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李钰闻言惊愕,欲随李庸回去,又想到他还没有感谢她,不禁看向烟儿,脸上有一丝为难。
烟儿却笑眼弯弯,善解人意道:“既然有急事,你还是快回去吧,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挂齿啦。”
“那么,多谢姑娘了。”李钰点点头,碍于吴庸在跟前,不好问她的姓名,随即与吴庸一同离去。
行至人群中央,却不由回眸看了她一眼,恰与她亮晶晶的明媚眼神对视上,不禁微微一笑,心中莫名地有些小欣喜,然后是丁点的遗憾。
他没来得及问她名字,住址,是哪家的姑娘。
烟儿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视线,不觉嘟哝了句李钰……随后呀的一声,小脸尽是吃惊之色。
李钰,不就是那个今科状元李钰?
她说怎么看着眼熟呢,当初状元郎骑马游街,她还和姑娘也在。
酒坊内。
白玉和清音依旧在闲话家常。
白玉手拖着香腮,柔媚无骨地斜倚着窗前,
轻薄艳丽的绯色薄罗裙令她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曲线展露无遗,艳红紧致的腰带勾勒纤纤小蛮腰,盈盈一握,令人血脉偾张。
她一双玉臂露出衣衫些许,纤腕上套着金镯,红衣交映着雪肤,更觉艳冶,眉勾眼挑间,尽是风情万种。
楼上的一些男食客,早已注意到她,不由自主地直勾勾望着她,还有的小声讨论起她来。
白玉她不论到哪儿都为焦点,她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以及讨论,此刻只置若罔闻。
白玉说着说着,就把话头转到季子昂身上,她望着清音,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昨日赴宴,却是与季子昂一席。”
清音听闻季子昂的名字,脸色微变了变,却不知白玉为何突然谈到季子昂,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句话,唯有保持沉默。
白玉微微笑了下,继续道:“席间交谈,他与我说,他认识一位小姐,是游湖时认识的人,两人对过一两首诗,虽不过一面之缘,他却念念不忘,本想功成名后,回去提亲,不见那小姐家逢巨变,芳踪难寻,后来在京中,他再一次遇上了那位小姐,不禁欣喜若狂,可惜的是,他已定亲,无法娶那位小姐为妻,不过,他却想纳她为妾,你觉得那位小姐会答应么?”
清音心中五味杂陈,明白白玉早已知晓她与季子昂的事,好在她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令她少去几分尴尬。
对于季子昂,不过少女的春心萌动。
那年她仍是豆蔻少女,却多读几本诗书,动了个求才慕色之心。在游湖时,她与季子昂偶遇,他的容貌气度与才华皆打动了她,回去后,她也曾茶不思,饭不想,梦里想着他的音容笑貌,期待着他如诗中说的那般,蟾宫折桂而后上门提亲,可惜等来等去,却没等来他,只等来了家中巨变,身世飘零,当初的儿女心思已经被这厄难打击得丝毫不剩。
如今更是物是人非,她堕落烟尘,早已不是当年那千金小姐,而他脚登青云梯,扶摇直上,两人早有着霄壤之别,何苦再做纠缠,但愿从此不再相逢得好,也省去她见了他追思过往荣华。
“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我想那位小姐对他早已无意。”清音微笑着说道,只是那语气中却透着一抹忧郁。
白玉与她相处一段时间,知她有傲骨,性刚烈,想着断不肯为人妾室,果不其然,不过她喜欢她这种性情,因此毫不在意地笑道:“如此,就让那季大人希望落空吧。”
两人说着间,烟儿回来了,捧着三串糖葫芦,笑嘻嘻地要分给白玉和清音一人一串。
白玉撇撇红唇:“我不要。”
清音也淡淡补了句:“我也不要。”
“……”烟儿撅噘嘴,不满道:“我自己吃。”
白玉揶揄着道:“对,你自己吃光,小心牙齿被虫蛀光,变成没牙小老太婆。”
又取笑她,烟儿气得直跺脚。
白玉笑盈盈地将伙计叫来,欲结账,却被告知,她们的账已被那位贵人结了。
白玉闻言回眸看了眼那包厢,湘帘低垂,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白玉淡淡一笑,已是无所谓,起身与烟儿,清音一同离去。
第36章 设局。
沈墨回府时,小蕖正坐在门槛上,拿着花枝编着玩儿。
小蕖一抬眸,见沈墨缓步而回,心中顿时欢喜,一起身,飞快地冲了过去,又蓦然在他面前刹住脚跟,稚嫩的小脸抹过一丝不好意思,恭敬地唤道:“大人。”
自从沈墨遇难归来,小蕖就对他亲近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般害怕他了。
沈墨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俊美的面庞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唇角微弯,语气柔和道:“怎一直坐在这?”
