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74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不等柔儿答话,那车夫就跳了下来,“小哥,您跟这小娘子认识的?那我把人交给您啦,今儿走不成,在这耗着,可真要冻死人,您带小娘子回城,我还能钻车里暖暖。”

  福喜向车夫投去赞许的眼神,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钱,“您辛苦,要不您也一道回城吧,找个车马行把车寄在那儿,再找个客栈歇一宿。”

  车夫掂了掂手里的钱,笑呵呵道:“那就多谢小哥了。”回身朝车里的柔儿嚷道:“小娘子,您相识的来接您啦,您赶紧下来吧,回程的钱不收你的了,大伙儿都找个地儿避避风喝点热乎东西去吧。”

  不给柔儿说话的机会,车外的人就把她的去处定了。

  车夫急着找地方休息,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欹县。——实在也去不了,北边就这么一条道,道被封了,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

  福喜笑嘻嘻地虚扶柔儿下车,“陈姑娘,您跟我们官人真有缘分,没想到堵个路都把您们堵一块儿来了。”

  柔儿抬眼瞥他,福喜缩脖子挠了挠头,“陈姑娘您别瞪我,可不是我的主意,爷一听说您在车上回不去家,立时着急,这不,立马就派小人来请您了。”

  柔儿抿了抿唇,回身嘱咐那车夫:“大叔,您等我一下。”

  赵晋的马车驶过来,她也迎出几步,距他更近。

  车帘内投下浓重的阴影,瞧不出里头有没有人,更瞧不出坐着谁。

  他没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福喜朝她挤眼睛,“姑娘,您快上车吧,外头多冷,里头炭盆烧着,又有手炉热茶,可暖和呢。”

  柔儿立在车前,艰难地道:“多谢赵爷相帮,我过来是想跟您说声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车还在等我呢,那我就先行一步,晚上不必您费心招呼,我自个儿投店……”

  “今儿腊八。”车里男人的声音听来十分低沉,醇厚的嗓音颇有磁性。

  过往两人亲热时,他常用这把嗓子拖长了尾音唤她的名字。

  “柔柔,出个声儿……”

  “我们柔柔的腰,可越来越会扭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睁眼瞧着,怎么这就羞了?敢做还不敢看?”

  “爷要死在你身上了……”

  那些旧日的回忆,一重重都蕴着昏暗的光和灼人的暖。哪似这一刻,周身刻骨寒霜,彼此拉开如今遥远的距离,每一寸骨肉都觉森冷。

  他翻开车帘,露出半张脸,目视她道:“既都到了浙州,当陪陪孩子吧。”

  说完这句,车帘就重新落了回去。

  福喜连忙笑着补充:“就是,今儿大小也是个节,既然不能回去,总不是在浙州城里?不若瞧瞧大小姐,一块儿过个节吧。”他朝柔儿打眼色,示意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这固然对陈柔是种莫大的诱惑。能和孩子在一处,待上一整晚,她怎么会不愿意?可是,若是要她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跟他回家,……

  而后,她又听见车内那把低沉的嗓音。

  “福喜,去吩咐一声,晚上大小姐就住青山楼,送两个乳母过去。”

  她的手在袖中捏成了拳,指甲扣在掌心,留下颇深的印子。她有点不敢信,赵晋仿佛知道她在意什么。

  他没再说话,敲敲车壁,示意车马启程。

  风刮在脸上,生疼。雪片一重重飞过,盖过漫山遍野,落在柔儿窄窄的双肩。

第73章

  “小娘子, 适才那马车可是雕金宽厢的,又密实不透风,你咋不坐那辆, 非坐我这破的呀。”车夫边赶马, 边回头跟柔儿搭话。

  城门前挤成一团, 适才出城时就盘查过一遍, 这回再想进城, 又要受一回盘查。

  前头放行了几辆车马, 终于轮到柔儿这辆, 官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许进了!后头的车都停下,要闭门了, 想进城,等明儿早!”

  车夫急的跳下车跟对方理论,“前头的不都进了,凭啥到我们这儿就要闭门?官大哥,您瞧瞧这是什么天儿啊,大雪封山走不出去,您又不让进城, 这不是要把我们冻死在这儿?”

