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两人最终只是遥遥相望了一眼。
丫头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好母亲,自她父亲死后,她的母亲时常不在家,偷偷出去会男人,却日日将她锁在家里,不给她出门,也不给她做饭,他也天天被师傅管着,不能任意的出去,偶尔偷跑出去找她,两人也只能在她家后院的墙缺口处相见,她踩着砖头,两人隔着墙相望,然后才说上几句话,他会把自己的食物偷偷藏起来给她带去,她怕他吃不饱不肯吃,两人各分一半,她才肯吃。
每次回去之后,总免不了挨师傅一顿打,但他并不在乎,也不肯向师傅说出真相,他怕一说,他怕师傅再也不让他去了。
他告诉她,等他长大了,有本事了,就拿着好多聘礼去娶她。
她说好,说她等他。
再后来,她母亲改嫁了。有一次,她告诉他,她叔叔要带她去外地探亲,她高心地说,等她回来,就给他带当地的特产。
他不在乎什么特不特产,他只希望她早些回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没过多久,她叔叔回来了,丫头却没回来。
师傅告诉他,丫头死了,死在了土匪的刀下,师傅说,是她叔叔亲口说的。师傅没信,他也没信,他们都猜是她叔叔借着带她去探亲为由,把她卖了。
他每每想到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他心就痛得厉害,他瞒着师傅,偷跑出去找她,但他哪里知晓她在哪里,被他师傅抓回来后,险些被打个半死。
师傅告诉他,要想找到人,也得他有了本事。
他知晓师傅说的是对的。
第111章 必须让她知晓谁才是一家之……
四年的时间,桑落苦熬四年,终于打败了他的师傅,从此再不受他的束缚。
然后他找到了丫头的叔叔,他用剑威胁他,让他告诉自己丫头的下落,在恐惧之下,他终于承认丫头没有死,而是被他卖到了江州吴有德吴员外的府中为婢。
他心中大喜,满心期待地赶到江州吴府,细细打听后,却得知丫头已经逃出了吴府。
他心中失落万分。
人海茫茫,他要何处去寻?
两年,他在各地辗转,一边在刀口上讨生活,一边找寻着她,在这两年的时间,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客以及杀手,只要能挣钱,黑白两道他皆沾。
他答应过她,将来娶她时,就要准备很多的聘金。
如果找到了她,他得养活她啊,他以为她一个孤身无依的女子在这世道上会过得很艰辛,他以为她会一直等着他去找到她,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他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晓,君子一诺千金,他既答应娶她,就一定要说到做到,而且,她的出现让他的生命不再像一潭死水,那一年里,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他无父无母无亲人,只有一个师傅,除了师傅,她便是他最亲的人了。
他怎么能放弃寻找她?
上天总是不负苦心人的,他终于找到了她。但令他没到的是,她不仅没像他想象得那样过得很艰辛,还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歌舞坊的坊主,或许她正是继承他父亲的经商头脑,才有此本事。
而且,她变了,变得妩媚风情,充满着成熟女人的韵味,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就是那个天真明媚的小丫头。
他没敢和她相认,因为不知该如何相认。
就在他纠结于是否要与她相认时,她竟然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跟着一位朝廷官员千里迢迢地来到这边陲小县城。
那时候,他才知,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要给他当媳妇儿的小丫头了,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然后他仍旧放不下她,于是跟着她一路到此。
正当他仍然纠结于要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要以怎样的面目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听闻了她要找武师的消息,再三思考过后,他决定前去应选。
他期待着她能认出自己。
可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认出他来。
女人的心原来是如此容易变的么?
如果他能早些找到她……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桑落拎着酒壶,走到在寒风凛冽,萧条冷清的街道上,脑海中涌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如此想着。
他茫然的站立住脚跟,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竟不知该身往何处。
桑落苦笑一声,似乎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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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从浴室走出来,沈墨竟然在。
他正一腿曲膝,斜靠在榻上引枕上,微笑静待她出来。
他大概已经沐浴了一番,墨发半挽,穿着宽松的常服,披着大氅,浑身透着清爽干净的气息。
白玉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说好各睡各的?怎么突然就来了。
“小蕖她人呢?”白玉问道,自她回来后,这小丫头就一直精神奕奕的,一直嚷着要服侍她,让她睡也不去睡,怎么这会儿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沈墨微微撑起身子,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浅笑道:“我让她下楼去睡了。”
楼下有房间,但是白玉一般让小蕖在楼上她卧室旁的小房间里睡。
白玉俏脸红了红,不用想,也知晓沈墨为什么来了。
白玉没有走去他那里,而是坐到妆台前,拔去头上的簪子,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便垂落于脑,白玉拿起凤梳,轻梳浅篦起来,也不和他搭话。
沈墨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以手支颐,看着她梳妆,视线她身上留连,从浓密如瀑的秀发到不堪一握的杨柳腰肢,目光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白玉梳完了头,一回眸,对上沈墨异常深沉的眼,心里叹一声,她今夜是不能满足他了,她起身,笑容浅浅走到榻前,坐在了他身边。
见她坐了过来,沈墨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宠溺笑意,将人轻揽入怀中,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沈墨……”白玉娇声道,一边偏脸躲避,一边推拒他。
她柔嫩绯红的耳垂近在眼前,沈墨顺势温柔地含住,舔吻,他修长的指尖缓缓勾勒着她的背。
白玉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喘着气,道:“沈墨,今夜我想一个人睡。”
他像是有些意乱情迷,根本不理会她的话,湿热的吻从耳垂滑落至脖子,衣带也要被解开。
她听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沈墨……等一下,真不行……”
怀中的身子柔若无骨,正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沈墨心神微荡,突然伸手一把她推倒,手撑在她两侧,俯视着她,他目光深暗,仿佛染了火光,低声道:“白玉,我不想等了……”
白玉刚要解释,沈墨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感觉一腿被臂弯抬起,白玉面红耳赤,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出意料的,沈墨蓦然顿住。
片刻,他压抑着那股子冲动,缓缓放开了她。
白玉从容淡定地起身,坐定,整理衣裙,随即看着他,“哼”地一声冷笑。
沈墨被她看得俊脸微微一热,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次急切了些,他有些难为情,却佯装镇定道:“你为什么不要早说?”