“在等大人回来。”小蕖闻言小手挠挠头,更加不好意思,偷偷瞥她家大人一眼,见他两手空空,不觉有些失落,想着她家大人莫不是忘了他说过的话。
沈墨一见她脸上的失落小表情,便知她内心在想着些什么,不由微微失笑,“小丫头,学会说谎了,我看你不是在等我。”虽是责怪的话,但他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宠溺,一点都不像是在责备。
小蕖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答话。
沈墨长眉微扬,微笑看向身后的林立,林立也笑着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他,沈墨又将食盒转递给小蕖,笑容加深道:“我答应你的事,怎会忘记?”
小蕖开心地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碗樱桃酥酪,还有几样精致小点心,“多谢大人。”
小蕖天真孩子气,也不掩藏心中高兴,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沈墨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纯粹喜悦,目光变柔,笑着提醒道:“这些都放了糖的,一次不要吃太多,小心长蛀牙。”
小蕖点点头,又看向沈墨,见他脸上的笑容有着藏不住的喜悦之色,她家大人平日里也爱笑,只是平日的笑都是温温润润,或者清清淡淡,却不想今日笑得这般明媚,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的。
他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想是喝了酒。
小蕖想,她家大人一定是遇到了高兴的事。
沈墨回到卧室,径自走进屏风,褪去沾着酒气的衣物,换上宽松常服。
他今日的确十分高兴。
内阁王学士告老还乡,内阁空缺一位置,他的老师柳阁老,即内阁首辅柳稷山,准备推他入阁。内阁力压六部,权势最重,若能入阁,自是风光无限。
只是……
沈墨想起柳阁老问他可曾定亲,眸中的笑意不觉敛去几分,蓦地又想起白玉来,唇角不觉勾起一丝淡淡嘲讽,有什么可想的,他与她断无可能。
沈墨穿好衣裳,缓步踱到院中。
此时金乌西沉,晚霞如焚,整座院子笼罩着一层绯色,如梦似幻,沈墨此刻心中却无比明朗。
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十分清楚,也一直坚定地朝着那方向前行。
沈墨受邀参加了柳阁老的家宴。
这一日,亦是其爱女柳文琼的十六岁生辰。
柳文琼既沈墨认识的柳文,当初女扮男装与沈墨结识,沈墨一直知晓她是女的,只是未曾捅破这层纸。
沈墨的马车刚停在沈府门口,即有家人在出来恭迎。
沈墨翩然下马车,只因见的是他老师,沈墨着装上稍有讲究,一袭箭袖白袍,云纹高底鞋,长发高高束起,长身一立,挺拔如竹。
却不像以往那般宽衣博带,潇洒随意。
面前赫赫门庭,一对石狮威风凛凛,约有七尺来高,里面飞檐斗拱,碧瓦朱甍,流金溢彩,雕龙画凤,端的是美轮美奂,官家气魄。
沈墨是来过的,并不以为奇,随着家人进府,府中却布置得焕然一新,家人仆妇忙里忙外,处处彰显着热闹氛围。
沈墨随着柳府家人刚转进一月洞门,便见花阴处,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再走近些许,便听到了女子小声说话的声音。
