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有鱼
明朗听了这话,倒还未多想,容翡却抬眸,不轻不重的扫了赵鸿之一眼。
赵鸿之:“……阿翡当然很在乎小朗,但若是想胁迫,还不如直接绑了小朗,何必要多此一举,借明家之手呢?”
这正是明朗疑惑和想不通的地方。
当即便脱口道:“那我便答应她们,回明家一趟,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一直未说话的容翡立刻道:“不行!”
“嗯?”
容翡神情严肃,微微拧眉,道:“此事我们自会查明和处理,你不用管,也不必再理会明家。”
“可是……”明朗还想说。
“听话。”容翡的语气温和,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明朗明白容翡的意思,他并不想她掺和进这种事,怕有危险。若换做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明朗或许会乖乖听话,但如今,明家牵涉其中,且找上了她,最起码要弄清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是否对容翡不利,对容家不利。
若果真如此,她又岂能完全坐视不理?
明朗也微微拧着眉,一时未说话。
赵鸿之左右看看,打破两人的沉默,轻咳一声,道:“小朗的提议倒可行。听我说完。阿翡,我知你担心小朗有危险,但如果皇兄他们意欲拉拢明朗,为他所用,那么眼下便绝不会伤害她。如果一口回绝,说不定反而会激发他们更偏激的手段,防不胜防。倒不如顺势而为,一探究竟——这是最直接以及最有效的方法。”
容翡在房中走了两步,这个道理他其实更清楚。但他十分不想明朗被牵涉其中,哪怕并无危险。
“哈哈,阿翡,你该不会担心小朗回了明家,便彻底倒戈,弃你而去,再不回来了罢。”赵鸿之笑眯眯道。
明朗一听,马上举手表态,甚至有点急:“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回来的!绝不会背弃你,丢下你!我发誓。”
“哈哈小朗好可爱,简直死心塌地啊。”
明朗这方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当下双颊发红,一脸赫然。
这么一来,气氛却轻松了不少,容翡也不由笑起来。
“……我,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担心,没事的。”明朗解释道。
“嗯哼,小朗的确是这个意思,我作证。”赵鸿之一本正经附和道。
明朗:……
明朗心道你怎么还不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鸿之来容府愈发频繁了,有事没事便跑来坐坐逛逛,简直当自己家了。
容翡说出了明朗的心声:“你还不走?”
赵鸿之道:“话还没说完呢。”
明朗望着容翡,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他那里。
容翡一手负在身后,在房中踱了几步,而后望着明朗,道:“你要清楚,一旦他们供出真实意图,便意味着再无回旋余地。”
明朗一愣,旋即明白了容翡的话中之意,至此,也方更深的体会到容翡的苦心。
如今明家与明朗的接触还可算亲情间的维系,而一旦他们传达了赵蕤之要明朗做的事后,与赵蕤之勾结之命便彻底坐实。
成王败寇,将来明府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说如今还未尘埃落定,不到最后胜负时刻,但对局势稍有判断的人,都知道,赵蕤之已是穷途之末。
毕竟是明朗家人,容翡担忧明朗会难做,会难过。
明朗心中充满暖意,相比而言,不知明家人在拖她下水,利用她时,可曾有过半分抱歉与犹豫。
她惊讶明府的选择,却并没有太多其他感觉。
她跟明府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若有,亦是厌大过爱。早在几年前,她便已被伤的彻底,死了心。如今就算没有与容翡在一起,她也此生应不会再回明府,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明朗想了想,道:“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想必便已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当她选择站在了容翡与赵鸿之的阵营,也同样意味着可能会面对失败。而到那一日,明家会拯救她吗?会顾念亲情,力保她吗?
