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28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恼羞成怒,又不得逃,眉尖直颤,耳朵都沁成了嫣红色。

  他取的名目可多呢,什么蜜酿桃花瓣,雪尖樱桃果,醉人霜里红……调戏人的花样不知凡几。

  赵晋喜欢瞧她又羞又恼的样子,连她打来的那下不疼不痒的拳,都叫他身上火苗直蹿。

  金凤端茶进来,不敢抬眼乱瞧。听见柔儿被吻得“唔唔”说不出话,她心里更着慌,忙加快脚步退出去。

  闹了一会子,赵晋歪在炕上睡了个午觉。柔儿在旁做针线,不时替他掖掖被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浅浅洒下来。外头雪住了,好容易见晴的天儿,微蓝泛白的颜色,如他身上那件儿轻烟色阔袖袍子一般。

  赵晋睡得少,不一会儿就醒了来。柔儿侧坐在他身畔在绣小孩穿的衣裳。

  这一瞬时光停滞岁月不前,不知为何叫他觉得这一刻便是岁月静好。便是烟火人家寻常日子。

  姑娘转过脸来,没想到他醒过来了,以为是自己吵着他,有些歉意,“爷,您是不是没睡好?”

  她的小心谨慎跟下人们又不一样,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差事受罚,而是诚意想服侍好他。是个质朴没机心的孩子,从前他没经手过这么敦厚实诚的姑娘。

  他的子女出在这人的肚子,若给她养在身边,多数能教成个勤奋懂事不争不抢的性子。倒是好,可惜做他的儿女,光有这份纯善不够。他自己精于算计,尚在那份尔虞我诈里头折了多少去,即便有他铺好的路,他的孩子也得有独当一面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的本事。

  他朝她招招手,等她靠过来,投入他怀里。

  并头躺在炕上,他说:“你估摸着,这胎是男是女。我听一元大师的意思,多半是个儿子。”

  柔儿对此本就有点紧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盼儿子,声音发紧地道:“万一不是,爷会不会不高兴?”闺女挺好的,跟爹娘亲,赵晋长相出众,他的闺女应该会是个大美人。

  赵晋叹了声:“是个女儿也不赖。若这辈子实在注定无子,就给闺女招个上门女婿,不需要多有本事,能生孩子就行。”

  柔儿哭笑不得,“官人对女婿要求倒不高。”她可不愿意。将来她闺女要嫁,必然得嫁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还得长得漂亮,有担当,会行事,能护着姑娘。

  这一想,就想得远了。

  赵晋笑道:“我赵晋的闺女,自然不比男儿差,将来撑着家业,在浙州当女霸王。后院最要紧本分不惹事,若嫁个太要强的,反倒惹得她分心。”

  他这一番言论,约莫是比照他自己对后院的要求吧?柔儿被“女霸王”几个字逗笑了,“官人,可不能这样。女孩子在这世上不容易,行差踏错一点儿就要给人戳脊梁骨骂不安分。若招个上门女婿,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就怕心里还不服气,觉得堕了男人威风,一边占着家里的好处,一边怨怼不甘生外心。若要嫁,不若嫁个比她能耐十倍百倍的,才不至眼气她那点东西,仅图着她这个人。”

  赵晋捏了捏她下巴,笑道:“这么说,我们柔柔还想把闺女嫁个王侯将相?口气倒不小。”

  柔儿脸上一红,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只盼着孩子能过个小日子,没什么发愁的事儿,有人疼有人护着,别叫她太操心。”

  说到这,她不知怎地又有点伤感,偎着他小声地说:“官人会护着她,给她寻个最好的人家,对吧?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赵晋不知她怎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他翻身坐起来,展臂拢住她,“这是自然。你放心,只要你不出大错,这辈子,爷护着你,任何事有爷替你撑着。”

  柔儿别过头,伸指抹掉眼角的水珠,赵晋扣着她脸颊将她正过来,亲了亲她额头,“你这是怎么了?当了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越来越娇气。”

  柔儿声音发涩,举目回视他,“爷,您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儿,可别忘了,不要食言好不好?”

