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81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其实,这就是一串很粗糙的手工,难得却是余有田心里有这几个弟弟妹妹,他做东西可不敢只做三个,老刀家这些弟弟妹妹,是家家都必须有的。

  安儿抱着碗得意的出去,小靴子点在青石路上,动静不大却满是活力。

  他老奶奶趴在窗户上百病全消的看着他,已然是啥都忘了。

  他出了门便看到早就抱着碗,等着自己的哥哥根奴儿。

  昨儿小叔叔回来,哥哥就得来这边住。

  根奴儿抱了一大碗肉包子,一晚没见弟弟如隔三秋,等碰了头,两边放下碗热烈拥抱,又一起捧着吃食去常家棋盘院寻老丐去了。

  那老丐便是安儿从前使棍子打的那个傻丐,后来陈大胜罚安儿每天给他送饭,一来二去,那老丐就住到了常家棋盘院灶房外墙。

  那处赶巧是个凹角,小花儿还让人给他修了一个半顶,如此便是风雪来了,靠着灶房的火墙,这老丐也不会冻死。

  更何况,因根奴儿与安儿,常家对他还是很照顾的。

  常家门口,肚子微微凸起的许熙美正提着食盒在那等着。

  她人不大,有了身孕没几个月却比旁人看的明显。

  就眼巴巴的等到安儿他们来了,这一看俩孩子捧的碗,许熙美这心里就有些怨了,如此试探道:“这是吃饱了?”

  安儿笑眯眯点头问好:“五婶婶昨晚睡的香不香?我吃饱了。”

  许熙美有些失望,依旧低头对他们说:“多谢你惦记我,我睡的香,明日~要先来我这里。”

  说完,她打开那食盒子,露出里面极精美的汤羹,点心,果盅,南糕,炫耀一层不算完,还有第二层的水晶糕,蜂蜜糕,莲蓉糕,羊肉包子,炸鹌鹑。

  家里不许吃这般甜的,也跟家门口的都打过招呼了,却偏偏忘了还有一个许熙美在这里候着。

  安儿看了两层美食,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左思右想,他终于艰难的对五婶婶说:“那,那就再吃点?仿佛,好似还有些缝儿。”

  许熙美笑了起来,让人将矮塌摆在家门口,又打了布幔盖儿,娘母三开始吃东西填补缝隙。

  他们正吃的好,街那头却来了几辆严丝合缝的马车,待那马车到了常家门口,便有一半面紫胎记的妇人从车帘往外望。

  走远了,这妇人才满面惊的对身边婢仆道:“如何,如何……如何敢在家门口这般行事?这也,这也……太胆大了,阿秀怎么寻的地方,竟让咱们来这边住着?”

  妇人极委屈,想起心里的不甘愿,便一伸手搂住儿子低泣出声。

  小小的谭兴业心里叹息,伸出手给母亲擦泪道:“阿娘,舅舅的道理总是没错的,他总是向着咱们的,三礼学堂轻易不收学生,只要家门口的子弟,这也是舅舅使了大价,拿燕京的一套宅子才换了这院儿,您可千万忍耐。”

  乌灵歇了眼泪,半天才叹息道:“咱娘俩也就你舅舅能依靠了。”

  谭兴业却笑着对母亲说:“对儿来说,只要离了那院儿,便住在哪儿都没关系的……”

  正说着,一群孩童叫着从巷子里冲出,带头的女将军喊的冲天响亮。

  车夫本想先停,莫要磕碰到旁人的孩子,没想到那些孩子却先他们停了。

  就一个个站在巷子口,还有捂着嘴儿的,都是怕惊了旁人家牲口的样儿,不喊也不闹,直等他们远了,才嘻嘻哈哈绕着巷子跑了起来。

  又行一段路,便看几乘小轿挂着粉红缎花,不吹不打安静快速的往后街去,这一看便是纳妾的。

  有侮辱人的主妇,让人半夜黑灯瞎火的抬人,可人世依旧有仁义的让清早进门。

  那边也很知礼数,即便这边没有挂家里的记号,却也停轿等候,等他们的马车过完了,才保持足够的距离缓缓跟至岔路,并不敢踩他们的主轴车印,而是贴墙快速过去。

  乌灵看那小轿离开老远才对儿子说:“此地人,还是~知礼的,你舅舅没找错地方。”

