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第57章

作者:郑小陌说 标签: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李敛乐了。

  一矮脖子避开张和才的推挡,李敛影子般贴着他靠过去,钻进张和才怀里。不等他瞪眼,李敛手一举,提出个钱袋子。

  “爹,你银子落我这了。”李敛抖抖那袋银子。“不要了?”

  不等张和才反应过来,她又一闪身钻了出去,把钱袋子塞进怀里,李敛端起盆,喃喃道:“看样大概是不怎么想要了,算了。”话落抬步就要走。

  “李敛!你等等!”

  李敛已经走过书架,后仰身露出半个脑袋,笑眯眯道:“哪个是李敛?我爹姓张。”

  “……”

  张和才的脸色引得李敛大笑出来,她脚步不停,端着盆真朝外去,等张和才反应过来去追,她已走出了仓房大门去。

  张和才跺着脚追她到院子里,就见李敛躬身把脏水泼在树下,拎着盆要去井边。三两步追上去,张和才夺过她手里的盆,边走嘴里边道:“这种活你别干。”

  李敛淡淡挑了下眉,眉头下去,眼中不耐却又起,脸也很快又上了笑。

  倚在井边看张和才打水,她笑道:“怕我抢了爹的活?爹没饭吃了?”

  张和才头疼道:“七娘,你可别再埋汰我了,这种活你别干。”他搁下木桶,拉过李敛水淋淋的手,掏出帕子来给她擦干净,又从袖袋子里拿出盒霜膏,挖出指甲盖大一块晕开,给她涂在手背上。

  “涂涂手,别皲着了。”

  “……”

  见李敛不动,他无奈道了句活祖宗,在衣服上擦擦手,自己给她把那点霜膏晕开,满涂在了李敛的两手上。

  李敛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霜膏腻滑,抹开一股淡桂花味。

  眼帘一垂一台,李敛脸上便又有笑了。

  她笑道:“老头儿,珲春堂的香膏不便宜,你活得挺仔细啊。”

  张和才翻了个白眼道:“你哪阵子见我用来着?”

  李敛道:“买了不用可惜了。”

  张和才道:“你这之前不一直见不着人影,要不放不到今天。”

  “……”

  李敛的笑终而支撑不住,跌落了。

  面无表情地望了张和才片刻,她忽而抽出两手,道:“我不大习惯。”

  张和才道:“怎么着了?”

  李敛惯性般扯了下嘴角,道:“你这样的,我不大习惯。”顿了顿,又道:“我这样的,你也不大习惯罢。”

  歉意压在千言万语下,千言万语又压在数字间。

  张和才怔了片刻,忽而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一些简单,无数繁杂。笑过了,他一把拉过李敛的手,继续给她抹着,慢慢地长叹口气,道:“得了,谁叫我摊上了呗,认倒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家中有一些突发状况,个人也有一些,突然断更很对不住,向一切催更的朋友表示抱歉。

  我很爱你们催促我,或者催促我三个字拿掉也行,总之一切多谢了。:)

第五十一章

  李敛闻言嗤地一声也笑了。

  她哧哧地笑着, 左边身子朝张和才软歪过去,一下子靠到了他身上。张和才慌忙接住她, 双臂展开一个怀抱, 倒退半步,却很快又推她, 要扶李敛站稳。

  这一接一推之间的意味,教李敛昂首望向他的眼睛。

  避开那视线,张和才嘀咕着道:“大白天儿的, 搂搂抱抱,不、不好……。”

  李敛翻了个白眼,也不与他争嘴, 却仍是笑嘻嘻的。

  她问:“老头儿, 你想不想吃鹅?”

  李敛的话转得太突,张和才怔了一下, 反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又道:“你饿了?”

  李敛道:“我不饿, 就是想吃。”

  张和才抬头望望天,道:“哟, 快正午头儿了啊。”

  落下颈子他道:“你想吃鹅?宅子里没养, 这个点儿现买来不及, 我吩咐厨房过午做罢。”

  李敛又朝他倚过去。

  死皮赖脸靠到张和才身上, 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李敛撒赖道:“现在做罢。”

  张和才手忙脚乱地撑着她, 啧舌道:“不说了现在买来不及吗?”

  李敛道:“我脚程快, 我去买。”

  张和才道:“费着那个劲儿呢?”

