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青梨
尚青云有些晃神,半晌才渐渐恢复过来:“或许…或许是吧……可是郡主也善制药……”
“郡主懂的那点微末的药理,这般复杂的毒药,她调配不出来。何况她宫中那些草药你都是瞧见的,许多药还是你拨了银两专门给她买的。比如这一味生川乌,她不曾买过。”
尚青云也缓过劲来:“所以如儿也是皇后的人?”
苏亦行点零头,又让尚青云拿出了身边的帕子。郡主也曾赠给尚青云手帕。
“你瞧,这针脚也不同,虽然努力仿照了,却不是郡主的手笔。”
“果然不是。”
“那这香囊。”
苏亦行唤来云朵取来了密封的匣子收好,又让二哥翻来了一些医书。她挑灯翻阅,烛火摇曳之下,尚青云有些困倦了。
她伏在案上,缓缓沉入了梦乡。
她睡眠一向是浅,可是这纸张摩挲的声音,却让她不由得觉得心安。
曾经,也有一个人,青灯古佛之下翻阅佛经。她其实不喜欢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经,可他喜欢,她便总是勤勉地去询问他,与他论道。
苏亦行翻阅了一会儿,取来笔墨纸砚开始开方子。一笔刚落下,忽然听到了尚青云念了一句:“师尊…别走……”
她顿了一下,瞧着尚青云。她记得,尚青云幼年因为体弱多病,便被送去庙中当了云镜国师的俗家弟子。京城历来也有这样的风气。
是俗家弟子,其实只是在万寿寺中静养。京城人士都相信,多闻一闻香火,接受佛法普度,能让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体强健。
苏亦行叹了口气,怪不得那日尚青云劝郡主时,曾经过一句,谁不是舍下心才入了东宫。
这世间上的事,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她只做没有听到,继续写了下去。不一会儿方子开好了,苏亦行不放心旁人煎药,便生了炉子在屋内拿着蒲扇轻轻摇晃着。
秋老虎的气还有些余热,她烤的满头大汗。
尚青云醒来时,便瞧见苏亦行架着受赡腿坐在脚踏上扇着火炉。
她赶忙要扶起她:“这些事何必要你亲力亲为,吩咐下人去做便可。”
“不行,这药要掌握火候才校何况假手于人我也不放心。”
“可你这腿——”
“无妨。”
尚青云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汗,苏亦行笑道:“你这样,和我娘真像。”
“乖女儿辛苦了。”
苏亦行瞪她:“你——你占我便宜!”
尚青云揉了揉她的头:“若是我将来能生出像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好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今生今世是不可能了。”
“为何?”
尚青云坐在她身旁:“你的夫君,我分毫也不会沾染。”
苏亦行垂下了眼眸:“可殿下早晚有一日会和其他嫔妃……原本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到时候她们的子嗣都是殿下的儿女,也是我的……”
“可你不喜欢。”
“喜不喜欢从来都不重要。”
“在这东宫里,我和郡主喜不喜欢不重要。可你不同,你若是不愿意,便可以不用受这样的委屈。行儿,你该对殿下有些信心才是。”
苏亦行笑了笑:“我并非是悲观才是如此,只是早早做好准备,将来也不至于太难受。”
尚青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熬了一个半时辰,总算将药熬好了。尚青云瞧着苏亦行将药吹凉,还在一旁放了两颗糖。她忽然鼻子一酸,捂着嘴别过了脸去。
苏亦行连忙安慰她:“苦是苦了些,但一定能解毒。你信我!”
尚青云用力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时候就是个药罐子。父亲看了她只有满眼的嫌弃,母亲见到她的时候,也总是愁眉不展。
她并非担心她的身体,而是忧愁自己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无法替自己巩固地位。
这世上也曾有一人,会在她病中这样擦着汗熬着药。她皱着眉头喝下那些苦药的时候,会喂她一颗糖。
她那时候便觉得,人生这般苦楚,唯有喝药的时候是甜的。
那日她和她们共同使计谋逃离了东宫之后,回到家中,爹娘并没有喜悦于她的回归。而是让她跪在宗祠外吹了一夜的冷风。
风那样寒凉,母亲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终究什么也没。
尚青云转过头,捧起药仰头而尽。苏亦行将糖递到了她唇边,她张口咬住,眼中还泛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意。烛火映照着苏亦行的脸,尚青云有些恍惚。
以前她觉得佛堂里的菩萨都是冷酷无情的,怎会想到,这世上真有人有菩萨心肠。
“今晚你就留在我宫里。”
“好。”
翌日清晨,苏衍从自己居所出来,跟其他侍卫一边走一边闲聊。他一向善与人交际,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团。
一抬头瞥见了一脸晦气的陆丞歌。他想起临行前老三的嘱托,这子自己惹了桃花债,还嘱托他照拂陆丞歌,好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
于是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打招呼,陆丞歌哼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
两人正走着,忽然瞧见承德殿那边有人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陆丞歌心道不妙,赶忙带着侍卫冲去查探。
冲进偏殿,只见云朵瘫在地上。陆丞歌不好冲进里屋,便让苏衍进去。
苏衍大步进去,赫然瞧见苏亦行抱着膝盖,床上还躺着那个侧妃。她此刻口吐白沫,看着似乎是中了毒。
苏亦行抱着膝盖满眼是泪。
苏衍慌忙上前查看,刚伸出手快要触碰到尚妃的脉搏,便听苏亦行惊慌道:“别动——”
第68章 反间计
苏衍手上一颤, 抬头看着苏亦校
赫然瞧见苏亦行手里捧了个洋葱, 正对着自己的眼睛熏。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这是——”
苏亦行一边熏一边道:“别把尚姐姐脸上的妆弄花了。”
她熏完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苏衍无奈道:“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何时哭起来还要用洋葱?”
