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青梨
太子瞧着云镜的衣裳,暗自咬着后槽牙。这白脸,穿了他的衣服更俊俏了。
他忍不住偷眼去瞧苏亦行,发现她果然在上下打量他。于是他起身故意挡在了苏亦行面前,对云镜道:“国师穿上我这一身衣服,果真是沐猴而冠,不同凡响。”
云镜听着太子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心中也是无奈。
苏亦行嗤笑道:“殿下怎么乱用成语,国师穿着这身衣裳当真是器宇轩昂不同凡响。幸亏国师出了家,不然若是娶妻生子,得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云镜无奈道:“太子妃慎言。”
三人议定了计划,苏亦行得了皇上的旨意,可以光明正大出宫。太子便可以混在送葬的队伍之中一起离去。
而云镜则留在了承德殿假扮太子,对外宣称太子病了,召国师前来祝祷。
到时候云镜便可以时常出入宫郑为了以防万一,苏亦行还让云朵告知了尚青云这一计划,到时候“太子”也会召尚青云前来侍疾,方面里应外合。
太子和太子妃二人将计划和盘托出,太子拍着云镜的肩膀道:“你我多年交情,我对你自然是十分信任。为了方便你出入,今日我便将承德殿最秘密之所告知与你!”
云镜看着如此郑重其事的太子,又瞧了眼太子妃,她一脸忧虑道:“殿下,真要告诉他么?”
“国师不是外人。”
云镜心下也有些感慨,人生在世,知交之情也确实难以割舍。
然而一盏茶后,云镜生出了割袍断交的念头。他看着那个隐蔽的狗洞,抬头看着大义凛然的太子,心中觉得他一定是在耍他!
“这就是承德殿最大的秘密通道,整个宫中,只有我和行儿知晓。现在你也知晓了,千万保密。”
“……”
交代完这些事,云镜瞧着执手而去的二人,简直想取了自己的禅杖杵死这两人。他飞快拨动着佛珠,默念经文,让自己冷静下来。
翌日清晨,苏亦行换上了素白色的衣裳,带着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皇宫。一同来送葬的还有钟艾的长兄钟卿,那人和郡主眉宇颇为相似。
但似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身为长兄必须要来扶灵。苏亦行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赡情绪,太子扮成了太监走在苏亦行的身旁,一路低着头。
这一路出城颇为顺利,只是苏亦行心中担忧,郡主服下的药只能起三的作用。停灵是七日,郡主其实第四日就醒来了,都是趁着无人之时由她的贴身宫女递了些食物给她。
那宫女很忠心,口风也紧,自请为郡主守陵,也是为了在宫外继续伺候郡主。
只是今日送葬要走很远的路,一不能吃东西,还要埋进土里,晚上将人挖出来。苏亦行很担心郡主会受不住,棺材钉上前给她塞了许多吃的。
郡主此刻也醒着,棺材隐蔽处有孔,呼吸倒是顺畅。只一点不太舒服——苏亦行给她塞了太多吃的了!挤得慌!
郡主是要被葬入妃陵的,这一切太子自然早已经安排好,晚上两人会亲自过来将她带出来。
苏亦行看着棺材缓缓沉入土中,心中更是担忧。然而众目睽睽,她只能先领着众人上香祝祷。
丧葬的礼仪很是繁琐,一番折腾完,已经到了晚上。
苏亦行让其余人先行回宫,推自己想多陪一陪郡主,只留下了太子,陆丞歌和云朵。
四人瞧着众人离去,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燃了个火折子。火光一亮起,立刻钻出来两名工匠,三两下打开了墓穴。
陆丞歌随行进去,苏亦行和太子在外面候着。
不多时,陆丞歌走了出来,背上多了个人。苏亦行赶忙上前查看,发现郡主是晕了过去。其余倒是不曾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她让云朵给了工匠银两,恩威并施之后,让陆丞歌和云朵带着人先去他们此前安排好的宅院里暂住着。
苏亦行则带着太子回了苏府。
一路披星戴月回到城中,苏亦行此前得了消息,苏府已经造好了,举家都搬迁了过来。
两人执手站在苏府门口,看着那熟悉的匾额,苏亦行顿时眼眶有些发涩。
她终于…回家了!
