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有鱼
赵飞飞翻了个白眼。
容姝儿带来几条帕子,分给明朗和赵飞飞:“静儿给你们的……小朗,你跟着凑什么么热闹呢。”
容静儿比她们都大,性格更温婉喜静,从前为了陪容姝儿,便跟着她这跑那跑,如今有了明朗她们,便高兴的将容姝儿交了出去,自己则更多待在家中做自己喜欢的事去了。虽不在一起玩了,却仍旧互相惦念着,时常绣些东西送明朗她们,明朗她们得了好东西好吃的也会记得分她一份。
平日里明朗赵飞飞容姝儿三人几乎形影不离,赵飞飞与容姝儿虽还是会打嘴仗,却不再像最开始般剑拔弩张,偶尔争的严重了,明朗撒个娇卖个萌,便立刻化解了,三人关系更日益投契,亲近。
明朗收了帕子,听见容姝儿那句,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来嘛。”
几个小伙伴都来了,明朗莫名有种被落下的感觉。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你急什么。”容姝儿笑道:“而且我跟你讲,晚来才好呢。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来了那个,好痛苦的。”
赵飞飞难得立刻赞同容姝儿:“就是。痛苦死了,身体沉的很,我现在居然翻墙都翻不了!女人为什么要来这个,烦死了!”
赵飞飞猛的坐起,一拍桌子,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便仿佛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你怎么了?”明朗吓了一跳,以为她不小心拍到什么穴道,忙要去扶,赵飞飞却惶恐的大叫:“别动别动!”
明朗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一旁的容姝儿却露出个神秘而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明朗:……
赵飞飞表情说不出的僵硬和微妙,好一会儿,她舒了口气,皱眉道:“我的天,简直血流成河……”
明朗隐约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心下好奇的不得了,双目圆睁,轻声问道:“……很,很多吗?”
这真是一个让明朗困惑不已的问题,平常受点小伤流点血就痛的不得了,还有人流血过多死掉的,然而女孩子每个月流那么多血除了那几日不舒服以外,却一点事都没有。
明朗陆续从其他女孩儿,还有嬷嬷们那里已经知道,如何用陈妈妈月事带,期间须戒辛戒冷等等,然则更细一点的东西却无人告知。
从前容静儿来时,明朗几人便问过她,奈何容静儿羞涩,怎么也不肯说,如今赵飞飞与容姝儿倒是肆无忌惮有问必答的。
房中无其他人,赵飞飞说:“很多!有时就跟血崩了一样,吓死人。”
容姝儿道:“小朗我跟你讲,这事一点都不好玩,我现在巴不得不来呢。麻烦死了,尤其夏日,热的要命,还只能喝热水,简直活受罪。”
“这才第一次,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娘的,以后可怎么熬。”赵飞飞生无可恋道,忽然又僵住了:“又来了……”
明朗被她们说的有点心惶惶的,真有那么可怕吗?然而心中还是充满向往。那是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虽然有些痛苦和不舒服,但好像也会有另外一些美好和未知的事发生。
从今以后,发型发饰,穿衣打扮,妆容珠宝,都可以随心所欲更多选择。而且,每次来那个,还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去书院。书院不好请假,然则只要是因为那个,先生们都会立刻准假。这一点也让明朗十分羡慕。
“嘿,话说,你是不是要嫁人了?”容姝儿忽然道:“毕竟是公主,一旦成人,皇帝该打算了吧。”
赵飞飞不满道:“别咒我。谁要这么早嫁人。”
容姝儿道:“你父皇不会逼你吗?”
