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53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正出大力气呢,身边冷不防有人轻轻说:“孟大哥,你咋做到的?”

  孟万全吓一跳,仓皇回头,没人?再一低头,就看到七茜儿抱着俩空碗蹲着,正痴迷的看着地上的木头。

  她从前见过这样利落的身手,那个廖太监就这样,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就一下出去,咔嚓!完事儿了!

  然后孟万全也这样,几刀下去,哗啦!也完事儿了……

  孟万全倒吸冷气,心有余悸颤抖着问:“小嫂子,你啥时候来的?”

  七茜儿蹲在地上举举碗:“刚才啊,那猪给人送饭,还赔家里俩碗,才进来,就你剁这个的时候。”

  她不好形容,用手比刀,唰的一下用力道:“哥!咋做到的?我也能劈开,也不费劲,就没你这样脆,劈不出这般漂亮,孟大哥,你咋做到的?”

  孟万全万想不到她是问这个,就举举刀说:“就这?”

  七茜儿使劲点头:“对,就这,我就觉着你有窍门,教教我呗?家里还有一条羊腿,你教我,我炖了谢你。”

  孟万全噗哧就笑了:“小嫂子,这个你跟我学?你家臭头比我可厉害多了。”

  七茜儿摇头:“他不一样,他跟你使的力气不一样,没你这样灵脆,我想学你这样的,咔嚓下去,哗啦散了,恩,就这样……”

  她又比划了一下,心里神往的很了。

  陈大胜回到家,生了半天闷气,他看着媳妇出去,就不见媳妇回来了。

  他人虽笨拙,可是也会深思的好么,如此,便一头冷汗的奔了出去,等跑到孟万全的院子,孟万全正给她媳妇叠木头玩呢,乱七八糟都叠了一人多高了。

  努力吸气,陈大胜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迈步进门,他还背着手走过去,做出轻松的样子问:“呵~做什么呢?茜儿?”

  七茜儿瞥了他一眼,继续看那堆木头。

  陈大胜又道:“哦!玩木头呢,玩木头家去啊,咱家也有啊……”

  “你别捣乱,听孟大哥说。”

  七茜儿白了他一眼,继续专注那些木头。

  孟万全如浑身润了羊油,神采飞扬的对七茜儿说:“小嫂子,当初呢,我没了一条胳膊,那是啥都不成了,那时候端碗我都端不起来,后来上官就说,你也是有汗马功劳的,那让你回家有点委屈,那就帮着管伤营吧……”

  七茜儿打断他:“废话太多!你就说你这木头。”

  陈大胜迎合的点头,就是!废话那么多。

  孟万全白了他一眼道:“嗨,那天也是巧了,还是劈柴,我就发现,这个柴里有个点……找到这个点,甭管你做什么,就是一下的功夫。”

  可怜七茜儿也是个玲珑心,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这个点是个啥玩意儿?

  孟万全看他们都不懂,就得意的指着这堆木头道:“小嫂子,你抽上面那几根。”

  七茜儿站起来,抽了上面几根木头看着孟万全。

  孟万全一副老学究样儿道:“不倒吧。”

  七茜儿勉强点点头:“恩。”

  “那你抽中间的几根。”

  七茜儿又去抽当中的劈柴,这叠木头就倒了一半。

  孟万全又道:“倒了一半吧!”

  陈大胜无奈的插嘴:“哥,你到底想说啥?”

  孟万全不理他,却对七茜儿道:“你看这里。”

  他伸出脚,在这堆乱七八糟的劈柴下面一踢,只一根飞射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弹到地下,而那堆高高的劈柴便轰然倒塌了。

  那根劈柴并不大,又细又小的。

  七茜儿呆呆的看了半天,语气就带了足够的崇拜道:“孟大哥,你怎么踢的?你怎么知道是哪根撑着力气?”

  孟万全低头捡起一根粗柴颠着笑道:“怎么踢的,我也不好说,我就发现,这世上万事万物,你想破坏个东西,都不必费更多的力气,你就找到这个支撑,这个点儿,把劲儿送到这里,它哗啦就散了……像这样?”