  赵晋嗤笑,捏住她下巴打量她,“行啊,不赖啊,仗着大了肚子,都敢跟爷谈条件了。瞧爷怎么收拾你。”

  襟上扣子被扯落,他俯身张口咬下来。

  她疼得一缩,被他扣住手动弹不得。

  赵晋瞧那团儿起势越来越喜人,心里邪火直往上蹿。

  才要再咬两口,忽听外头一声尖叫。

  小丫头向来不敢这么没规矩,这一声叫的突兀,令赵晋立时沉下面容。

  片刻,外头窸窸窣窣响动个没完。赵晋起身喝问:“什么事?”

  金凤推门进来,脸色难看得紧。

  发财、小丫头等人都在门外,瞧着地上什么东西瑟瑟发抖。

  金凤硬着头皮上前,“爷……爷,隔壁王家的猫……”

  赵晋听她支支吾吾,不耐地横她一眼。

  柔儿尚在系衣扣,背着身不敢转过来。

  金凤道:“王家的猫掏了咱们后院儿墙根下的老鼠洞,那猫儿揣崽子了,刚才突然、突然从房梁上掉下来,底下全是血。”

  柔儿手上动作猛地顿住。赵晋沉声道:“说下去。”

  听金凤续道:“适才发财把老鼠洞挖了,里头找见半根参须子。奴婢瞧了眼库房,上回放架子上的两盒参,其中一盒折了半根,许是、给老鼠刨了,不知、不知其中有没有关联。”

  她不敢咬死说那人参有事,事关重大,三姨娘的死,还有后来赵晋血洗院子,一幕幕往事还仿佛就在眼前。她怕极了,怕万一真是这参有事,她从前逃过一劫,还能再好运的逃过第二回 吗?

  金凤话音刚落,就猛地跪了下去,“爷,爷……”

  赵晋端坐在炕上,拳头攥得发白,他不怒反笑,那笑冷嗖嗖瘆人,“喊福喜进来,给我查!”

  他话落,“砰”地一声炕桌随之翻滚在地。

  他一脚踢开地上那些碎瓷站起身,气息凛然跟刚才与柔儿畅想儿女之事时的模样完全换了个人。

  他去警告过四姨娘,就怕那蠢货猪油蒙了心动什么鬼主意。不料他倒把她想得简单了,连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的东西都敢做手脚。

  也是他大意。想到那些东西送过来,一直就摆在屋里。陈柔也不知碰过不曾,有没有沾上有毒的东西。

  他提步朝外走,院子里跪着小丫头和发财,见他震怒,头都不敢抬。

  他瞧着地上那只挣扎在血泊里还没死透的猫,地上半截老鼠的残骸。

  他见过更残忍更血腥的场面,可没一个片刻,比此刻更让他觉得心寒。

  福喜很快就进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眼生的侍卫。

  赵晋立在阶前,道:“留几个人,将这里查验一遍。福喜立即回家,把咸若馆围起来,仔细搜验。”

  他甚至不等确定是不是老参有问题。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柔儿扶着门框站在里头,她身子发颤,开始后怕起来。

  这个孩子虽还没落地,可自打她知道腹中有了,就一日日盼着它快快长大,想瞧瞧它是什么样子。

  她被买来的目的就是生孩子的,是她的宿命、她的本事。她没招惹任何人,为什么别人却不放过她?

  赵晋回过头,见姑娘踟蹰地立在那,那双清亮的眼睛蒙了层水雾。他抿唇沉默,没有出言安慰她。

  此刻他努力控制着情绪,怕自己太过激涌的怒火吓着了她。

  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里,是他珍而重之的宝物。

  他不容许,不容许有人对它动歪心思。不论那是谁,他定要对方知道,生了这样的邪念,将付出什么代价。

  库房大门打开,她的东西原本少的可怜,如今堆在里面那些东西,都是为了孩子的到来置备的。脚步纷纷杂杂,有人来来回回的倒腾着里面的物品。

  所有东西都被抬到院子里,用几床旧被子垫着。那几个人明显训练有素,手里垫着布巾一样样摊开里面的东西。片刻外头又请来了两个郎中,战战兢兢被推到那些东西面前,叫他们仔细验看是否掺了毒物。

  赵晋坐在明堂椅上,端沉如水,一言不发。柔儿被金凤扶进房中,她坐立不安,捧着热茶几回递到唇边又忍住了没有喝。

  适才赵晋遮着她的视线,她没瞧见那只猫的惨状,依稀瞧见半片染了血的砖,她抱着肚子,隐隐觉着抽痛。

  害怕。她太害怕了。

  过往十七年她的世界简单得像张白纸。

  没想过自己会落进这复杂的漩涡里,面对这么可怖的现实。

  想要她孩子命的,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四姨娘吗?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外头的人终于有了发现。