  谭兴业没有吭气,却趴在后车窗往后看。

  才将家门口吃东西那三人……他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莫名羡慕。

  而这感觉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却是两军对垒,刀锋下挣命之后的从容自在。

  不止许熙美家是这种气质,亲卫巷子,甚至后街那边的人,多数也是这般自在从容的。

  一直到看不见了,谭兴业才听到母亲嘀咕说:“咱们就这样不打招呼的出来了,明儿你爹发现咱俩不见了,他好着急呢。”

  谭兴业坐好,小小的少年整个的精神都熬在后宅争斗,母亲自卑绵软,他就得懂事灵透,都到了这里了,母亲竟还心有奢望?

  如此,谭兴业拉住母亲的手,眼睛看着前方说:“娘,爹不会发现,也懒的知道的,以后,咱俩也就在这里了……”

  妇人又哭泣起来。

  常家棋盘院外,七八盘点心把胃口的缝隙糊满,安儿鼓着小肚子爬下矮塌,套上小靴,跟五婶婶道谢告别,又与哥哥往宅子后面的夹角走。

  今儿有些晚了,昨夜有雨,那老丐顶了一夜风雨就格外饿。

  他等啊,等啊,总算见到自己熟悉的人,便双眼发亮,龇牙咧嘴叫唤了起来:“娘来!娘来……”

  大家后面才知道,这老丐哪里是喊娘,这就是一个傻丐,脑子不好学了一句旁人骂他的话,叫娘的……就这俩字他也没学好,学成娘来。

  如此这便是个臭嘴丐。

  他也没有名字,安儿与根奴当日打了他,陈大胜便罚他两日日舍一餐给他吃。

  如此,安儿见到人便笑着喊他道:“老臭,你等急了!”

  老臭是旁人骂乞丐臭嘴的话,孩子听多了就开始喊他老臭,喊的多了,傻子也知道是自己了。

  老臭着急的很,看到他们回身就去草席子边上取了自己半拉的葫芦瓢儿伸过来。

  安儿与根奴,就把自己带来的吃食给他倒瓢里去。

  老臭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俩孩子就托着腮蹲着看,一边看还一边学着阿奶的话说:“慢点慢点,还有呢……”

  这话学的老气横秋的,可他们不知道,低头狼吞虎咽的老丐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

  一直到老臭吃饱,安儿才抱着自己的讨饭碗要走,小孩儿蹲久了腿麻,便一个踉跄把碗飞了出去。

  这一下,就吓的婢仆怪叫连天,这可是高僧给的碗,碎了这一群都吃不了好去。

  等他们叫唤完却发现,好巧不巧那碗却入了老臭的葫芦瓢。

  老臭仿佛是也受了惊,于是呲牙骂他们道:“娘来~啊!”

第198章

  (199)

  亥时初刻,一乘小轿将宫之仪抬离大梁宫。

  天子却坐在东明殿偏殿,认认真真的写自己的心得。

  今日先生讲的是从前帝王无为而治那个阶段的民生民情,如此,杨藻便思考再三,就认认真真写到:大道无心方是正途,君更该恩怨两忘终成善道……

  大梁朝的贫寒,不贫于国库,不困于军饷,而贫于君王的见识,越是治理这个国家,杨藻便觉自己过去所学早就不够用了。

  臣子都能专攻一科,帝王不可以。

  其实帝王掌握的知识也不必多,须得臣子汇报,帝王一听便只几何,并且能从更多的解决办法当中择最有利于国家的办法。

  这就很难了。

  也是杨藻目前最急迫要学习的东西,他是一位十分努力的君王。

  笔力不济却也勤奋,正写着,殿外有人悄悄进来禀报,说他要等的人会在人定三刻到达。

  杨藻没抬头说:“知道了。”

