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152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刷”地一声,赵晋从墙上抽下宝剑,寒光雪亮,剑尖直指霍骞颈中,“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霍骞跌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织金袍子,肩头上渗出点点血迹。

  他伤势还未好,一个摔倒的动作,足以令还未结痂的伤口重新崩裂。

  他仰起头,迎着那柄剑,目光定定地望着赵晋道:“我倾慕令媛,我是真心……”

  “你还敢说?为了拉拢我对付你父亲,你利用我的女儿,你胆子不小!我便是杀了你,谁又会向我问罪?你爹恨不得你死,我与其拐着弯的扶植你,等你羽翼丰满,不若我直接投诚,投靠你爹!”

  “住手!”

  门被人从外推开,落雨的屋檐下,柔儿一脸急切,“爷,不要冲动。”

  她快步走进来,小心地靠近赵晋,抚着他的手臂安抚他的情绪,“爷,这是我们家,我不想看到咱们家的地上染血。您放了他,让他走吧。”

  屋外,打着伞的春樱给身后提着食盒的小婢子们打个眼色,悄声退出了院落。

  柔儿的手很冰,外头下着雨,她穿得单薄,袖角都被沾湿了,她一定很冷。赵晋侧过头,望着柔儿,他心中难过,哑声道:“阿柔,我要杀了他……”

  柔儿抱着他的手臂,另一手试探地握住剑柄,“爷,安安没事,她是聪明的姑娘,是个伶俐懂事的姑娘,她不会做那种事……”

  她一面说,一面朝霍骞打眼色。

  霍骞后腿两寸,拉开那柄剑与自己脖子的距离。柔儿见他还欲再说,她急切地跺了跺脚,“走,你快走啊!”

  赵晋盯着狼狈爬起的霍骞,他适才心头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柔儿轻柔的话语声中渐渐熄灭了去。

  他没有命人拦住霍骞,任他逃了出去。

  赵晋手里的剑落在地上,他垂下头,将额头贴靠在柔儿纤弱的肩上,“阿柔,安安不能受伤害,一点儿都不能……我要怎么保护她才好,你说,要怎么才好……”

  柔儿环抱住他,踮起脚来,让他倚靠得不那么吃力。

  “爷,孩子们大了,我不能为他们决定所有事。安安自己有主意,她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宠她、爱护她,保护她,但我们不能永远把她困在我们身边,她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会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您不要自责,我知道从安安受伤后,您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您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她,您又不敢问她究竟发生过什么。我知道您的恐惧您的担心,我和您一样,可是……安安长大了,她会有秘密,会有不想对我们说的话……爷,您别生她的气,也别怪责自己……”

  雨还在下,雨势越来越大,好像要击穿瓦顶,要掀翻大地。

  屋檐下,霍骞攥住安安的手臂把她推在墙边,“你的腿不可以沾水,回去,为什么出来?你的伤还没有好,为什么出来?”

  安安发丝湿透了,即便一路打着伞,可雨太大了,她还是不能避免的湿了鞋袜,湿了头发。

  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空空的声响。那伞倒在地上,染了污泥,被雨雾模糊了花样。

  “我想来告诉你,我不答应。”

  她仰起脸,无数的雨水从她额角穿着细嫩的脸颊淌下来。

  霍骞眯着眼,扣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答案吗?那天在山下,你晕倒之前问我,愿不愿意与你一同去闯京城,愿不愿意……同你在一起?我就是来告诉你答案的,我、不、愿、意。”

  霍骞望着她,他此刻比她更狼狈,他的尊严他的脸面他的一切,都剖开在他们父女面前。他许诺了一生,许诺了他的全部,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丝一毫都不肯听?

  “赵姑娘,安安?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没有我。”

  他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扣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与自己相对。

  “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说,你心里没有我,我就信你。”

  她牵唇笑了笑,那笑何其轻蔑,何其疏冷。

  那唇瓣开启……要说出一个令他多么绝望的答案。

  不。

  他不想听。

  在婢子的惊呼声中,他朝那片艳色的唇吻去。

  呼吸在雨水中,彻底乱了。

  “我是如此爱慕你……”

  一股大力见他手上的肩膀扳开,跟着一拳,重重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安安扶着墙,看到无数人影后正朝自己缓步走来的父亲。

  霍骞没有吭声,他被打得很惨,滚在泥水里,那身华服已经脏污得不能看。

  隔着雨帘,看不清父亲的脸。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很伤心。

  她不孝,还是让爹娘为她担心了。

  即便她来,是为了划清界限,是为了放下那天的事。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想到霍骞敢……

  “爹……”她声音微弱地唤了一声。

  赵晋在她面前俯下身来,从怀中掏出干燥的帕子抹拭掉她裙角上的污水。

  “疼不疼?”他抬眼,轻柔地问。

  眼泪在朝外涌,越来越多,“对不起,对不起,爹……我让您失望了。”

  “傻孩子。”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遮住安安的视线,也把霍骞隔绝开。

  “扶小姐回去。”

  他平淡的下令。

  可安安一垂眼,就见他紧攥着衣摆的那双手。

  华贵的衣料湿透,也皱了……

第153章

  这雨一夜不曾歇止。

  安安腿上的绷带刚刚换过, 柔儿握着她的手腕,正为她旧患处揉搓药油。

  “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问的小心翼翼,怕安安窘, 也怕她为难。

  “年节前,在集市上遇见一回……他落了玉佩, 被我拾起,后来因为这件事, 一起说了几句话。”

  安安的声音听来十分平静,可她垂着眼, 不与柔儿照面。她怕自己眼里的慌乱藏不住。

  雨点敲在窗纸上, 屋中落针可闻, 侍婢都退出去了,连最信任的金凤也没留下,柔儿斟酌着用词,不愿让女儿觉得难堪。

  “他向你父亲提亲了, 你怎么想?”