  他把粗柴一丢,神速从腰下取刀,还来得及在手腕骨上翻两圈刀花,等到那劈柴落到他腰间位置,他轻轻刀刃对着上一推一扬:“就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气,它就两半了。”

  粗材对半落在地上。

  他回头看看陈大胜道:“从前在长刀营,他们那时候小,没力气,劈不动的时候,这本事也摸过一阵儿,就是那铁卫骑马过来,他们要多余躲一下,就找那些人铠甲上的点,那不管多厚的甲胄,找到那个点,把刀往前一别,那甲胄立时就散了,这下再劈就好整了,那人没了保护,也是两半……”

  他还要说,却看到陈大胜双手捂着七茜儿的耳朵,就把人往外带。

  一边走他还一边瞪孟万全道:“好好的你说这个!她学这个做啥?好的不教你教这个,她又不去前面冲锋去……”

  七茜儿由着他带,一边走,她自己嘴里还痴迷的唠叨:“恩,一点?一个支撑,什么支撑?”

  陈大胜一头冷汗,满脑袋都是他媳妇挥刀,自己变成两半的样子。

第38章

  今儿大早起,老太太便神识不聚,行事慌张,后她就去了伤兵营那边,寻人要钦天监今年发的第一本黄历回家,非让七茜儿选时辰。

  老太太不提醒,七茜儿便没注意。老太太一拿了黄历回来,她才想起,到底是一大家子出门呢,必要选个好时辰才吉利……。

  她忽就愣住了,看着窗棂傻呆半晌后失笑,这不就是一直求的么,忽然就热热闹闹有一大家子了。

  是呀,是呀,必要选个好时辰让陈大人回燕京的。

  祖孙俩趴在炕上看了半天,便选了巳时初刻让他们出门子。

  巳时不是那么寒凉,也不是那么热烈,但是迈出门去太阳便随着他们的路程逐渐升高,越来越暖,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到燕京,到那边门口,恰恰好便是艳阳高照当空的午时。

  好时辰出了家,离了巷,陈大胜他们停在庄子门口勒马肚,那群妇人又聚拢过来,只艳羡的看着,却再也不过来了。

  这段时日,有些人自然是收到了家书,可大部分的人家却依旧没等到亲人的信息。

  她们常想,这些人发达了,是不是自己从此也会有这样的日子?可随着家书越来越少,有人已是只有一个念想了,什么都不要,人回来便好。

  众人换好来时衣,默默的看着身后的家,是家呢,下次回来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但终究是会回来的。

  孟万全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他也要跟着一起去燕京。

  来时,这些人就只是一身衣裳加点积蓄,可走的时候,七茜儿跟老太太却给他们添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家里也是平常人家,来去耍的都是七茜儿的嫁妆,自然这些人离开,带走的依旧是他们小嫂子的东西。

  老太太必然是舍不得,又不是都给她的孙,可七茜儿偏偏要给,她也做不得主,就只能暗自心疼。

  孟万全那大车上满满拉着烧水的铜壶,净面的木盆,待客的竹制茶具,冬天睡觉的厚铺盖,换洗的寝单,提水的漆桶,梳头的篦子,整理仪容的铜镜,修面的小刀,席子七卷,裁好的防潮羊毛毡垫也是七卷,还有一套拼凑出来挂黑釉吃饭的碗盘……如今,这些物件都没地方置办去。

  就怕这几个人什么都没有,又是当紧要使的器具,便一次次去张口求人,求人求的多了,人便不值钱了。

  家里也没有很好的东西,难得的是,却能给他们预备一整套出来。到底咱们是出门做官的,有些体面也是要讲究下的。

  七茜儿把个小包袱挂在马鞍子上跟陈大胜嘱咐:“有些毛病总是要改了,没得这么大的人了,七个顶天的爷们,每天拿着袖子去擦鼻涕的,这是这几日给你们扯出来,捏了边的布帕子,别的我不管,都事老爷就放过你那袖子吧。”

  陈大胜脸上又羞又臊,肚里预备一夜,起码有三句往上的感谢话,便瞬间忘记了。

  柔情又是什么,就滚球吧!

  他点点头,又看看站在磨盘边上沉默不语的老太太,便走过去撩开袍子要跪,却被老太太立刻拉住,瞪着他开口就骂道:“我还没死呢!我缺你这一跪?你这,你这是新衣裳,还是缎子的,好脏了!这又不好浆洗,怎么不懂得爱惜东西,一天天的,怎么就不能让人安心!”

  陈大胜心里仅剩的那点亲情腻歪,也从此便烟消云散,是悲也悲不起,伤也伤不出了。

  得了,走了!

