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351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闭嘴,好无礼的小子,你竟敢造反么……”这老者愤怒至极,正要训斥,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喂!”

  这喂字一落,便见高台左右飞出四道暗影,寒光一闪,长刀对着佘万霖就劈了过去。

  佘万霖听到一声奇怪的招呼,抬刀背身迅速格挡两下,火花四溅,他便原地拔起,刀锋旋转一周,袭击之人便断为两段,撞在一起断裂一地,死的极惨烈。

  好果断的出手,就把下面那人惊的心肝都颤悠了一下,也把这老者惊的面露异色,却不为佘万霖这一刀,却为,那一声莫名其妙的喂?

  谁提醒的,谁喊的?此刻都不重要了,反正人已经死了。

  他低喃一声:“怎会如此?不该这样啊?”

  原来这老者名叫谭守榉,乃是谭氏旁支庶出,虽他喊谭守义堂哥,然而谭守义看他就像看一条狗,大梁建国他才混了一个五品的边缘将军,这就尴尬了。

  世家便是这样以血脉论高低,尤其谭家,尤其一个心有奢念总想造反的谭家,那是人人都有野望,就苦无机缘。

  看到一门双侯的富贵,谭守榉更想给自己这一房谋划个出身,便接了这缺德的事情,却也不悔,反正从前嫡枝也是这样做的。

  谭守榉自接了新刀营总教头的位置,他便想出许多法子,力求训练出一批比陈大胜等忘恩负义之徒更加听话,更加厉害的谭家锐刃。

  如今没有战事,更没有黑骑尉做磨刀石,也只能让他们互相残杀,常与兽挣命,经历反复淘洗打去泥沙,十年他才练出不足一百把新刀,刨去前几日哗变处理这批,而今不足六十,又在此丢了几个,就把他疼的肝都碎了。

  他原想着,便是这些刀还年纪小,可是几十人一起上,怕是陈大胜等也未必是对手。

  可从一声喂起,就好像是不对劲儿了,一切都不对劲了。

  好像,他练的刀没有忍,便从这人一刀里,他看到了久违的刀意,这种出手不给旁人半点活路的果决,他也只在曾经的奴狗身上见到过。

  他又忽想起当年谭士泽说过的话,老子练刀总要让他们见到一□□气的,没点盼头谁愿意活着,好叫你知道,求生永远比求死更让人有劲儿。

  才将那几个虽是好手,也听话,可是他们说了喂,显见是求死的。

  想明白心中便有五雷轰顶,谭守榉便知坏了,谭家十年,害了无数人命磨刀,花了几千万贯在康纳山卧薪尝糁,却养出一群死刀。

  看着铁柱拔起,铁链断裂解绑却依旧趴伏的满地新刀,谭守榉满头冷汗想,好像是,杀错了。

  有求生之意的刀,都被他挂在了高台。

  几股鲜血扑在羊蛋还有张永宝的脸上。

  血是热的,泡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遭无声,羊蛋歪头看着身边的横尸,又看自己哥哥,不甘心,他到底又伸出手使衣袖给哥哥擦脸,好奇怪的,他哥的眼却合了起来。

  心里一麻,羊蛋猛的抬头看向佘万霖。

  佘万霖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发愣,刚才几下碰撞,格挡,杀人,都是惯性使然,可那几人,仿佛是来自杀的?

  为什么要寻死?

  羊蛋缓缓抱起自己哥哥,看着佘万霖小心问:“您,带他走,好么?”

  佘万霖看着闭了眼睛的张永宝问:“我?我带他走?”

  羊蛋确定的点头:“恩。”

  佘万霖问他:“那你呢?”

  张永宝看着周围熟悉的天地,看着死在脚下熟悉的人,他与这些人挣命,与他们挣食,深渊下的豺狗还是全家出动,他们却只有自己,这些年……他也只知道这些人。

  他出去过,却早就忘记外面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便是没人追杀,他觉着他也活不下去了。

  羊蛋想笑,就对佘万霖扯扯嘴角说:“今日,今日你那饭,真香啊,你每天,每天都这样吃么?”

