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小蕖捂了捂脑袋,心里有些不高兴,她年纪不小了,都十三岁了。
里屋。
白玉缓缓给沈墨推揉着,除了一开始有意捉弄,下手重了些,后面就没有再使重力。
她一向风情万种,妩媚放浪,唯独此刻,眉眼低垂,显得温婉柔顺,专注细致。
沈墨本有些头重脚轻,在她的殷勤按揉下,整个人松快不少,手臂一曲,手挣着额角,头微歪,微笑看她。
她脱去了外衣,如今身上只留一件薄薄墨罗衫,身子微一顷,那粉腻丰满的雪脯微露出来,沈墨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又十分君子的转开,回到她的脸上。
目光久久不曾移开。
这是沈墨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她的容貌,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很美。
纤长如柳的眉,高挺的琼鼻,唇若樱桃诱人品尝,尽管低垂着眼,依旧有着无限风情隐约在眉目间。
视线移动,她如嫩葱般的纤手正轻一下,重一下地给他按摩,指甲涂着鲜艳的丹蔻,有股难以言喻的诱惑。
这种美并不是他一向欣赏的那种美,他原喜欢含蓄而内敛的美,而她的美,太过于张扬。
而且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典型的风月场女子,妖姿艳色,荡媚轻佻。
这样的女子只合与她逢场作戏。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却对她动了真心,让她进入他的生活,扰乱他平静的内心。
白玉偶尔间抬眸,撞进他的眼眸里,不觉一愣。
沈墨如春水般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庞上,一瞬不瞬,脸上笑容本是淡淡的,在与她对视上后,却渐渐敛去,双眸深邃幽远,似一汪可吞噬人的深海。
白玉顿时面似桃花,像烫了下似的,慌乱无措地移开目光,耳根发热,轻声道:“大人,可舒服了些?”
又是熟悉的心慌意乱。
沈墨看着她无措,娇羞的反应,心口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一刻,沈墨能感受到,她心里是有他的。
白玉见他不答话,扬眼偷看他一眼,见他依旧目光沉沉的凝望自己,又不自觉地低了视线。
白玉心肝乱颤,有些发急,这人一直盯着人看怎么回事?
沈墨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看了她半晌,像是慎重考虑之后一般,他道:“白玉,我娶你。”
白玉蓦然抬眸,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眸中有一丝茫然不解。
“我说,我娶你。”沈墨伸手温柔地轻抚了下她的脸,声音却坚定无比。既然难以割舍,那也只能把人娶了。
在白玉惊愕的目光中,他接着道:“但我希望你给我一年时间。”
沈墨虽决定娶她,但他也不是色令智昏,不管不顾之人,他需要时间。
在这风口浪尖上,他无法承诺立即娶她,而且她京中头牌舞姬的身份太过瞩目,他希望她先让离开风月场,住进他的府中,待一年后,她逐渐被人淡忘,届时他再娶她。
一年时间很快,却足以让一个舞姬淡出人的视线,人总是会被新鲜事物吸引,一旦你久不露面,就会渐渐被人遗忘。
沈墨觉得她无理由拒绝他。
从风月场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为名门贵夫人,聪明的女人都不会拒绝。
他相信,白玉是个聪明的女人。
然而白玉的反应却出乎沈墨的意料,她脸上在一瞬间的吃惊之后,没有惊喜,没有得意,只是淡淡回了句:“大人,你脑子烧糊涂了?”
沈墨因她随意的口气微蹙了眉,“你不是想嫁给我么?”
白玉面色平静地凝望他,他的眼里有着对她的情意,却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正妻,名门夫人。
这对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姬来说,不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她应该欣然接受的啊!
然而说不清楚为什么,白玉心里一点狂喜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沈墨一眼,“我不嫁。”
“为什么?”沈墨脸色微僵,不复温润柔和,心中隐约感到不悦,她自己提的要求,他再三考虑后,同意娶她为妻,她此刻却又说不嫁?他脾气虽好,却不代表他由着她任性使气,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第68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
白玉凝望着面色不大好看的沈墨,回答不出为什么。
眼前这男人出身高门,生得俊美无俦,若芝兰玉树,身上并无纨绔骄奢习气,且待她温柔,体贴。
他少年得志,连中三元,入了翰林院,
这男人胸有城府,心计深沉,短短六年做了掌院学士,位极人臣。
这么一个高贵,优秀的男人,多少女人争破头地想嫁给他。
可他最终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个身份卑微的舞姬。
她应该骄傲、自豪,然后向世人宣告,她马上就要成为沈墨的夫人了。
她可以无视沈墨此刻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簪缨世族的优越感和自我牺牲。
她最想要的不过是堂堂权贵的正室夫人称号,与他有何关系?