沈墨生得俊美,气质超然,性情又温尔尔雅,脸上时常挂着温润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因此他每次一来,总有一帮春心荡漾的婢女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他。
沈墨早已习惯,无奈一笑,置若罔闻。
沈墨以往来柳府拜访柳阁老,都是由柳府家人领着到他的书房或客厅,走的都是固定的路,今日亦是先去书房,却走了另一条路,沈墨心中虽存疑虑,却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穿过曲廊,途经一静雅庭院,却见一抹身影蓦然闪过,不觉往里一看。
随后那里面房屋一面纱窗“呀”的一声打开,探出一云髻雾鬟的绝色佳人来。
两人恰对视上,皆微愕了下,那女子随即朝他嫣然一笑,闪到窗后去了。
沈墨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垂眸一凝思,不知想到什么,俊美的脸上挂起轻浅笑容。
柳府家人将沈墨领至柳阁老书房。
彼时柳阁老正在书房中欣赏一件古董,听闻沈墨至,却迎了出去。
但见其穿一身湖蓝圆领长袍,腰系玉带,脚着皂靴,蚕眉凤目,颔下一绺乌亮胡须,看起来气宇轩昂,有种睨视万物的气度,虽是五十岁的年纪,却不甚显老。
柳阁老热情邀请他进书房,又命人看茶。
书房华美富丽,桌椅整齐排列,都是上等楠木所制造,古朴而大气,满壁都挂着古画古董,也有文人墨笔,几上设着博山炉,香烟袅袅。
两人叙了师生之谊,又谈了会儿朝堂之事,直到家人来传客人到,柳阁老才与沈墨一同去宴客厅,柳阁老此次办宴会原是有私心在的,请的不过一帮较为熟识的亲朋好友,办得并不是十分奢华。
沈墨这边参加着宴会,白玉那边亦被秦氏邀至了沈府。
这几日,她收到秦氏的两次请帖,第一次白玉以要赴宴会为由回绝了,结果隔日又收到了请帖,白玉却不过秦氏的热情,又念及她是沈墨的母亲,不好拂她面子,便同意来沈府作客。
来沈府时,白玉还特地向丫鬟打听沈墨在不在府中,听闻他不在才稍松口气。
自从那夜他送她回红袖坊,她与他说了那一番撇清关系的话后,沈墨就没有再找过她,想必是已经忘怀了。
他那样有权有势,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是不缺女人的。
双方皆无意,这样就挺好,免得她心怀惭愧,毕竟当初是她主动勾他的。
白玉想着,虽然秦氏待她殷勤周到,但既要与沈墨撇清暧昧关系,以后还是少来沈府得好,便决定今日就与秦氏说清楚,以后再不来了。
在去秦氏院子的路上,白玉不小心撞了一人,说是不小心撞,其实更像是那人刻意撞上来的。
那是一个男人。
年轻,俊俏,可白玉第一眼看他就很不喜。
他看着她的眼神色眯眯的,方才还借着撞来之时,故意凑她身上嗅了几下。
白玉美眸嗔向他,暗含不满。
这人面色苍白,双眼浮肿,眼下发青,一看就是酒色之徒。
那人撞了她也不道歉,嘿嘿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脚下迈着轻狂不安分的步伐,悠悠而去。
白玉撇了撇红唇,亦袅娜随丫鬟离去,其间却忍不住向丫鬟笑问:“方才那人是谁?”
领她这名丫鬟却非上次那丫鬟,这丫鬟年纪小,被教得一板一眼,不过细看还有点孩子气。
丫鬟亦不隐瞒,恭谨道:“那是我们府中的二爷。”
白玉暗暗吃惊,果然龙生九种,各有不同,沈墨那般恂恂儒雅的贵公子,却有这么个吊儿郎当的轻浮弟弟。
白玉笑盈盈,随口说道:“他与你们大人却不甚相像。”
见她和颜悦色,语气温柔,丫鬟不自觉地回答:“他们并非同母所生,大人是侍妾……”蓦然顿住,自知逾矩,那丫鬟闭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