赵飞飞摆摆手,笃定道:“不会。”
身在帝王家,又是公主,其终身大事便不是一己私事。然而明朗却知道,赵飞飞这么笃定却是有原因的。
赵飞飞虽贵为公主,却跟明朗颇有同病相怜之处,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父亲也无暇顾及,明朗倒还有个祖母,赵飞飞则不然,她不喜那几个贵妃,又跟几个皇兄年纪相差甚大,玩不到一起去,童年几乎是由宫人们带着,独自长大。
她的父皇一心只在政事,对这唯一的女儿亦不大过问,赵飞飞的记忆中,父皇从未抱过她,逗过她。赵飞飞小时候曾也闹过,吵过,骂过,很讨厌她父皇。
然而有一年,边塞夷族进犯,战势危急,大雍难敌,便有人提议和亲,称公主虽年幼,但可先议亲,以便稳住局面。皇帝却悍然拒绝了这一提议。
那日赵飞飞闻讯去找皇帝,宫门外,听见父皇的声音说道:“朕再无能,也绝不会拿飞飞终身大事一生幸福去交换任何利益。”
这么一句,赵飞飞便原谅了她父皇。
也就此知道,她大概算是个幸运的公主,至少人生大事上,有一定的自主权。
赵飞飞道:“我的意中人一定武艺高强,英俊潇洒,不畏强权,又侠义心肠。”
容姝儿板着手指头数:“武艺高强,英俊潇洒,不畏强权,侠义心肠……这样的人干嘛要娶一个凶巴巴的公主?”
赵飞飞怒道:“想打架你就说!”
容姝儿叉腰:“来呀来呀!”
赵飞飞开始撸袖子。
明朗忙拉住:“哎哎,飞飞,今天你身上不便,小心……崩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改日再打改日再打。”
赵飞飞忍了。
容姝儿哈哈哈哈笑,十分开心看赵飞飞吃憋,过了会儿,又道:“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几样都凑齐的却不多。嗯,我兄长算一个。”
此言一出,房中刹那一静。
明朗不知为何,心蓦的一跳。
赵飞飞随之大叫起来:“我疯了!你哥!打死也不要!”
第56章 . 五六 五六
赵飞飞大叫起来:“我疯了!你哥!打死也不要!”
这几年里, 赵飞飞频繁出入容国公府,私下里不免与容翡碰到过,容翡彬彬有礼, 客客气气,赵飞飞总算不再像鼠怕猫那样躲着容翡了。然则童年阴影太过巨大, 终还是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痕。
赵飞飞乍听见容殊儿那句话,差点蹦起来。
容殊儿不满道:“想嫁我兄长的人多着呢, 我兄长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赵飞飞惊惶摆手, 意思是多谢多谢。
容殊儿飞了个白眼给她。
明朗悬着的一颗心暂时落地……赵飞飞是很好的, 但是但是……幸好幸好……但是什么?幸好什么?明朗心里莫名有点乱,一时也说不清为何刚刚那片刻竟会紧张。
赵飞飞明显不想再扯到自己身上,便转了话头:“你和静儿不是一样, 也到年纪了。”
容殊儿道:“我们不急,我们兄长还未娶呢。而且日后兄长自会为我们安排好——他不会胡乱让我们嫁。”这一点上她们自小便知道,容国公府不需要靠婚事谋取利益,如果嫁,断不会随便嫁于她们不喜欢的人家。
赵飞飞忽然想到什么, 嘿嘿一笑, 道:“你兄长怎还一个都不娶,莫非, 真如外界某些传言……有什么问题?”
容殊儿顿时横眉倒竖:“你才有问题!你全家都有问题!”
赵飞飞叫道:“好啊, 你胆敢骂当今圣上, 我要告诉父皇!”
眼看又要吵起来,明朗忙拉架:“不要吵不要吵!子磐哥哥身体好的很, 才没有什么问题呢。”
容殊儿与赵飞飞两人同时停了,一同斜睨她。
明朗:“……”
明朗认真道:“子磐哥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他身体中的毒素早已清除干净,这几年不曾复发, 更连小病都未生过。身体非常非常好!”
