口,那边却没有人影。

  再去看自己弟弟兰庭,兰庭却坐在他三堂哥的怀里睡着了。

  最后,这个被迫长大的小姑娘只能点点头,对七茜儿道:“卖,四嫂,卖了吧!”

  七茜儿笑着点头:“哎,那就挂到牙行,卖了,回头都在姜竹给你们置办成田亩均分了,这个,就只能让你们吃亏了,你认么?”

  喜鹊点头:“认!”

  安排好这些,七茜儿对西屋喊了一声:“钱姨,那您出来吧。”

第178章

  九月初,姜竹那边庄子暂且围起一排屋子,陈大梁,陈二梁,全仓,全有亲架着马车来亲卫巷接人。

  老太太是打陈四牛的几个孩子接过来,就没有咋见她们的,不是不想见,想见!却不敢见,见了面有了感情再说了话就留在心里了。

  怕分开后她惦记,那边也有了想头,不如早早就绝了这份妄念吧。

  老人家知道自己年头不长,展开一副老胳膊老腿儿,她也只能顾着自己养大的喜鹊还有兰庭,别的她不敢沾染了。

  可是孩子们走这天,她还是出来送了,就远远的依靠在大柳树边上,看着那些小小的孩子被各自的婆子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偶尔大点的会探出头往外看,也不知道看谁,也不知道谁跟自己是亲的,倒是跟钱姨这几日相处起来了,就都去看钱姨。

  老太太一个劲儿的跟钱姨嘱咐,您受累,您费心。

  钱姨是谁?就是一个白胖的妇人,她出身前朝商户人家,被家族送到燕京应选,却受歹人所害贵人没做成,到成了宫里的宫女,最后耽误成了老宫女。

  后伺候贵人伺候的好,被提携到了宫正司做文书女史。

  文书女史是正儿八经的流外四品,可见她腹内文章厚度,后前朝灭大梁起,钱女史就出城在道观做了女冠,到与那皇族出身的栖霞散人做了伴儿。

  只可惜,这安静自由日子没有几天,栖霞散人死在了百泉山,受她拖累,跟前朝有些关系的女冠,道观是死活不敢留了,无奈之下钱女史被迫还俗,就在燕京老街买了一处屋子暂且住下,想揽一些教授女子学业的活计。

  恰巧的是,她收的第一个学生竟是在坊间做团头的霍五蓉。

  这人走出去,肯定会意识到读书识字的好处,霍五蓉迫切需要补这一处,便与钱先生一拍即合,又一来二去,各因豁达自在的品行,便成半师半友。

  霍五蓉对七茜儿说过,燕京不缺能够的女子,可是像是钱先生这样人生历经波折,无依无靠,依旧豁达向上的开朗女子,却是独一份的,她总是有法子让自己快乐又自在。

  七茜儿后来想,为陈四牛的这些孩子寻找老师简单,然而无父无母,家族生疏,无有依靠的环境下,四房的孩子吃饱之后,最缺是一份豁达向上的韧性。

  这样,她才派了人,寻了钱先生与她认真交谈,希望她能够成为这些孩子的养母。

  陈家条件是十分优厚的,不管这些孩子是不是孝顺,陈家都给这位钱先生养老送终,更能给她一个家族依靠。

  钱先生问了几个孩子的年龄,便欣然应允。

  老太太说话就是那般样子,这几个孩子可怜,无父无母,孩子们最是乖巧,你总不会白养的,定然会孝顺你云云……

  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照在钱姨白胖的一张脸上,她五官秀丽,眉眼弯弯带着天然的笑意,言语当中流出来的笃定开朗又令老太太着实心安。

  她说:“老太太您老别担心,三不五时您只管派身边人看去就成,姜竹才多远,您就想啊,我家也回不去了,亲人也没有了,我这都五十出头的人,我不暖着她们,我下半辈子指望谁去?”

  老太太心里顿感安慰,拉住钱姨的手一直拍着说:“对对对,养大了都是指望,也不费个心,她们身上都有个几百亩的嚼头,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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