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世清歌
“谁让我讨人喜欢呢。我临走的时候,表姐妹们还不愿意呢,一直叫我下回再去玩儿。哪里像她,来当客人比主人家还横,就跟土匪进村似的,见一个爱一个,我若不给,还要去祖母那里告状。她这性子,可得好好治治。”钟洁绣撇了撇嘴。
“所以你就让她摸走了五色钗,还给我留信,让我来治她了?嗯?”
钟锦绣边说边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字条来,上面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乍看起来还以为是出自男人之手。
“哎,你怎么还没把这字条给烧了?快给我!”钟洁绣看到上面一行字,立刻抢了过去。
“我拿她没法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她把纸条藏好,准备回来销毁掉。
五色钗是她故意让陈黛拿走的,否则屋子里那么多伺候的丫鬟盯着,怎么可能被顺走一件首饰却毫无察觉,陈黛只是个柔弱少女,又不是学武的。
她知道以钟锦绣的性子,若是发现了陈黛戴着五色钗,必定会发火。
“只是我没想到你再回府的时候,处境已然很艰难了。早知道我就想别的法子了,不把你扯进来了。”钟洁绣有些歉意的道。
对于姝宁长公主来说,冲着陈黛发火,易如反掌,甚至陈黛这种人,左脸被打了,还会主动把右脸伸过去讨好她。
可是对于被皇上撵出宫的钟锦绣来说,那可就完全不同,陈黛不仅不会再巴结她,还上赶着来奚落。
“那我可得谢谢你这五色钗了,让我抓到一个陈黛的把柄,否则外室就进门了。”
钟锦绣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倒是钟洁绣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
整件事情的发展,包括钟锦绣要外室去母留子一事,二夫人都跟她说了,还让她离三姑娘远一些,当然钟洁绣不可能听从的,只是对于两房之间的龃龉,她一个姑娘家是无法插手的。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咱来说说黑鸭呗。”钟洁绣唯恐勾起她的伤心事,促狭的心思又起,立刻转移了话题。
字条是她早就写好的,留在信得过的丫鬟手中,叮嘱她等三姑娘回府,趁机转交。
害怕中间出什么意外,她特地用的草书来写,哪怕传到了别人手中,也绝对认不出是她写的,但是唯有钟锦绣拿到,只看了一眼就猜出来是她了。
“黑鸭窃走五色钗。”
这句话里的黑鸭,指的就是陈黛,而且还只有钟家三姐妹清楚。
陈黛自小就经常被钟兰带来钟侯府串门,不过一直眼皮子浅,每次来都要从三位表姐那里带走许多东西,脸皮极厚,从来都不晓得什么是不好意思,都是直接开口讨要,哪怕被拒绝了,人家也不在意,下次还继续。
久而久之,钟家三位姑娘就凑在一起给她取了个诨号:黑鸭。
因为陈黛自小就长得黑,还是那种又瘦又黑,外加声音粗噶,跟人要东西的时候,嘴巴更是停不下来,嘎嘎的叫,跟只鸭子似的。
“今日去静安寺,是为了她吗?”钟锦绣也跟着笑了起来,转而又询问起来。
“应该是,之前祖母就说替她说好了人家,恐怕今日就是去相看的,没见她打扮得那么用心嘛,我们都是陪客。”钟洁绣点头。
钟锦绣嗤笑了一声,没说话,不过姐妹俩却都猜到了彼此的意思。
陈黛穿得再好看,跟她们姐妹俩走在一起,也会黯然失色。
到了静安寺之后,果然如同钟洁绣所说,她们二人皆是陪客。
原本她们也待在厢房之中,等着男方那边的长辈到来,不过钟兰左看右看,见到自家闺女直接被比了下去,立刻提议让她们二人出去看看风景。
“终于出来了,这相看的是谁家啊?”钟锦绣长舒了一口气,提起了几分兴致。
“于家的幼子,根基在淮南,几年前才来望京,想要站稳脚跟,就得和望京的世家结亲。他家长子和姑娘们的亲事全都定在望京,幼子得宠,于夫人不想让再娶高门贵女,免得让幼子受了委屈,家世过得去就行,除了姑娘乖巧懂事之外,最重要的是得长得漂亮。”钟洁绣倒是打听得十分清楚,主要是她娘二夫人非常爱凑热闹,哪怕老夫人不喜欢说,她也从各方面探听到了。
“那可真不巧,陈黛没一条符合的。”钟锦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轻笑出声。
“还说我是促狭鬼,你这张嘴可比我损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的公子,这位公子由小和尚引着,待看见钟家姐妹之后,立刻站定冲她们作揖。
钟家姐妹立刻回礼,在她们即将离开之际,忽而那公子开了口:“两位姑娘可姓钟?”