  安安眉头凝了凝,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震惊之色。沉默片刻, 她摇了摇头, “不怎么想, 爹不会答应,我也不答应。”

  柔儿用帕子将她踝骨上多余的药油擦去, 为她将裙摆铺好, “为什么?我瞧他一表人才, 是姑娘们喜欢的模样, 你觉得哪里不合适?”

  安安捧着茶, 眼眸隐在袅袅的茶烟之后, “爹娘说叫我嫁谁, 我便嫁谁,旁的人,无论多么好,我也是不稀罕的。”

  她缓缓放下茶盏,扶着炕沿站起身来,“娘,我想回去休息了,爹爹气得不轻,我也没脸见他,待会儿您帮我劝劝……”

  柔儿点点头,扬声唤水儿等人进来,“把小姐扶回去,仔细些,身上那些小伤都还没好,别再沾了水。”

  片刻后,赵晋进了内园。他气还没消,走进来,也不说话,去净房换了衣裳,板着脸行至柔儿跟前,拿起她刚印过的那杯茶仰头喝尽,气呼呼坐在她身畔,道,“闺女呢,你问过没有?”

  柔儿转过身来勾住他脖子,赵晋自然地将手落在她背上,轻轻摩挲,“爷,您消消气,我问过了,安安没做糊涂事,两人清清白白的……”

  赵晋冷哼道:“什么清清白白,刚才我还看见……罢了,罢了!”

  柔儿轻声道:“爷,当真没那些事,您想的未免太严重了,若是觉得姓霍的那孩子不好,不应他的求亲就是了,何苦喊打喊杀的?不过适才我瞧安安的模样,俩人之间兴许是有些苗头的,咱闺女你是知道的,她一向都很爽朗,少有这么别扭的时候。要是真没什么瓜葛,她早就气得骂人了,如今一句不肯分辨,只说凡事都听咱们的,我瞧啊,她心里多半有那孩子。”

  赵晋像吃了苍蝇般难受,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顿,“那小子哪里好?一个废物罢了。”

  柔儿轻拍了他一记,“您有话好好说,毕竟事关闺女一辈子,她若是真喜欢那孩子,难道咱们非要硬生生拆开他们?她说不愿答应求娶,也是怕您生气罢了。女孩子家脸皮又薄,怎么好承认自己喜欢人家?”

  赵晋叹了一声,后仰靠在引枕上头,“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哇。”

  柔儿道:“那孩子究竟是什么底细,可不可靠的?您跟我说说。”

  赵晋揉着眉心,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想知道,明儿我叫福喜进来跟你说道。”他是连霍骞的名字都不想提。越想到那个人越觉得生气。

  ——

  “世子,咱们回去吧。”侍人撑着伞,可无法挡住所有的雨滴。

  雨点化成水,一道一道地从霍骞额上滚落下来。

  他狼狈极了,浑身是伤,英俊的脸上挂了好几道彩。

  他立在雨里,望着对面那座宅子门楣上的匾额,痴痴的立着,不动不言,不肯离去。

  他已不知站了多久,连侍人都觉得自己快被冻得麻木掉了,他像是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出疼。

  侍人心疼地道:“世子,您再怎么站在这里,姓赵的也不会回心转意,我们去找别的人,去寻别的路就是,郭家有什么不好?他们听话,更容易掌握,世子,您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前头一辆马车,匆匆朝他们驶了过来,护卫撑开伞,从车厢里跳出一个中年男人。正是霍骞的心腹幕僚,刘文洲先生。

  “世子!”刘先生早听说赵家对世子动了手,但没想到竟打得这样重,刘先生暗暗恼怒,这赵晋简直冥顽不灵,世子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嘉武侯府嫡出的长子,是皇帝钦封的世子,怎容得一商贾胡乱打骂?

  “世子,属下来迟了,请世子蹬车,你我不若从长计议。”早知道会出事,他就该跟着一块来。世子为显心诚,一定要亲自前来,姓赵的不识抬举,竟闹得如此难看。

  听见刘先生的声音,霍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那双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眼睛重新活过来,露出深深的痛色。“刘先生,为什么……母亲不要我,父亲不认我,她……他们拒绝我……为什么?”

  “世子,您不要在意这些人,属下会一直陪着您,助您坐稳那位位置,这样的助力,不要也罢,不要也罢!”刘先生解下披风,披在霍骞的肩头,“走,我们回去,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他搀扶着霍骞,走出两步,霍骞身子一晃,膝盖一软倒了下去。“世子!”刘先生连忙去搀扶,手触到他肩头,那血水已经渗透刚披上的披风,他的创口完全崩开,正汩汩流着鲜血。

  霍骞仰头,攥住刘先生的衣袖,“我想求赵晋相助是真,对她也是真……我是真心……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刘先生,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信?”

  他的声音像梦呓,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刘先生摸了摸他的额头,“世子,您在发热。”

  刘先生目视身边的侍人,“来,把世子扶上车。”

  ——

  霍骞病了,病的很重。

  情形几乎和中箭那日差不多。

  他昏昏沉沉,一直不清醒。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不受待见的十九年,就如一个长长的醒不来的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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