  人定三刻,杨藻收笔,将自己写的这篇东西反复诵读,心下有些不满意,却也不想耽误时辰,如此他站起来,手握佛珠来道多宝阁前,想起什么又放下佛珠。

  伸手推动一条棱条,机关机喳,一排暗道便显现出来。

  有隐卫从屋顶蹦下,坐杨藻的位置,拿起灯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到门窗之上,做出正在苦学的样子。

  后宫因打搅皇爷用功,也是处理了一些人的,如今只要他坐在这里是没人敢来的。

  杨藻回头看看,确定安全,这才引着一盏灯笼下了暗道。

  这暗道前朝就有,如今知道的却只两三人矣。那暗道很深,笔直下去能有半里地才见几处岔道,道头又横四扇铁门,杨藻从腰下解开钥匙打开其中一扇进入……

  宫外。

  昏暗的房间没有烛火,只有打开窗子就能看到的大梁宫西门,夜间巡查的侍卫在城头来回走着,身影无声恍若鬼魅。

  暗探早就来了,不敢惊扰圣驾便只报了个人定三刻。

  完后,他就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看着夜色中的大梁宫,一直看到足下地砖有敲击之声,他这才站起挪开一边桌子,推开地砖将君王从下面扶出。

  帝王抬起灯笼,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很是亲切的笑笑。

  暗探身上落魄,但是杨藻没有嫌弃,来到地面,便开口唤了这暗探的名字道:“迷谷。”

  迷谷是古书里的神树,它生在招摇山上,光彩时能照耀四方,被人佩戴的时,可以防止迷路。

  迷谷笑,跪下给帝王施礼。

  他似乎是很想他的,说话就动了情:“您,如何这般瘦了?”

  杨藻笑笑,坐在了他刚才那个位置,也看大梁宫的西门,看了半响才说:“在这里看那边,就跟看旁人家一般。”

  迷谷不说话,又与他温了一壶酒。

  杨藻如今喜怒不由己,待遇更是如此,就是换条袄库都要上个穿戴档。

  早起换了什么衣服,从哪个门出来,乘坐何种工具,从哪条路到哪条路,路上便是高兴在何处喂了宫里的金鱼,这也是要有记录的。

  看迷谷端上来的烈酒,他笑笑,给自己倒上叹息:“朕如何瘦,如何不瘦呢?曹氏没了,阿多气我不懂变通,那么多跟着朕的老人也走了,最近你该听到了吧,他们说帝王无情呢……”

  他仰头喝了一盅酒道:“你抓紧时间,朕今日还有事。”

  迷谷闻言轻轻道喏,便依重点开始汇报:“五月二十三,福瑞郡王从亲卫巷出来,去了青雀庵,供奉了……郑家先老夫人的灵位。”

  杨藻倒酒的手停顿下点头笑:“像他做的事情,倒是恨郑行云与我那外爷,恨的明明白白,这人都死了,他都不给人家供个牌位……他身体如何了?”

  迷谷道:“怕真是伤了元气,上山下山都得有人抬,在大殿跪的久了,郡王爷也跪不住了,那日又着了凉,回去挨了骂,吃了几日药方好。”

  “哎,五月天,不冷不热的风寒才可怕,是我对不住他……”杨藻插言,面露悲苦饮酒叹息:“朕身边就这么一个好的,还得拿他开刀,你说我是不是要瘦些,打曹氏走了,我还得表达哀伤,不然几个丫头更要恨我了,这做帝王的难当,说孤寡就孤寡了,吃斋吃到今儿,真是嘴巴里淡的起皮儿了。”

  “是。”

  “是什么是!还,还有么?”

  “也就是老样子,陈大胜几人繁忙,卸了差事也从不与外人交际,都是骑快马回庆丰城家里呆着,都很少出门。”

  杨藻叹息:“哎,没出息就没出息在这儿了,难不成回头青岭老了,连个溜达的老亲家都没有,还得教啊,见的人少可学不到东西,他们本先天缺一门了。”

  君王与这位迷谷说话特别自在,语气轻松,偶尔朕,多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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