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86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娘,跟阿哲说好了?定在巳正,他不会迟来吧?别叫人家不好想。”孔绣娘很紧张,那姑娘她见过,是个朴实周正又勤快的好人,孝顺又热心,邻里有个大事小情,她也乐于帮忙。

  孔夫人跟她一样心思,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怕自己重病的模样吓着了女方,还特叫孔绣娘帮她敷了少许胭脂。“你放心,昨晚跟你阿弟说了几回,不会迟的,你阿弟你还不知道?待会儿他下了学就过来了。”

  片刻,媒人就到了,身后跟着个穿枣红色小袄的姑娘,身形颇纤细,样貌秀丽,见着孔绣娘母女,她有点害羞,红着脸喊了声“孔姐姐、大娘”,媒人笑着介绍她:“这就是方姑娘,上个月刚满十八,也就比孔公子大一两个月,瞧瞧这长相,多俊啊,跟你们家孔公子,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家里人少是少,可负担也没那么重,隔三差五回家帮忙干干重活就行,她爹吃饭喝水自个儿没问题。”

  方姑娘欠欠身,不好意思地道:“我叫方丫,大伙儿都喊我二丫头,上头原有个姐姐,十岁那年给拐子拐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又没兄弟,……给您们添麻烦了。”

  姑娘明显有点自卑,生怕给人嫌弃,想必这些年经过不少次相看,受过不少的冷眼。

  孔绣娘拉着她坐下,“好姑娘,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家里情形想必古大娘也跟你说了,你瞧瞧我,眼看快二十,还蹲在家里当老姑娘,该我说句你别嫌我笑话我才是。”

  方姑娘笑道:“孔姐姐比我有本事,您这家店很有名,我常听人说的。孔公子读书又好,将来定有出息。我是很羡慕您的。”

  大伙儿拉了会儿家常,孔哲一直未到,媒人心急,给孔绣娘打眼色。孔绣娘也急,说好了巳时见面,孔哲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难不成被什么事绊住了?

  她只好借着聊天拖延着时间。方姑娘大方稳重,她和她娘都很满意,可他们满意有什么用?还是得孔哲自己喜欢、愿意才成,毕竟是他要跟这姑娘过一辈子。

  时间久了,方姑娘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腼腆地道:“是不是孔公子课业繁忙?不然换个时间,改天也成。”

  孔绣娘抱歉地道:“定是夫子讲功课过了头,把人拖住了。对不住了方姑娘,下回叫他给您赔礼认错。”

  姑娘很不好意思,“不用,谁都有个难急的时候,要不……”她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老父,她不能离开太久,“要不下回,您再叫古大娘喊我过来?”

  孔绣娘道:“咱们如今彼此都知底细了,有空,你就来坐,我没别的长处,就刺绣还不赖,你有喜欢的花样子,可拿过来找我帮你做,咱们自己人,不收你钱。”

  一句“自己人”,说得姑娘红了脸,彼此又寒暄了两句,把姑娘送到门前,目送她走远才踅身回来。古媒婆道:“孔掌柜,令弟到底是什么意思?早三天就跟姑娘定好了日子,怎么能临时不来了?令弟是读书人,心气儿高,是不是瞧不上人家姑娘?”

  孔绣娘忙掏出一把钱递过去,“辛苦大娘跑一趟,买杯茶水喝,我弟弟当真是临时有事儿了,下回、下回定然叫他早早过来候着,真对不住,此事,还求您帮帮忙多费费心,回头俩人成了,定还有一份大礼谢您。”

  送走了古媒婆,孔绣娘把母亲送回了自家院子里,顺便想找孔哲问问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孔哲没在家,她去了趟书院,也不在,他同窗道:“孔哲今儿上午没来,先生还问他呢。”

  另一个道:“好像是洪长贵家出事儿了,今儿告了假,孔哲跟他交好,是不是瞧他去了?”

  孔绣娘谢过几个儒生,忙加快脚步去了洪家。

  她心里有点慌,一提起这个洪家,她就直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

  洪家乱成一团,正到处求人打听自家闺女下落,一听说孔绣娘来找孔哲,洪掌柜立时炸了庙,快步走出来,喝道:“你说孔哲那小子也不见了?”

  孔绣娘心脏砰砰跳,“您家千金……”

  洪掌柜怒道:“没错了!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我闺女不是一两天了,早前就给我闺女送花送糖,现在好了,拐了人去!你们这是什么家教,教出个下作流氓、拐人的贩子!我要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他身后跟着洪长贵,忙上来劝道:“爹,阿哲不是那样的人,妹妹是自个儿留书出走的,怪不得阿哲吧,再说她跟阿哲也没……没什么来往,我看不像的……”

  “你给我住嘴!”洪掌柜一回身,啪地一掌打得儿子脸肿起半边,“余家的聘礼都抬进来了,找不着她人,没了这门亲,我把你们这些兔崽子一个个掐死算了!报官!敢坏我的事儿,我非要这穷鬼佬好看!”