  老太太又瞪着他问:“真没多远是吧?”

  陈大胜点头:“就回来的,快马一个时辰。”

  老太太点点头,嘟囔了一句:“回来好,回来好……”又抬头问:“不走几天啊?”

  陈大胜点头:“不走几天,至多月半的功夫就回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笑笑,一盘腿又上了磨盘,也忘记自己那富贵人才用的小垫子了。

  送人的队伍很热闹,人多,笑脸多,只人说话,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庄子里来个乖妮,她摇摇晃晃的过来,身后还背着一个小筐。

  这妮正是喜鹊,也不知道她娘跟她说了什么,反正是人边上晃悠过了,不知道去哪,就去看站在那边的熟面孔的妇人,有嘴快的便与她指点:“快去,快去,你哥哥在那边呢。”

  如此,喜鹊便含着手指晃悠到陈大胜等人的旁边,眼睛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人,便从磨盘上下来,当她看到喜鹊背着的小筐里,放着十几个煮熟的鸡子儿,便撇撇嘴,回头跟陈大胜说:“带着吧!路上吃,她,总归是欠了咱的,吃她几个鸡子儿又如何!”

  陈大胜笑笑,也没客气,就低头捡起十几个鸡子儿给兄弟们分了,又把最后一个放进喜鹊手里。

  喜鹊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就拿到先笑眯眯的看,看完便举着走到老太太面前,也不是给老太太吃,就示意她给剥皮。

  老太太稀罕这丫头,倒也没有想旁的,依旧是埋怨嘟囔:“你到精怪,知道什么好吃。难得你~那遭雷劈的大方一回,你哥哥没吃上,你到吃嘴儿里了。”

  她磕了皮儿,剥出白肉掰开两半,抱着喜鹊又上了磨盘,让她背着风坐在她怀里吃。

  喜鹊举着蛋白往老太太嘴里送,老太太假意吃了一口,忽就僵住了。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她的孙儿,可他孙子只顾着跟媳妇儿说话并未看她。

  老太太便缓缓松口气,又沉沉叹口气。

  陈大胜对七茜儿说:“四叔,他早晚回来,到时候怕是老太太要为难了。”

  做过娘怎么能不懂老太太的心。

  七茜儿挺不在意的笑着说:“老太太怎么,我也管不着!人家亲生的母子,若说糟心,肯定不止面儿上的这一点儿,老太太能憋住了不我告诉我,我疯了往身上揽事儿。

  人哭一顿,闹一通,老太太难不成为了银子逼死亲子?长辈事儿,长辈自己收拾,我就把老太太照顾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陈大胜点头,到底是说了心理话,他说:“你受累!其实,没人怪阿奶的。从前我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那些钱儿也是路上卷来的,就想着别便宜外人,至于四叔,四叔他……他也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七茜儿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陈大胜一贯憨厚的脸上难得露出讥讽道:“我们不知道,他便亏心!知道了,闹翻了,还能怎么?送到大老爷面前砍头么?不知道,他们能对老太太好点。我爷活着那会儿也说,长辈要是不像样,就没了尊重。我~我想臭瓜哥他们跟我是一个意思吧……”

  七茜儿惊愕:“你们~竟真知道?那还一次次的给?”

  莫不是傻了?

  陈大胜挠挠头:“恩!臭瓜哥他们应该知道比我还细,我那是见不得人的,他们中军左右都挨着,堂妹夫那人比我们灵透,消息也广,去岁路过,他还给我送了个羊皮背心,当时我们就说起这事儿了。

  堂姐夫说,山高路远,战事不明,脑袋也不知道能存几日,两家人也就这一个老太太了,那万一不好了,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四叔两口子凡懂个羞臊也是好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往后若我们都没了,还有人能给老太太披麻戴孝,好好送个终,咱们是不识字,可也不傻,四叔那名声在军中很响亮的,陈怕死么!谁不知道。”

  这样啊,是这样啊!怪不得堂哥,嫂子他们回来走亲戚,就从不提这事,倒是陈四牛两口子每次都态度谦卑,半点不像长辈。

  她那时候还以为,是人家在中军有肥差,四房两口子看人下菜碟儿呢。

  谁能想到呢,人家压根是懒得计较,就凭着一件事,压了四房一辈子。

  那会儿,大家只当家里有个老人,这家还是个家。可是阿奶去了之后,从此大家便再也不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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