她转头看了眼太子,笑道:“我爹以前总想召个上门女婿,如今得偿所愿了。”
太子嗤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心下却暗自告诫自己,一会儿见了苏鸿信那老贼,千万要忍住别揍他!
苏亦行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管家齐伯。他一瞧见苏亦行,顿时激动了起来,赶忙开了门。
太子上前,福伯并不认识,以为是东宫里的太监,心下还止不住嘀咕,太监不是都翘着兰花指女里女气的么?怎么这一位公公这么高大威猛?跟上次那个名唤强公公,却总是翘兰花指的太监截然不同。
“齐伯,爹娘和哥哥们都在家么?”
“在!在的!老奴这就去姜—”他正要跑,忽然又想起来,赶忙跪下行礼,“草民给太子妃请安。”
苏亦行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道:“齐伯,我这次回来不能大肆宣扬,你就不要多礼了。”
齐伯起身,轻快地应了:“诶,好…好…”
他着忍不住抹着眼泪道:“您在东宫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都听二少爷了。那太子殿下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咳嗽了一声。
苏亦行赶忙道:“皇城脚下,齐伯可不能乱话!”
齐伯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止住了,转身跑着去唤老爷夫人。
苏鸿信和言心攸听女儿回来了,喜出望外。苏鸿信刚刚还缓缓慢慢地练八段锦,听女儿回来,脚底仿佛生了风。哪里姑上什么一家之主的威仪,跑着就要去见女儿。
他跑到前厅,一眼瞧见了一袭白衣的女儿,出尘脱俗宛若仙子一般。苏鸿信加快脚步奔跑着想要扑过去用力抱住女儿。
然而目光一撇,落在了一旁的太子身上。他顿时后背一凉,两腿一软,拼命想要停下脚步。最终导致,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因为地面太过光滑,一路滑跪到了两人面前。
苏亦行看着老远就忽然跪下滑到她面前的父亲,气氛一时间凝固了。
第86章 父“慈”女“孝”
太子心道, 这老狐狸为什么见了他行此大礼?莫不是心虚怕他杀了他?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杀人如麻的太子了, 何况这还是他的岳父。虽然背后放了冷箭,但看在苏亦行的面子上,他原本打算最多打断他一条腿。
然而岳父大人认错态度如此诚恳,倒让他不好意思动手了。
再者,他要真打断岳父一条腿, 苏亦行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太子决定姑且不再计较, 待他洗清冤屈之后, 再寻个机会将他贬去闲职。
苏鸿信瞧着自己女儿却是欲哭无泪, 他真是生了个孝顺女儿。平白将这么尊神请到了自己的府上,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苏亦行却红着眼眶扶起苏鸿信道:“爹爹,我都了,不必行此大礼, 你怎么…要这般与我生分么?”
苏鸿信立刻顺坡下驴,握住了女儿的手腕:“娘娘归宁,怎的不先知会微臣,好提早做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 此次归宁不可声张,所以能免的礼数就都免了吧。”
“好, 好——”
正话间,言心攸带着四个儿子一起走了出来。一见到娘亲, 苏亦行便快步上前抱住了她。苏家四兄弟也欣喜道:“五, 你怎么回来了?”
苏衍咋舌道:“莫不是你想通了, 终于决定逃离那个鬼地方了?”
苏鸿信用力咳嗽了一声, 苏衍没有留意,继续道:“出来了也好,我这就替你去安排马车将你送得远远的,保证太子将黎国翻个也找不到你。”
苏亦行松开了言心攸,转头对太子道:“殿下,你瞧我二哥的话,胡言乱语的。他这样,按照黎国律例,应该怎么判?”
苏衍后背一凉,僵着脖子看向了苏亦行带回来的太监。正对上太子散发着寒意的眼眸,苏鸿信无奈地摇了摇头,痛心疾首。
只怕今日家中要少一个儿子了。
苏衍清了清喉咙:“这话都是你四哥想对你的,我替他转述罢了。老四,你是不是?”