听着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白玉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道:“你让我说了么?”
沈墨有些尴尬,随即若无其事的微笑起来,漫不经心地问,“第几天了?”
“第一天。”白玉系上好衣带,一抬眸,见他神色瞬间变得不高兴的模样,敢情这男人满脑子都是色情的想法,白玉顿时气乐了,一个站起,直接把人赶出了卧室外面。
“白玉,你这是做甚?”沈墨低声道,手臂撑在门框上,阻止她关门,内心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动如此大的怒火,沈墨觉得是自己太过纵容她了,必须让她知晓以后谁才是一家之主,于是他敛去温润的微笑,正色道:“不论如何,今夜我就在你这睡了。”
白玉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来癸水,她都很容易暴躁,听闻他的话,白玉忍不住斜嗔了他一眼,“呸”了一声,冷笑道:“跟你的五指姑娘睡去吧!”说着“砰”地一声,十分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沈墨碰了一鼻子灰,怔了好片刻,才清醒过来,这女人今日怎么怪凶的,又当她在吃醋,不禁有些紧张起来,“白玉,你开门,我哪来五指姑娘?你说清楚,不要随便乱发脾气。”什么姑娘名字叫五指,奇奇怪怪的,五指……沈墨唇角微抽,顿时反应过来白玉指的是什么。
这女人,什么话都敢说,真是欠收拾。
话说回来,他想睡自己的女人有什么错?
明明当初是她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在先。
沈墨微蹙了眉,有些生气,伸手刚想敲门,又想到她方才柳眉倒竖的生气模样,又默默收回了手。
罢了,今夜先放过她吧。
沈墨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不禁回眸看了眼那禁闭的门,忽长长叹了口气。
次晨,白玉正坐在妆台前梳头,红雪笑盈盈地走进来。
“你怎么这么早?”白玉看了她一眼,睡意惺忪道。
“昨夜听说你回来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来,今日特地起早来见你。”红雪见她无精打采的,便问道:“你昨夜没睡好吗?”
白玉点了点头,昨夜她肚子疼了大半夜,没睡好,之前来癸水都不见如此疼过,大概这几天赶路赶的,白玉掩唇打了个哈欠,“红雪,你先坐坐吧,等我梳好头再招呼你。”随即叫小蕖去泡茶。
红雪挪了张椅子在镜台旁边坐下,便开始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子,“你怎么要回京也不告诉我一声,亏还说是好姐妹。”
白玉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事情闹得太过沸扬,给你们添麻烦。”
“大人还是在乎你的。”红雪为她高兴道,随即又突然变得惆怅起来,她叹一声,幽声道:“你要说跟我回京,我估计也跟你一起回去了。”
白玉见她神色哀怨,知晓大概是因为许子阶的原因,“你这几日与许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红雪本来不想和她谈起此事,然一听她问起,禁不住心头委屈,“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你走的那日我与他吵了一架。”红雪红着眼眶,她本是憋不住话的性子,对许子阶有怨,自然不会隐忍,我那日质问他为什么要给青楼女子写艳□□,他猜他怎么回答的?”
白玉蹙了下眉,“他怎么说?”
红雪每每想到他当时的回话就气得想打人,她本以为他会觉得惭愧,会道歉,然后向她保证以后再不会去拈花惹草,没想到他竟然一脸坦荡地说,哦,你知道啦。
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口气!红雪当时已经哑口无言了,甚至想揍死他的冲动都有。
大概是见她生气了,许子阶才知事情严重性,开始各种甜言蜜语哄她,毫不脸红地说自己最爱的是她,别的女人都只是逢场作戏,谁知晓他对别的女人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红雪自此看透了这个男人,他就是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见一个爱一个人。
红雪将许子阶的原话全告诉了白玉,白玉听着也来气,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私事,她也毫无办法,而且花心这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吧。
“总之,我再也不想理他了,看见他的脸就厌烦。”红雪气愤道,随即又看向白玉,将凳子移到她跟前,她握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道:“白玉,今夜我住你这吧。”
白玉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好,你暂时就住我这,那种臭男人就要冷他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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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在县衙忙了一日的沈墨依旧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这两日他为了白玉,耽误了许多事情。
沈墨阅看案卷之后,只觉得有些疲惫,端起茶盏,浅泯了口茶,顿时觉得如兰在舌,唇齿留香,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他靠在椅背上,视线瞥见案上的描金拜匣,目光微凝,他打开拿出里面的请柬,又看了一遍。
这请柬是冯应年派人送来的,邀请他去参加冬猎,这冯应年乃是安阳县第一缙绅巨族,祖上也是随过□□南征北战的,开国后受封为长安侯,冯应年曾袭爵位,后因犯事被褫夺了爵位,然万贯家财丝毫无损,回了祖籍后,终日与一帮缙绅商贾往来寻乐,众人皆恭敬地称他为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