  郎中哆哆嗦嗦被推进来,躬身给赵晋行礼,“赵、赵爷。”内宅秘辛,见不得光的事情太多,郎中不是没见过这些事,但眼前这位实在不是一般人,浙州赵家多大的势,他担心会被灭口。

  赵晋不言语,甚至眼皮都不抬。他垂眼坐在那,像座凝固不动的雕像。

  身后侍卫喝了一声,那郎中打着哆嗦自行说了起来,“小人看过了里头的东西,其中几件,盛装的盒子里有汤水干涸后留下的印子。小人嗅了下,又用药水试验,发现、发现是种叫无子草的药……那盛着老参、布料及一应东西的盒子都泡了这药,应是撂了一晚上风干了,兼之这些日子一直雨雪不断,所以大伙儿那时没发觉那水印子异常。”

  不等赵晋说话,金凤已急着问道:“这药是毒吗?是怎么个用处?对我们、我们奶奶的胎有没有影响。”

  其实真相已明了,可有些事必须问个清楚明白。

  那郎中为难地瞧了她一眼,头垂得更低了,“无子草毒性弱,对常人影响不大,若是孕妇碰了,会造成气血紊乱。若是多次接触,就会血崩。适才那猫儿,应不是头回碰着染了无子草的老参了,老鼠吃了参,体内带药,猫多次抓捕洞里的鼠,这才落胎……”

  他说出“血崩”二字,金凤脸色立时白得不剩半点血色,她身子晃了晃,仿佛看见那个血崩的三姨娘惨死的模样。

  她腾地跪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和勇气问下去。

  身后有一只手扶住了她。金凤抬眸看去,见是陈柔,一脸平静,眼神坚定,扶着她的手臂,示意她起来。

  赵晋也在瞧她。

  初闻这么严峻的消息,她的表现出乎他意料。

  她没有哭闹,没有慌乱,也没有求他做主。

  她这么安静,若不是突然扶住金凤,甚至没人发觉她走了出来。

  “姑娘……”金凤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她恐惧,恐惧到小腿打颤,站都站不起来。

  柔儿朝她点点头,然后将自己的袖子翻起来,伸出白嫩的胳膊,对那郎中道:“还请先生帮我看看,有没有受那药性影响。”

  赵晋瞧她举着手臂,就着门头射过来的光线,瞧见那只伶仃的手臂那样纤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它折断了。

  郎中视线瞟向赵晋,等他的示下。赵晋抿唇点了点头,郎中飞快回院中就着廊下的水盆洗了手,又再三擦拭过,隔着条帕子按住陈柔的手腕。

  他切脉切的比往常还仔细,屋中静极了,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扰。

  所有视线都停在柔儿那条手臂上。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好生剧烈。

  郎中换了个方向,又诊她的左腕。

  等脉象切完,郎中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可有乏力,可有头晕,可有腹痛、可有见红?”

  柔儿适才腹部抽痛了一下,她描述那痛感,“刚才它动了一下,腹下跟着抽动,很轻微,但有点痛。”

  赵晋握着椅子的扶手,指头紧攥,掌心都渗出汗来。

  郎中说,“这之前,可有异动?适才情况突发,夫人兴许是出于心急,一时动了胎气。”

  柔儿放心下来,理好袖子擦了额上的汗,她转回头,扯开唇角朝赵晋笑了笑,“官人,孩子没事。”

  赵晋想回以一笑,可他发现自己的脸早就僵了。他笑不出,瞧着她渗了汗珠的鼻尖晶亮,他知道,她适才该有多害怕。

  她很勇敢,即便怕成这个样子,仍然镇定的和郎中详细说明情况,确认她腹中的孩子无碍,她才露出几分倦态。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步声,福喜径直闯进院子,立定在门前,“爷,咸若馆诸人皆已关押,护院们在西窗盆景里头挖出了一味药物及一道诅咒用的符文。”

  赵晋缓缓站起来,他提步朝外走,同时问道:“尹留仙何在?”

  福喜道:“四姨娘吵闹不休,小人们没法子,只得堵了嘴锁在房里。”

  赵晋点头,几步走到院中。瞥见地上摆着的那些东西,淡声道:“把这些都烧了。库房里里外外都熏一遍,确保无碍,另置一套新的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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