等他说完之后,似乎才察觉到自己贸然搭话有些失礼,立刻描补了两句:“在下姓于,冒昧了。”
钟洁绣比较年长,便主动开口道:“长辈们皆在厢房里,于公子跟着这位小师父去便可。”
“两位姑娘这便走了吗?”这于公子再次开口挽留,视线停留在她们身上,似乎有些恋恋不舍,语气温和的道:“小生来迟一步,不如一同进去,也好让我给钟侯府的诸位贵客赔罪。”
“不必了,这趟可与我们钟侯府无关,于公子莫弄错了。”钟锦绣也忍不住开了口,两人再次行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终于甩脱了于小公子,钟洁绣就忍不住开了口:“早听说于家这小公子是个纨绔,看样子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油头粉面,眼神也不清明。如今年纪轻,勉强能说上一句放荡不羁,若是年纪大,少不得要沦为色中饿鬼。”钟锦绣点头。
姐妹俩都忍不住皱眉头,倒不是她们俩要背后说人闲话,而是那于小公子实在不是个东西。
方才打了个照面,不过只说了两句话而已,那人的眼神至少在她们身上走过二十圈。
这已经不仅是没规矩了,而是非常的低劣,这种打量把她们当成什么人了,还以为是在青楼楚馆里挑姑娘呢。
说了两句就丢开不管了,反正又不是给她们俩说亲的,要操心也是钟兰母女的事儿。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山的小道上,这里明显是让贵客们赏景的,寻常香客进不来,只有这些世家大族的香客们可以进入。
小道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竹林,繁盛茂密,还有好几座供人休息的凉亭。
姐妹俩是难得的放松,分别对着周围的景色品评了一番。
“姑娘,有贵人请您去凉亭里叙话。”绿竹一路小跑了过来,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和惶恐。
钟锦绣微微一愣,她今日出门就带了两个丫鬟,绿竹和红梅。红梅跟在身后伺候,而绿竹和钟洁绣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先去收拾落脚的地方。
这里凉亭虽多,但是总要提前查看一番,免得撞上不该遇见的人。
结果绿竹独自回来了,而且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回事儿?与你同去的丫头呢?”