  佘万霖点头,羊蛋就好羡慕的笑笑说:“那你往后要每日都这样活。”

  他上前,想把哥哥送到佘万霖怀里,佘万霖没接,却问:“你呢?”

  羊蛋说:“我,我想死在这里。”

  他说完笑了,看看高台周围,单手挥刀擦出火花,引着台边火把,又努力去找了合适的词儿说:“好像,还可以这样的,我想这样……”

  他扭脸看向佘万霖哀求:“可以么?”

  他有些羡慕的看断成两截的这几位,其实他早就该死在这里了。

  羊蛋说完,头顶乌云仿佛听到一般的散去,那些跪着的人皆被点醒,就一个个扬起脑袋,看看高台,看看那些尸体。

  对呀,还是有个选择的。

  高台木板终于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就拥挤着,一步一步往哪高台火焰中去,就像排着队过奈何桥般。

  佘万霖不知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看他们表情轻松,眼神也有了人的灵性,便觉着,也许,他不能阻止这种死亡。

  谭守榉惊恐极了,他喊着:“你们干什么,想死么……不是,老夫有错,我们坐下再议,你们且下来,来人,阻止他们,来人啊……下来!!拦住他们……”

  没有人听他的,新刀皆是满面放松,可以选择去死的,有人守护的,再不会被人监视着求死不得,被更加折磨了。

  听到谭守榉呐喊,便有各科教头集体上前阻止,佘万霖不接张永宝,羊蛋便想,也好,一会便与哥哥死在一起吧,反正也是一起来这人世的。

  为了伙伴如愿,这孩子到底弯腰捡起一把刀,对着上来的那些教头就去了。

  他想,他这辈子,总算是作对一件事情了。

  佘万霖心里有些难过,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宝,心道,小宝,走好啊。

  念叨完,他就两步走到羊蛋面前,与他一起横刀护着那些求死之人。

  谭守榉愤怒至极并惊恐万分,熬死上万小童,就连这点渣渣都不给他剩了?

  他该如何跟族中交代?

  他就看着那些新刀犹如狂欢一般,举着一切可烧,可焚的东西丢到火里,想让火势大到无法熄灭,他们好一个个进去享受死亡,他就瞪着佘万霖喊到:“你,你怎么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么?你又知道他们是谁,你使了什么妖法,竟敢蛊惑这些,这些人去死!你……”

  他总算承认他们是个人了。

  佘万霖心里只有悲愤,便横刀虚空一劈道:“你闭嘴!”

  谭守榉一噎,就听那该死的说:“他们才不是刀,不过一群可怜人罢了。”

  银色刀锋劈开一切阴霾,那少年又朗声道:“真正的老刀一步都不会后退,便是面前千军万马,也会劈过去的啊!!”

  谭守榉后退,到底闭目吩咐:“不必留手了。”

  火焰冲天而起,无数秃鹫盘旋,霍七茜提着老臭嘴里骂骂咧咧:“你吃了我家多少米饭,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我儿才多大……”

  老臭满面憋闷的在空中起伏,有些不甘愿的辩驳:“玉不磨~不成器……”

  “你他妈给老娘闭嘴吧!老娘的儿子想怎么就怎么,你吃了我家多少饭食,今儿都给老娘吐出来……”

第246章

  大地震动,投石车四分五裂,直刀碎裂,身材消瘦,衣衫褴褛者却兴奋万分,他们的两腮凹陷,脸色却被耀眼的火焰烘烤的幸福无比。

  是的,被释放的,不再被压迫的,约束的那种彻底的幸福与狂欢。

  瞬间,他们又不想死了,就想把这丑恶的地方烧个干干净净,没有那么多可燃之物?