  官兵上下打量他, “你谁啊,敢跟官爷这么说话?戌正闭城门,这是上头的指令, 有意见,找大人们说去!去去去, 走远点儿, 再往城门口挤, 惹恼了官爷,仔细把你抓起来扔大狱去。”

  车夫道:“您不能这么着啊,大伙儿要不是没法子,谁会这时辰还在外头受冻?官爷您行行好,通融一刻钟不成?”

  后头涌动的人群跟着附和:“就是,把我们关在城外头,要是冻死了,你偿命不?”

  行人跟官兵吵闹成一团,要是往日,老百姓绝不敢跟官差们争辩,前头封路阻住不能行,本就都窝了一股火,如今人多势众大伙儿一条心,倒生出了几分胆气。

  城门内挤出个含笑的年轻人,躬身扯了下某位官差的袖子,“官大哥,打头那辆灰布帷里头坐的,是我们府里的姨奶奶,您帮忙通融通融,放个行吧。”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银包塞到对方手里。

  那官差有点吃惊,适才借着盘查的功夫,可把稍有些身份的都放进去了,瞧准了外头再没有紧要人,这才敢卯着关城门的,怎想到这么一辆不起眼的车里,竟坐着赵府家眷?他连忙堆着笑赔不是,“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赵家奶奶,福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办去。”

  福喜笑道:“您受累,回头,请官爷们去青山楼喝酒。”

  官差连连称谢,快步挤上前,在跟民众理论的那官差耳畔低语了两句。

  原本那官差一脸不耐,绝不让步,听完同僚的话,立即脸色泛白。

  他捏着拳头,被同僚扯着袖子拽到柔儿车前,“赵夫人,不好意思,小人们眼拙,不知是您大驾,您快请吧,城里头地面雪积了二尺厚,道滑的很,小人们着人护送您回金燕角吧。”

  车里柔儿迟疑着,不知该怎么答这话。

  刚闭上的城门敞开来,身后的马车没命地朝前挤,蜂拥朝里奔。

  福喜上前解了柔儿的窘,“官爷们辛苦,就不劳动大伙儿了。陈姑娘,还是小人护送您到青山楼吧。”

  默了许久,车内传出陈柔低柔的嗓音,“谢谢了。”

  平头百姓斗不过官,说不给进城就不给进,说尽好话磕破脑袋也没用。赵晋身边一个小厮,随便两句话就能使动官差,城门前这些人会不会冻死,就在他一念间。这世道便是如此,只要你没钱没势,就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柔儿知道自己斤两,今日不承赵晋的情,她只能在雪里滚一晚,她自己冻死也罢了,还得拖累车夫大叔一道死。

  进了城,赵晋的车没走远,就停在道边。他掀开车帘,正跟人说话。

  柔儿随福喜一进来,他目光就望过来。

  跟他说话的两人回过身,其中一个扬唇笑了,“这么巧,又在这碰着陈姑娘了。一天遇着两回,看来咱们有缘。”

  柔儿没法,只得下了车,上前与对方打了招呼,“袁太太,您们也是要出城的?”

  尹氏拍了怕身边的男人,给她介绍,“这是我家三爷。”挑挑眉,小声笑道,“我丈夫,俊吧?”

  袁三爷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岁上下,穿一身水蓝螭纹袍子,披着与尹氏同色同质的香色斗篷,他转过头,朝柔儿拱了拱手,“这位是?”

  尹氏抿唇睨了赵晋一眼,“是赵官人家眷,你不用认识。”

  这话说的娇中带嗔,好像十分介意丈夫瞧了其他女人。袁三爷扬眉一笑,“好啦,总不能不跟赵夫人打招呼吧?那不是太失礼了?你可真是,什么醋都吃。”

  俩人当街打情骂俏,一点没把围观的众人瞧在眼里。柔儿察觉到有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抿抿唇,抬起头来,隔着袁氏夫妇,朝他行了一礼,“多谢您……”

  赵晋点点头,等袁氏夫妻斗完了嘴,才开口邀约,“若是暂没歇脚处,可往青山楼宿一晚。”

  袁三爷笑道:“如此,就多谢赵官人了,本是今儿晚上就要走的,把客店退了,怎想到没走成?”