  李敛挑了下眉道:“我乐意。”

  张和才也是很服气了。

  “成——”他拉长腔道, “我的小姑奶奶,您买去吧。”

  李敛嘎嘎地笑。

  她又道:“你会做吗?”

  张和才道:“做甚么?”

  李敛道:“鹅。”

  张和才道:“嗬,鹅做法可多了,甚么鹅?”

  李敛道:“吹鹅。”

  顿了顿,她又道:“北方的吹鹅,有胡椒与大料,小葱,还有天心居的酱料,肉松筋动骨砸开了,吃进料去以后蒸一个时辰,拎着钩子在蒸桶里直接片着吃的……那种鹅。”

  喉咙抵在他人肩头,李敛的话细细震颤,穿过皮肉,在骨与骨间行舟。

  张和才停了一阵,慢慢侧头,在极尽处看她。

  “……”

  静默了片刻,他哼了一声,道:“讲得这么细,还说不饿?想吃自己买料去。”

  这就是应允了。

  李敛闻言眉头抬起来,脸上五官舒展着。

  “老头儿,你真做啊?”

  张和才肩头一顶李敛的下巴,尖着嗓子道:“快滚去买料!”

  李敛笑着站直身子,掐腰摊手道:“给钱。”

  张和才一听眼马上瞪大了。

  “给甚么给?”啪地打掉她的爪子,张和才恨恨道:“刚才叫你两句爹坑走十五两,还要甚么钱,滚丫的蛋!”

  他抬脚要踹李敛,李敛动作快,一个侧身躲过去,也不再撩拨他,旋身两步窜上树,顺着树冠跳走女儿墙。

  跳下墙来时,她远远还能听见张和才焦躁的吼叫。

  “李敛!你个小王八蛋!你给爷爷小心点儿!”

  兀自窃笑着,她打了个金猿挂壁跃上对面的屋檐,紧接着起了个燕子三抄水,飞驰起来,飞驰而过的风里,带着谁都能看出来的快活。

  生的快活,活的快活。

  叫这快活托着,李敛的脚程确实快得很,市集东头条街卖鹅,打活物集子朝北边走百步才有全城唯一一家天心居,一来一回李敛竟不到两刻钟就买回来了。

  东西买齐了,她直奔回府。

  她到家时,张和才正和下人一同收拾吹鹅的用具。

  乌江府紧贴着天府苏延,南方一带水重处家家喜吃鹅,吹撩打具一应常备,这家旧主人也一样,张和才没费什么劲就打仓房里掏了个半丈长的旧吹桶出来。

  见李敛回来,张和才吃了一惊,忙接了东西过来。

  “你怎么这一会儿就回了?”

  “也不算远。”

  李敛耸耸肩,抬袖擦去额角耳后的汗,迎着正午的光立着,笑。

  她只是笑。

  张和才嗬了一声,东西递给使娘,拉过李敛就走。

  带着她回去天井,他打了几盆子井水,展开屏风道:“瞧你这个汗,赶紧洗洗,饭不急。”

  李敛哦了一声。

  也不等走回屏风后,她当着张和才径自解起腰扎。

  张和才叫她这个动作惊着,一时间愣在原地,李敛的视线打他的靴子摇上来,边解腰扎边抬眼道:“老头儿,你也洗?”

  “我、我洗个屁!”

  张和才猛醒过来,涨红着脸顿足转身,摔上门就走了。

  李敛在屋中笑得弯下腰去。

  笑够了,她吸着气盘上头,脱去衣袍。

  赤着身子走入屏风后,李敛弯腰洗了两把脸,抬脚跨入桶中。水色映出她的胸/乳,也映出她背上疫疹留下的斑,肩头被长鞭钢刺削走的肉,胸前身下,十年江湖。

  李敛本也不脏,只是身上汗涔涔的,略一泡洗,她出来擦净了身上,换了套衣物,四下里转悠。

  外宅虽说置下,张和才却坚持和她分开屋子住,李敛怎么撒赖使脾气,张和才也没妥协过。

  溜溜达达,她转到张和才的卧房处来,可到了李敛却并不走门,从缝里把窗抠开,她跳窗进去,仿若每一个窃蜜的宵小。

  宅子置下时间不长,张和才的东西多数还在王府里,屋中很干净,只朝东摆了一只佛像,佛旁搁着她送的那只玉蟾。

  李敛走过去垂头看,蟾口中慢慢在吐着烟,模糊地掩住它生白的脑袋。

  看了一会,李敛摸了摸它的头,转身走回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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