  孔绣娘压着怒气道:“您怎么就能一口笃定是我弟弟拐了人,你儿子都说了,是你家姑娘自己留书出走,要说家教不好,那也是您自个儿教出来的闺女,跟我弟弟有何干系?我警告你,我弟弟是要考功名有出息的人,你敢坏了他名声,我跟你没完!”

  她跟洪掌柜对呛,好容易给洪长贵把人拉开,孔绣娘走在街道上,想到弟弟过往提起这洪姑娘时的表情,她能认定,弟弟是真的喜欢人家,今天俩人一块失踪,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大,她弟弟不是个没交代的人,若不是为了洪姑娘,怎可能这么突然地失踪没消息了?

  柔儿去京城瞧新货,店里就她跟新雇来的小丫头一块支应,她晚上要做绣活,白天要接待来客,娘亲身边没人照应,还得出去找弟弟,她可怎么办?

  撑了三日,一股急火冲上来,孔绣娘就病了。林顺来给铺子送米,在后巷听小丫头说孔绣娘家里的事,他默了会儿,道:“你跟她说一声,叫她就在铺子里忙着,别出去奔波了,找人的事儿交给我,我认识几个兄弟,一块儿帮忙打听打听。”

  ——

  小船行了一日,天黑前到达潞州码头,柔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要了间普通单间。正朝楼上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柔儿回过头,见是白日同舟的那对青年男女,年轻男子腼腆地道:“这位姐姐,您也是清溪人吧?白天咱们一块儿乘船,见过的,我这会儿要外出一趟,能不能请您帮忙照看下我妹妹?”

  柔儿跟他们换过座位,还给过女孩一颗话梅,男孩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可靠的人。

  姑娘在船上睡了一会儿,毕竟是湖上行舟,有点着了凉,这会儿脸色比在船上时还差,嘴唇都发白了。

  适才他们定房间时,柔儿也听见了,他们要的是大通铺,年轻人盘缠许是不多。

  她点点头,道:“要不先在我房里歇会儿,喝点热水洗漱洗漱。”

  孔哲高兴地道:“多谢姐姐,麻烦您了。”

  柔儿说不用,替他把姑娘扶进自己房里。

  她给姑娘斟了热茶递过去,见姑娘袖子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身上衣料也轻软,是上好的杭绸。

  她这身行头,跟少年的盘缠捉襟见肘不大衬得上。

  姑娘喝了茶,正要说话,开口又差点呕出来。

  柔儿递了颗话梅过去,话到唇边又咽下。

  她怎么觉得,这姑娘这般呕吐,不像是晕船,倒像是有了身孕了。

  这俩人的关系,这么亲密,却托词说是兄妹,姑娘梳着闺女头,明显没成婚,男孩照顾她时虽温柔可不敢太亲密的接触,怎么瞧怎么怪异。

第85章

  柔儿心里有些猜测, 不过她并不认识这两个年轻人,自然也不会多事去追问。

  她给姑娘斟了茶,就走到一旁把自己包袱里的馒头翻出来吃。

  秀秀睨着她身上的衣裳, 道:“姐姐穿的衣裳,是绣云坊做的吧?”

  柔儿心中一顿, “是啊,姑娘也在那做过?”

  秀秀摇摇头,“我有相熟的绣坊,不过这家, 跟我哥哥有些渊源,他身上穿的, 都是绣云坊的大师傅做的。”至于有什么渊源, 她没有说, 柔儿便也没有问。

  柔儿白天头回见着青年,就觉得他肖似自己熟识的某个人, 姑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那眼睛鼻子,笑起来的样子, 好像有点像孔绣娘。

  秀秀又问:“姐姐是要上哪儿去啊?独个儿坐船住店, 你不怕吗?”

  柔儿含笑道:“有点事,要进京去。是有一点害怕,不过也还好, □□都在船上,晚上在客栈, 不乱走就没事。姑娘跟您兄长也是去北边吗?”

  秀秀点点头, “太巧了, 我们也是上京去的, 姐姐为人这样随和,还心善,要是能一路同行就好了,明儿您也是乘卯正的船吗?”

  柔儿适才打听过船的事,道:“是,你也是?”