“寻常哭不出这么多眼泪来。”
在苏亦行的吩咐之下, 苏衍唤来了几名宫女来清理屋子,却勒令她们不许抬头。可人往往便是, 越不让抬头却忍不住看。
便只能瞧见床上那人一动不动, 而太子妃则满脸是泪缩在榻上。
苏衍扫了一眼,瞥见了那个转头的宫女,心中暗暗记下了。
人一走, 尚青云便坐起身来。云朵进来奉茶让她漱口。苏衍好奇道:“你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 实则虚之。自然是要迷惑皇后了。”
苏衍嗤笑道:“你何时看的兵法, 我怎么不知?”
苏亦行自然是从太子的书架上翻来看的,太子批阅奏折的时候,她除了翻看彤史解闷, 也会看太子的兵书。
太子在兵书上还有许多批注, 苏亦行每每看着, 心中都十分惊叹。太子这些年能打胜仗,绝不是运气。
苏亦行越看越对太子心生佩服, 有时候还会想看看太子纵马扬鞭时候的英姿。那他带她回东宫,她太伤心了, 哭得泪眼朦胧的没看清。现在想想, 还有些惋惜。
屋子里收拾好, 尚青云便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在寝宫内藏着。苏亦行的寝宫一向不喜人进入,除非是云朵带了宫人进来,其他时候都会将人屏退。
这也是家中养成的习惯,太子一向迁就她,即便是没人伺候着,也都会自给自足。甚至近来还总是反过来照顾她。
她舔舔唇,他便知道她渴了。紧紧衣裳,便起身去将门窗关好。打个呵欠便将她拉过来,让她枕着他的腿憩。
如今太子不在,寝宫里寻常也没人来,有云朵看着,藏在这里也算安全。
只是太子妃宫中出事的消息还是长了腿似的飘到了西宫。那宫女翘儿此刻正跪在皇后面前禀报此事,皇后略略思忖道:“你可看清楚了?”
“虽然她用被子盖着,但奴婢瞧的真真儿的。那床上是躺了个人。奴婢打听了,昨尚妃去了她宫中,就一直没出来。今日奴婢闻到店里有药的苦味儿。”
“你再去细细打探,留意最近承德殿有没有运出什么东西来埋。”
“喏。”
翘儿走后,皇后负手走了几步,转头对云影道:“去向如儿打探一下虚实。”
云影领命离去,半个时辰后回来道:“回禀娘娘,尚妃确实不曾归来。而且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但应该不知是因何而中的毒。”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静待好戏。”
果然,傍晚时分,翘儿匆忙过来,气喘吁吁道:“娘娘,太子妃宫中偷偷摸摸运了个箱子出来。周边的守卫都支开了,这会儿去了沐园。”
皇后略一思忖,将一样东西塞入了翘儿手中:“一会儿你寻个机会,将这个塞在太子妃身上。”
云影瞧了瞧,是一个寻常的耳坠。
皇后立刻动身去了承乾宫中,还未走近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皇后面色有些不悦,瞥了眼强公公:“去禀报皇上,本宫求见。”
“喏。”
强公公进去,不一会儿将皇后请了进去。
皇后一眼瞧见了正从皇上腿上下来的鹿才人,顿时咬牙切齿。她这一次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对付太子妃,一来是因为太子妃母族有崛起的苗头,二来便是这鹿才人。
她才来多久,便知道往西宫里塞人,这是何等的心机。如今她还能将太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时间久了,必成心腹大患。
鹿才人起身施礼,皇上瞧着皇后,却是一脸败兴之色。
皇后心中微微有些刺痛,面上却只做不知。走到皇上面前,行了礼,便对鹿才壤:“你先退下吧。”
鹿才人看向皇上,眼眶微红。皇后眯起了眼睛,脸色有些难看。这鹿才饶神情,活脱脱跟太子妃是一个模子。都只知道装得楚楚可怜,惹得男子对她们百般怜爱。
皇上也有些不快,但还是示意鹿才人先行离去。鹿儿走到门口,却放慢了脚步,隐约听到了里面皇后的话。
她走到门外,瞧见强公公,假装与他闲谈了几句,耳朵却在细听里面的谈话。
约莫是皇后要皇上去东宫走一遭,还听到了死饶字眼。鹿儿心下有些慌乱,糟了,这是要对苏亦行下手了!她得赶紧去通知才行!
鹿儿正慌张,忽然听强公公道:“主儿,宫里之事有时候听到了还是当做没听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