  那就找去,一起找去。

  豁出去的人不畏死,原本这就是一群拴着撩烤的狠人,谁敢阻拦,谁就会被他们用最狠厉的方式剁成肉泥。

  开始那些军士还尝试结阵对付,然而根本不是新刀们的对手,几乎不用几个照面就会被砍翻在地,死状凄惨。

  这些人本来就是杀人工具,而今被释放,他们就全凭感觉出手,心里根本没有畏惧。

  又好巧不巧,佘万霖来了之后弄死过两个教头,却是守营兵士的直系指挥官,这就更乱成了一堆儿。

  新刀拆高台,拆牢狱,拆营墙,一切可以燃烧的材料都被他们投进烈火……

  每当一束火苗冲天而起,他们就无言的齐齐伸出臂膀,使武器对长空,仿若再说,老天,看到了么,我们还可以这样做,我们生一场人间最大的火,待到火苗足够高昂,就把你点燃敖干。

  现场诡异极了,六十多个疯子迈着小碎步在拆东西,他们扛着,抱着,举着,拖着向着大火使劲投,使劲高举双手……

  期间有几日没吃饭,身上没有力气被城弩穿透死在当地的,他便被伙伴们抬起,高高的送进热烈的火焰。

  温暖的去死,这是好去处啊。

  这就把老刀营的人都吓坏了,人家连死都不怕,他们怕啊。

  就这样,一月之内兵营二次哗变,饥饿的动物从牢狱冲出,又嘶吼惊慌的到处冲撞。

  巨大的轰隆一声,营墙被拆除,谭守榉惊慌失措对着周遭大喊:“来人,来人,上高台点狼烟!!”

  他的下属大惊失色道:“大人不可!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儿!您怎敢私自动用烽燧?您可知一旦狼烟引燃会一路蔓延上京,金滇关卡是格挡不住消息的,这不是给燕京宗族找麻烦,再有,布政使大人不在司府……”

  这下属是个军师人物,其实也是谭守义安排在谭守榉身边的暗探,平时也就是传递个消息,如今危在旦夕,他不得不出声了。

  看谭守榉又气又急,他过去压低声音道:“大人可知封疆大吏擅离职守,私自离开大梁境是什么罪过!您想老帅爷死么,还是想我谭氏满门被株连?”

  谭守榉不是个有本事的人,闻言便连连摇头,又打个寒颤低喃道:“老帅不死,可我这老卒也活不得了……你,你是谁?你……你是他派来的。”

  那军师不想搭理他,也不想解释,便跺脚对箭楼上人摆臂,接过了指挥一职。

  刹那,密集的投石从天而落,佘万霖的刀早就磕飞,就手里抱着一根木桩,将之舞了个密不透风,又一波一波将那些拳大的碎石反击回去。

  控制小投车的士兵惨叫几声,纷纷从墙上跌落……新刀齐齐对天空亮忍,欢呼一声又奔着新的营墙而去,继续拆,拆光,烧光,这些丑恶的东西必须毁了。

  一片营墙被新刀推倒,他们开始犹如蚂蚁般运送木材。而这种毁灭毁坏是极过瘾,能让人宣泄压力的。

  又将一番攻势击打回去,佘万霖手中的圆木沉重落地,荡起不高的飞灰,蒙面巾后喘着粗气,却要努力不倒,他是不敢露出丁点的怯懦的。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不知,他这种护卫的方式,逐渐逐渐在众新刀心里确定了刀头的位置,成了新刀们的精神支撑。

  孩子总会模仿的,他就是下意识这般做的,可他的父亲从来如此,只要他在前面,身后的人他必会努力庇护住。

  这才是老刀。

  长枪,就打回去!

  投石,就打回去!

  火弩,就打回去!

  佘万霖无所畏惧,每一次还击都像在打破着什么。

  两军对垒,那边人虽多,却渐因这种不顾一切的气魄而被挤在狭小的空间。

  忽一声撕心裂肺,那叫谭守榉的就趴在箭楼高处,指着远处高喊:“开营门……开营门……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众将惊喜过去,趴在箭楼看远处,便见火把如三道长蛇,只见队头不见队尾,那是谭家军的甲骑,这是听到牛角声来救援了。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随着接近,就大地震动,快若流星,眼见就要到营前。

  “开城门!!!”

  谭守榉惊喜的大叫,面目扭曲着指挥兵卒开营门,他要下去,亲迎甲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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