老四嗤笑道:“我何时过这种话,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乃是造地设的一对,我一向都是这么觉得的。不仅是我,我们苏家上下都这样觉得。只除了你。”他对着太子拱手道,“殿下,苏家出了这样的败类,我们也深以为耻,让殿下见笑了。我这就替殿下教训此不知高之后的人!”着将苏衍拖了下去。
太子冷哼了一声,并未同他们计较。他大步上前,正首而坐。苏家众人这才正式向太子施礼。
苏亦行一直站在她娘亲身边,低语着什么。言心攸对几个儿子不假辞色,对女儿却是温柔如水。细细询问了她的近况,满眼都是关牵“殿下与娘娘来得突然,未能准备好殿下的行宫,今晚还请殿下与娘娘将就着在慕仙院住下。”苏简希不疾不徐道。
太子瞧了他一眼,苏简希此前去军中查“百文买命”的案子。回来之后,一本奏章便落在了父皇的案头。这才有了他今日的遭遇。
苏家这对父子上下其手,他倒是想当面问问他们是何居心。
于是对苏亦行道:“行儿,你今日劳累,先去歇下。我还有要事与苏大人商议。”
苏亦行想起太子此前冲她发火之事,起因便是觉得她父亲害他。她带他回来,也是想他们能把话清楚。父亲不可能无动劾太子。
可太子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若是让他们单独相处着,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
她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太子跟前,附耳对他道:“慕仙院与我在三川州住的院子是一模一样的,殿下可想看看我从前住过的地方?”
太子顿时有些心痒,这账也不想算了,魂儿都想跟着苏亦行一起飘过去。
苏亦行见太子有些心动,嘴角扬起。太子捏了捏她的脸:“我很快便去寻你。”
“好。”
苏家众人瞧着太子看苏亦行的目光,只觉得腻歪得紧。此前听苏亦行被禁足时,他们感到十分意外。如今瞧着太子这般痴迷,他们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以他们妹的姿容,将男子迷得神魂颠倒,比穿衣吃饭还要寻常。
苏亦行离去,太子方才还春风和煦的脸色冷了下来。苏鸿信抹着汗,恨不得立刻将女儿拽回来挡在自己面前。
苏亦行来到后院,二哥和四哥也立刻围了上来。苏衍嗔怪道:“五,我这般为你考虑,你倒好,出卖我时没有丝毫犹豫。”
“二哥,你也别五了,你出卖我时不也没有犹豫么?”
言心攸笑道:“看来我们苏家家风如此。”
几人会心一笑,簇拥着娘亲和妹妹去了慕仙院。这慕仙院的一草一木与三川州的家里一模一样。连院子的里的秋千都搬来了。
言心攸握着苏亦行的手道:“行儿,太子被禁足东宫之后,便没了你的消息。你不是失了太子宠爱,被他关了起来么?怎么如今…”
“殿下了,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是觉察到有人对他不利,怕他们对我下手,所以将我关了起来,其实是想保护我。”
“这话,你也信?”老四撇嘴道。
“当然了。”苏亦行捏着苏衍的衣袖道,“二哥,此番我与太子殿下共患难,关系已经不同于从前了。我不会离开他的,你也不许老他的不是。”
苏衍顿时有些心酸:“这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还不到一年,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殿下也不是外人啊。”
“可他也不可能是苏家人。”
苏亦行撇了撇嘴,眼眶有些红:“那你们连我也不想认了么?”
言心攸笑着揉了揉苏亦行的头:“行儿,不是我们不想认太子是自家人,而是君臣有别。你呢,永远是我的女儿,是他们的妹妹,这一点无法改变。可太子姓凌,他生于帝王之家。我们也只能算是外戚,我们心向着你,你若是与他夫妻和顺,我们自然爱屋及乌。可若是他待你不好,我们依旧心向着你,与你同仇敌忾。”
这番话,苏亦行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帝王之家确实不比寻常,要想两家亲如一家,全然是不可能的。
“你难得回来,在家中多留几日。老二,老三,老四,你们留下好生照拂着。”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