容殊儿与赵飞飞相识一眼,噗嗤一笑,接着哈哈哈哈大笑。
明朗一头雾水。
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半晌,容殊儿止住笑,搂着明朗,捏捏明朗的脸颊:“总之,我兄长没白疼你。”
明朗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总觉这两人刚那神色间有些猥琐,却听容殊儿叹了口气,道:“哎,你们不懂,我兄长那人啊,就是太好了,所以才至今未娶。”
“哦?此话怎讲。”赵飞飞抱了只锦枕,懒懒斜依在榻上。
明朗望向容殊儿,也有些好奇。的确,以容翡的年纪,还未成家,未有妻妾的实在罕见。这种事不好问他本人,从前明朗小,也不太想过这种事,如今看来,倒确有几分蹊跷。
“说起来,也是为了你们赵家江山。”容殊儿敛了笑,哀怨的瞪了赵飞飞一眼。
赵飞飞倒没瞪回去,静待容殊儿下文。
她们在一起时,常会摒退下人,此时房中亦只有她们三人,可畅所欲言。
容殊儿道:“如今太子未立,你那两个哥哥……”
虽说女子不议政,然则私下里略谈一二倒也无妨。明朗这几年,不经意间对如今朝堂也稍有了解。
大雍建国数百年,历经数代,曾繁荣无比,万国来朝。然而物极必反,大雍难逃历史规律,江山易打不易守,几代昏君过后,大雍盛世溃然倒塌,所幸未彻底分崩离析。自当今圣上的祖父起,与一众臣子力挽狂澜。到传位于当今圣上,大雍国力勉力恢复。
如今的京城上安表面繁花似锦,似媲美当年盛景,然而大雍实则仍处于风雨飘摇中,外有异族入侵战火不断,内有流寇时起,国库不足,人才不继……这也是为何国公爷国舅爷之辈还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驻守边疆的原因之一。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兢业治国,不失为好皇帝。然太子离世后,储位一直悬空。
如今朝中党派分二皇子和三皇子两派,两人无论个人才能还是背后势力,都旗鼓相当难分伯仲。皇帝不偏不坦,不曾明确表态,明显采取制衡策略,利用双方人马,先图国家发展。如此好是好,对两位皇子来说,却是种残酷的煎熬。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最终鹿死谁手,荣登皇位,委实难测。
“……你那两个哥哥,无论谁胜,定难容对方。”容殊儿道,“三皇子说不得尚有几分恻隐之心,二皇子……”容殊儿一顿,看一眼赵飞飞。
赵飞飞摆摆手:“我也讨厌二皇兄,无妨,但说便是。”
她跟几位皇兄感情都一般,但相比而言,还是更喜欢三皇子一点,缘因幼时她养了只小狗,在宫中乱跑,不小心撞到几位皇子,三皇子笑眯眯道没事,还让她慢点跑,别摔倒,二皇兄则一脸阴郁一脚踢开小狗,低骂了句小畜生。
容殊儿扬了扬眉,最终还是未直言,但她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
以二皇子脾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定不会放过昔日政敌,只怕会斩草除根。即便当下不见得会立刻发难,但日后必会找到借口,清除异己。
容家作为三皇子最大的后盾与支撑,首当其冲。
当然,既难分伯仲,三皇子自也有获胜的可能。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容殊儿还有未说出口的关于容家的担忧。
容家祖上为开国功勋,历经数朝,为国家之栋梁,国君之依仗,然则在历朝历代中,也不乏开国重臣,世家大族败坏朝纲起事乱国……前前朝的那场大乱,几尽覆国,便是祸起几大世家……那一场大乱平定,当年建国沿袭而下的几大世家尽数覆灭,仅存容府。
容家几世以来,忠君报国,忠心不二,大乱中浴血奋战一力护主……事后受皇帝下拜之礼,此后几朝君主亦尊崇厚待,皇恩浩荡……然则,作为唯一的开国功勋后人,仅剩的重臣世家,皇帝真的彻底放心吗?
早在先帝之时,便已隐约透出些许苗头。
如今的皇帝仍重用,依仗容家,然而早在先帝时,就已埋下一颗种子在他心底,皇帝心机更甚一筹,无论哪个皇子继承大业,他会留下容家,还是会为儿子彻底清除他认为的路障?
人人都道容国公府风光无限,富贵无敌,实不知其身处悬崖,凶险难测。
这亦是为何容家一直比较低调的原因之一。
“别人都说兄长眼高过顶,冷心冷情,但实际上,他一片苦心:前途未卜,祸福难料,又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容殊儿当年听到大夫人和母亲与三娘之间的谈话,尚不太懂,后来慢慢长大,方渐渐明白其中之意。
大夫人和父亲这些年从未真正逼迫容翡娶妻,亦有同样考量。男子娶妻不必急,待的尘埃落定时再议也不迟。
容殊儿说完,房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过了片刻,赵飞飞开口道:“要我说,还是他未遇到喜欢的人罢。”
明朗与容殊儿转目看赵飞飞。
“若这纷争几十年不定,他便几十年不娶么?”赵飞飞抱着枕头,一手摊开,道:“既然未来不可测,胜算各一半,若真喜欢了谁,先娶来再说,大国与小家,并不冲突,也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