可能“大义灭亲”以及耀武扬威才更像他们吧。
然则容翡的担忧也非不无道理,明朗多少还是有一点思虑的,她虽对明家已无感情,却也不愿看到它大厦倾覆。
毕竟,那是祖母与祖父辛苦打下的家世,挣下的家业,是他们的儿孙后辈。
明朗略有迟疑,最后仍旧开了口,对容翡与赵鸿之说道:“到了那一日,如果可以,能否留他们一命。”
容翡走近明朗,温和的看着她,眸中略带怜悯。
“好。”他说。
赵鸿之亦道:“好。”
明朗微微叹了口气,这大概是她最后为这点血缘之情能做的了,也算对得起祖母祖父了。
于是,与明家人见面的事便也算敲定。
容翡调动了几大高手影卫,暗中保护明朗,对明朗道:“先说好,无事自然好,但凡明家人有什么异动,对你不利,侍卫不会留情。”
明朗本来还好,被这么一说,倒弄的紧张起来。
几日之后,明朗与明家人正式见面了。
第88章 . 八八 八八
会面的地点选在槐安坊的落月楼。
原本明夫人的意思是让明朗回一趟明府, 但容翡想了想,决定让明朗改在外面相见,反正明远山生病亦只是借口, 他们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明府那边马上说没有问题, 随即约了时间与地方。
这一日,明朗带着绿水青山, 来到落月楼。
落月楼乃京城数一数二有名的大酒楼, 明朗与赵飞飞容殊儿等人光顾过数次, 与明家人却是有幸第一次来。
酒楼临护城河而建,河水波光粼粼,岸边柳杨繁茂, 绿植如茵,临窗望去,风景如画。
二楼雅间里,明府众人已等候多时。
除了几位姨娘外,居然都来了。明朗许久未看见如此“齐整”的一家人了。
明如未有太大变化, 还是从前模样, 喜欢站在明雪身旁,笑容与举止越发肖似明雪。明谦则胖了许多, 隐有发福趋势, 腰间系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葫芦, 双目无神,似未睡醒。
明远山也胖了, 身型臃肿,双眼浑浊麻木,可能近日真的病过, 神情十分憔悴……较之明朗上次见到的他,似乎老了一二十岁。
“朗儿来啦!来来,快过来坐。”明夫人热情招呼。
“朗妹妹好,许久不见了。”
“朗妹妹。”
明如与明谦亦满面笑容,起身叫她。
这两人从前也很不待见明朗,明如向来学明雪对她嗤之以鼻高高在上,明谦有一次不知在哪里受了气,正好碰上明朗,不由分说故意绊了她一脚,摔的她手臂青了好几日。如今两人却仿佛将前尘往事忘的一干二净,亲亲热热的叫着妹妹。
不得不说,不愧是明夫人的亲生子。
明朗面对一堆笑脸,内心毫无波动。
明如与明谦却内心波涛汹涌,他们虽知如今的明朗今非昔比,然而这么面对面,近距离直观,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真是曾经病歪歪木讷讷的小庶女吗?简直如一只漂亮华贵的凤凰,瞬间让他们黯然失色,便是明雪,与之相比,亦失之颜色。
酒楼小二们来上茶倒水,好一番忙碌,之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绿水青山也退至门外,在门口守着。
“听说父亲病了,如今可好了吗?”
明朗见过礼,在明远山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她并不想过多寒暄,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已无大碍。让朗儿担忧了。”明远山清了清喉咙,目光不自然的转开,几乎不敢与明朗对视。
这些年他倒在一些场合中见到过明朗,眼看着她长大成人,与她蓬勃向上,越来越美好的生命力相比,相对的是,他老了。
若说明远山曾经还有几分不甘与斗志,这些年已都无声消弭。
仕途不得意,明夫人愈发霸道,唯有一醉解千愁,醉生梦死。嗜酒渐渐噬掉他的身体以及男人的尊严,如今家中大权明夫人一手掌控,尽由她说了算。
党系之争他并不想参与,从前也无他参与的份。与顺王联手,他想拒绝,却无法阻止明夫人。而后来,被明夫人一说,却又觉得,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他如今的荣华全靠老伯公和老夫人余威荫庇,待新帝登基,时日一长,谁还愿意养着闲人。儿子倒是有一个,却不成器,这么下去,将来爵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顺王如今虽稍显劣势,然则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的准。保不准,就翻盘了呢?这种事历来便不少。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便赌一把吧。
明远山拿定了主意,却在见到明朗的这一刻,残存的良心不安起来。
这个毕竟也是他女儿。
如今拉拢她,便意味着让她背叛容家,无论事成与否,她都必定从此为容家所不容,也为世人所不齿。而利用完她以后,明夫人等还会如现在一样待她吗?想也可知。
但没有办法,明远山心道,为了明家子孙后代的繁荣富贵,只有对不起你了。待事成之后,为父尽量为你多争些优待罢。
“为父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奈何却不能与你相见……你怪父亲吗?”明远山叹息一声,厚重的眼袋看起来颇为难过。
原来父亲也会演戏了。从前虽懦弱无能,至少还有一分真心。
明朗静了一会儿,说不上什么感受,很快收敛心神,开口道:“以前怪过。长大后知道,你们也是没办法。”
“哎,怪只怪为父无能。”明远山道:“这次你出来见我们,容家可知晓?”
“我只说出来逛逛,外头的丫鬟都是心腹,不会说的。”明朗道:“不过,我也不能待太长时间,一会儿便得回去了。”
明朗知道这已在开始试探,她正好接上,意在告诉他们不能久留,有话快说,早入正题。
明夫人接口道:“依我说,知晓又如何,若明朗自己想见我们,他们容家还能真拦着不成?”
明朗没说话。
明夫人语调一转,笑道:“不过这几年,容家待你不错吧。看你这吃穿用度,与容家那几个姑娘并无二致。”
明朗淡淡道:“嗯,这方面他们倒的确大方,从未亏待过我,就如当年您一样。”
明夫人:……
明夫人呵呵一笑:“听你言下之意,难道容家其他方面对你不好吗,只是做的表面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