  尹氏道:“这就是老天想告诉你,该在各处都买几个宅子了。”

  柔儿瞧这三人谈笑自若,袁三爷好像对尹氏和赵晋从前的关系一点芥蒂都没有。赵晋和尹氏也都像没事人似的,相处起来不尴不尬,尤其从容。

  柔儿不免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怎么她就做不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下大伙儿同行,目的地都是青山楼。尹氏瞧柔儿坐的是辆简陋车,打趣道:“赵爷什么时候待人这么小气了?失了镇远侯这座大靠山,莫不是家里头困难了,连个像样车都不给自个儿女人坐?”

  柔儿想了想,决心还是解释两句比较好,“袁太太,我现如今已没跟着赵爷……”

  福喜笑着挪腾到柔儿车旁,打断俩人说话,“陈姑娘,爷怕您受凉,喏,这手炉您抱着暖暖,还有这毯子。”

  尹氏嗤了声,朝福喜丢去个“显摆什么”的眼神,撂下车帘坐回车里,不说话了。

  路滑难行,车走得很慢。好容易到了青山楼前,柔儿掏钱给了车夫,两人约好明日上午在这儿见。后头袁三爷扶着尹氏,俩人紧紧贴在一块儿,不时还听见袁三爷提醒“脚下慢点儿”。柔儿对尹氏点点头,先一步进了小楼。

  她适才回头瞧,没发现赵晋的车跟上来。他大抵也是想避嫌把?

  福喜忙前忙后,吩咐人收拾两间上房。

  柔儿瞧了眼外头,雪越下越大,适才她回来时车轮都直打滑,把安安接出来,合适吗?

  福喜亲自提了一壶茶水,一桶热水送进来,“姑娘,您稍待,爷叫人接大小姐去了。”

  柔儿道:“外头实在冷,不然……”

  “您放心,保准冻不着大小姐,爷亲自吩咐的,谁敢大意?您稍坐,待会儿叫人送吃的过来,您先泡泡热水,暖和暖和。”

  福喜转身要走,柔儿将他叫住,“福喜,今儿晚上,谢谢你啦。”

  福喜嘿嘿一笑,“姑娘谢我什么呀?我这都是按照官人要求做的,您要谢,不若跟官人好好道个谢吧。”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姑娘,官人为人不坏的,过去有什么误会,您担待些,如今大小姐都有了,大伙儿都盼着您们好好地。”

  说完,福喜行了一礼,离开了。

  柔儿解开外裳,去屏风后头洗了脸手,今天她有点累。坐了一下午车,挨了一下午冻,这会儿进了暖屋子被热气一蒸,就头昏昏想睡。

  隔壁传来细微的响动声,隔音不太好,能听见尹氏不遮掩的笑。

  过会儿好像又争执起来,声音有点高。

  柔儿靠在床沿上,上下眼皮直打架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立即弹起来,一开门,就见门前杵着赵晋。

  她怔了下,赵晋在她惊愕的注视下解开氅衣系扣,将怀里裹着的孩子抱出来,“我送安安过来。”解释着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小家伙明显没受冻,被父亲用怀抱暖着,闷了一头汗。

  赵晋身后跟着的金凤和乳母就笑着走上前,各自手里都抱着许多孩子要用的东西。

  金凤还提了一只食盒,说:“府里厨娘熬的腊八粥,适才过来时在马车里一直用炭火温着,这会儿还热呢。”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我去楼下拿两只碗过来。”

  赵晋抱着安安,挪步进了屋,把孩子放在榻上,逗弄了一会儿,回头瞥见柔儿还站在门口,他抿唇没吭声。乳母把带着的牛乳调好递过来,笑道:“今儿大小姐可高兴了,爹娘陪着一块儿过节,多好啊。”

  柔儿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安安饮了一口牛乳就不肯再饮,在床上朝柔儿这边爬,嘴里呜呜哇哇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乳母道:“大小姐想要您抱呢。”

  柔儿上前去,停在床沿边,安安伸出胖胖的小白手,笑着扑到她怀里。

  金凤取了碗上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托盘的堂倌。

  一桌小菜摆放好,给安安也盛了碗腊八粥,金凤伏身请道:“爷,主子,大小姐,今儿过节,趁热吃碗粥,讨个吉利吧。”

  柔儿横目去瞧赵晋,他靠在侧旁柱上,也正转过脸来瞧她。

  乳母从柔儿手里接过孩子,先抱去了桌边。赵晋和柔儿都没说话,赵晋目光没有移开,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淡淡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他站起身来。

  灯火熠熠,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柔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有种想要落泪的酸楚。且头脑昏昏的,一点也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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