“贵人让奴婢与二姑娘在一起,您与红梅姐姐一起去,若是被人撞见了,就说是不小心走散了。”绿竹说完之后,就对着钟洁绣行了一礼表示告罪,凑到了钟锦绣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这人倒是考虑得周全,姐妹俩交换了其中一个丫鬟,倒像是给彼此的见证。不是自己的丫鬟,肯定不会帮着她撒谎。
“是他,他怎么会来?”钟锦绣微微一怔,紧接着是满脸的惊讶。
这天下间最大的贵人来了,哪里能容她拒绝,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17章 . 017 克妻之名 姐夫。
“锦绣,没事儿吧?实在不行我陪你去。”钟洁绣见气氛僵硬,立刻问了一句,面露担忧。
钟锦绣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事,二姐,我去去就回。你在原地莫走,至于究竟是何事,待我回来,你问你的丫鬟吧。”
“你去吧,若有难处就喊出来,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想来宵小之辈也进不来。”钟洁绣点点头。
她没有强求跟着,主要还是因为绿竹方才说了“贵人”两个字,能让曾经的长公主奴婢称为贵人的,估计只有宫里的主子们了,不是她能掺和的。
钟锦绣按照绿竹口述的方向,走了十几米终于是看到了那座凉亭。
亭外站着一个和气的男人,面容还极其熟悉,正是曾经对着她宣读圣旨的李总管。
“皇上,钟氏女到了。”李怀德转身冲着亭内的人通传了一声。
钟锦绣抬头看过去,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人,并未戴头冠,只用一根玉钗束发,透着几分简朴又寂寥的意味。
不过那人哪怕脱了龙袍,周身的气势依然不容小觑,此刻明明他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却仿佛身后站着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敢轻易凑近。、
她抬脚准备进入凉亭的时候,忽然亭内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那双冷如寒潭的眼眸,瞬间就将周遭的气氛凝结了,也将她钉在了原地。
一些久远而又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在慢慢复苏,当年她的高高在上,与如今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进。”还是男人见她久不动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钟锦绣才提起裙摆走了进来,至于红梅则被留在了亭外,还在李怀德的示意下,又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听到里面任何的谈话。
“三姑娘近来可好?”男人端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她倒了一壶茶,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很明显这句话就是明知故问,钟锦绣过得如何,每日早晨都会有影卫将消息送到他的案头,甚至今日他能在此提前等候,也是因为获知了钟侯府此行。
“劳陛下挂心,民女暂时还死不了。”钟锦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除了方才猛然对上眼神时,她有些措手不及,生出了几分退却之心,等调整过来之后,她完全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悠然自得,哪怕这杯茶是皇上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倒的,她也喝得极其坦然,跟喝下人倒的茶没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仍然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钟锦绣,沈砚不由得眯了眯眼,心中生出几分不快来。
“何止是死不了,朕观姑娘面色红润,想必日子过得还是不够苦。”
听着皇上这阴阳怪气的话,不止是钟锦绣,就连旁观者李怀德都不禁想生气。
听听,这是人话吗?狗的说不出来好吗?何必如此欺负一位姑娘家。
“民女一直以为皇上大人有大量,如今看来是民女认知错误。”钟锦绣的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恼了,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难怪人常说,咬人的狗不叫。
她当初就是太年轻,看到沈砚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样儿,只觉得他讨厌,却没想起这句谚语,才导致今日如此境地。
皇上这条狗忍了好几年,总算是逮到了叫的机会,并且一叫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是条疯狗。
沈砚挑了挑眉,哟呵,这是讽刺他小肚鸡肠,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够胆。
“三姑娘这还委屈上了?”他竟是勾了勾唇角,笑出了声。
钟锦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皱着眉头看他,心里嘀咕着,这人莫不是被刺激疯了?
虽然当年她说的那些话的确难听,可也不至于因此把他逼疯吧,能在父母双亡那样恶劣的情况下,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怎么可能内心那么脆弱。
“看样子三姑娘还不知晓啊。你兄长不在府上,那你的祖父和长姐不曾跟你说过吗?朕为何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男人低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样,眼神之中甚至充满了怜悯和戏谑。
钟锦绣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了,语气有些急促:“皇上这是何意?请明示。”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就是她说了几句难听话吗?
“你们今日来静安寺为了何事,当年朕去侯府就是为了何事。”
钟锦绣微微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今日来静安寺,是为了给陈黛相看说亲的。
“你见我阿姐是为了——”她轻声呢喃出口。
钟锦绣没有说完,她抬起头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否定的答案,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含笑的冲她点点头,打破了她的希望。
“正是,要不然你以为朕一个外男,是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入后院,还是你兄长亲自带进去的。”
“不可能,我阿姐怎么会与你议亲,当年——”她立刻就反驳,甚至语气有些激动,声音都猛然拔高了,透着十足的嫌弃。
在她眼里,当年的沈砚怎么可能配得上长姐。
沈砚虽是王府世子,后来又年纪轻轻成了王爷,可那也是因为他的父母祖父都离世了,他的祖父与太宗是亲兄弟,还曾争抢过皇位,差点被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