他与世俗为敌也罢,被人指责败坏门第也罢,她完全不必理会,她只要好好的当她的沈夫人,坐享荣光富贵,受万千女子的艳羡目光,任由沈墨独自去面对世人非议。
或许将来成亲没多久,他就会慢慢看清她,看清她除了这张美艳的皮囊之外,一无是处。
他或许会嫌弃她艳俗,不能与他吟诗作赋,夫唱妇随,不能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许会后悔自己娶了个不能帮他分毫,反而影响他声誉,阻碍他前程的妻子。
但那也无用。
谁让他一时想不开要娶她呢。
他既娶了她,除了她犯了七出之条,否则他绝对不能休妻。
但为了平复他的怨念,或许她可以替他纳几名会春花春鸟,秋风秋月的美妾来伺候他。
如此完美。
心里的声音告诉白玉,答应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她却犹豫了。
到底在犹豫什么,她说不清,感觉心里像梗着一根刺,疼痛,难受,纠结,想逃避些什么。
看着白玉神色越来越冷,沈墨心没有来的一慌,伸手抓住她搁在他手臂上的纤手,柔了语气,道:“说话。”
这高高在上,惊才绝艳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不相信他真的爱她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方,或许更多的是不甘心吧。
“大人,你还记得当日在月色崖,你为我做的那首诗?”白玉忽然淡淡道。
沈墨不明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他记得当日他在帐篷里拒绝了她的情意,让她去找别的男人,念及此,心中有些不安,“记得。”想了想,怕她先发制人,于是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日我说的话,你不要当真,你……你不要去找别的男人。”
他其实想说,世间儿郎没有哪一个及他,她的目光只要追随着自己便好,然而这似乎过于自负了些。
他这么一说,白玉才想起当日他说的那番话。
他说的是,白玉姑娘,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执着于我一人?
如果没有后来撞船,共患难的一系列之事,两人大概就没有如今的纠缠了。
白玉将心里的感慨压下,她语气莫测,“其实我根本不懂那诗的意思。”
“我知道。”沈墨柔声道,只是这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不会吟诗,不会作赋,但这有什么关系,谁规定夫妻间一定要雅俗同趣?除了舞艺,她耍剑与射箭也极为擅长,可见她悟性是极高的,只要她愿意学习诗书,他也可以一点一点的教她。
白玉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心中有些不大自在,这本是她极力想隐藏的事实。
“大人,您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应该找应该找一位与你志趣相投,门当户对……”
“别说了……”沈墨忍不住冷声打断她,饶是他再擅长控制情绪,再有涵养,此刻听闻她这一番,也忍不住冷沉了脸。
白玉话语一滞,心狂跳了下。
沈墨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正阴云密布,里面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让人不由心生一丝畏惧。
他看着她的眼,“你说要我娶你,我现在同意娶了,如今你又要我娶别的女人,你觉得……耍人很好玩?”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无了往日的温柔。
白玉黛眉微蹙,解释道:“我没有在耍你。”她哪里会想到他真要娶她,那番话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沈墨眸光微凝,冷声道,“我沈墨对你一片心意,你看不见?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白玉怔了,没想到一温润如玉,和善可亲的沈墨也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白玉听闻他这番话,心中有些愧疚,有些慌乱,她莫名地不敢面对他,便岔开话题道:“半个时辰到了,你先喝药吧。”说着下了榻。
“你嫁还是不嫁?”
沈墨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目光紧攫她微僵的背影。
这是沈墨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和她说话,没有商量,没有温柔。
沈墨本不想再将太多心思投注在她身上,想来想去,既然无法割断,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娶回去,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天天见着,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不会那般上心了。
却没想到,如今连娶都变得如此麻烦。
沈墨本是果断干脆之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内心亦是骄傲自负。
他不是非这女人不可,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容忍了她碰自己,容忍了她睡在自己的身旁。
一切只是习惯而已。
如今他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娶,但如果她不嫁,他亦不会求着她嫁。
什么痴男怨女,至死不渝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沈墨从来不相信。
白玉本是吃软不吃硬之人,见沈墨态度强硬,眼眸冰冷深黑,并无温存,倒像是要倚势逼人一般,心中不禁有些抵触,蹙眉道:“我不嫁。”
沈墨眼眸紧盯着白玉,微微一眯,手抵唇间猛地咳了一声,才面冲门外,喊了声林立。
林立正在外间伺候着,闻声连忙赶进去,却见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站在桌前,神色僵凝。
这……这又闹得哪出?两人方才不是在床上……
沈墨没有再看向白玉,只望着林立,淡淡道:“林立,送白玉姑娘去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