  秀秀笑道:“可不是吗?咱们又能同行啦,姐姐,明儿我挨着你坐吧。”

  柔儿说行,俩人聊了会天,孔哲就回来了,他手里提着药包,道:“我抓了点止吐和治晕船的药,这就拿去给店家,请他们帮忙煎一副,秀秀你再等会儿。”

  秀秀抿唇笑笑,依稀有点不情愿。孔哲没瞧出来,来不及擦干头上的汗,咚咚咚又走下楼去了。

  ——

  夜里,柔儿从梦中惊醒。

  窗外有人吵架,下头点着灯,灯火通明的,光线透过窗纸照进来,一片橙红。

  她立在楼上,推窗朝下望了一眼,孔哲护着秀秀,正与人道歉,“……兄台,您见谅,我妹妹头回出门,不懂规矩,对不住,对不住您。”

  他好言好语的道歉,秀秀却不依,“我怎么对不住他了?他自己的东西乱放到我位置上,还打呼噜打得震天响,我怎么睡?是他不对,你不替我出头,倒跟他道起欠来了,孔哲,你这个孬种!”

  她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孔哲揪住她,“秀秀,你别闹,无论如何,你不该拿茶泼人家……”

  话没说完,秀秀瞪大了眼睛,“孔哲,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我被人欺负了,你替别人教训起我来了?”

  她挣得更厉害了,孔哲拉不住她,她气冲冲地往外走。

  适才高声骂人的汉子揪住了孔哲,“往哪跑?你们俩作这戏给谁看呐?想跑是吧?把爷的衣裳钱先赔了!”

  汉子是个光头,被泼了一头一脸水,凶巴巴的揪着孔哲不放,不让他去追秀秀。

  孔哲情急之下,跟汉子争执起来,柔儿见人群都堵在下头,那叫秀秀的姑娘多半已经跑出去了,她怀着身孕,外头天冷路滑……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瞧瞧那姑娘,忽闻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孔哲手还保持着打人的动作,身体因太过气恼而发颤,声音也是抖的。但他很坚定,一字一句地道:“骂我可以,骂她不行!赔钱是吧?泼了你一身水是她不对,我给你道歉,赔钱,行。可你骂她侮辱她,这不行!”

  汉子根本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竟敢动手打他。他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立即恼羞成怒,一把揪住孔哲,抡起拳头就朝他打去。

  原本只是骂架,这会儿打成了一团,掌柜跟堂倌都出来劝架,强行把俩人拉开,堂倌道:“这位公子,要不您还是先瞧瞧您妹妹去吧。”

  掌柜的气的不轻,“把我的客人都搅合得睡不着,去去去,都给我出去,找旁的店去,我这小庙供不起您这么大佛。还嫌人打呼噜,怕吵住单间儿啊,住什么大通铺。穷要饭的,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

  “你怎么说话呢?”有看不下去的店客斥了掌柜的。

  柔儿关了窗,心道,年轻人去寻姑娘了,有他在,姑娘多半没事,自己就别瞎操心了。

  次日一早去了码头,果然瞧见前头一对别别扭扭的小年轻。

  她笑着打了招呼:“洪姑娘,你们好。”

  秀秀本还在赌气,看见她来,才笑了,“姐姐你来啦,待会儿咱俩坐一块儿。”

  柔儿点点头,见姑娘气色不错,行动也自如,应当没伤胎?

  孔哲有些尴尬,勉强对柔儿笑笑,等上了船,他把秀秀扶到柔儿身边,自己就退开好几步,远远关切着心上人。

  秀秀心里有气,不肯理会孔哲,孔哲也不计较,一会儿来送水,一会儿来送食物,过会儿又问身体怎样要不要睡会。虽在众目睽睽下被姑娘喝来喝去有点不好意思,但柔儿看得出来,他为她做什么、受什么委屈都心甘情愿。

  他脸上还顶着一处很明显的伤,颧骨被打得青紫了一块,柔儿昨日瞧的分明,那汉子辱骂秀秀,才激起了这文弱青年的不满。

  他应当是很爱这个女孩子的吧。爱到自己受什么委屈都没关系,却一点都不想她受伤害。哪怕有人背着她骂了她一句也不行。

  柔儿叹了声,穿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去往下一个码头。

  船行六七日,路程走过了大半。若是白天靠岸,有时柔儿会去当地的布行看看,也会注意各处人的衣装。她一路都与那两人同行,这几天已经混熟了,秀秀甚至会挤来她房里,要跟她一起睡。

  一个大姑娘住在大通铺,显然不合适,秀秀又娇气,受不了味道,受不了噪音,常常因为这些不如意跟孔哲置气。孔哲很无奈,他实在没什么钱,他不辞而别本就是大不孝,如何还能偷拿走家里的钱?

  柔儿已从孔哲的姓名中猜知他是谁,但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所以她没说破,默默的帮他们做一些小忙,匀出房间干粮给姑娘用。

  第九日,眼看就到京城了,一大早河堤上就挤满了要坐船的人,大伙儿望着结了冰的河面都怔住了,船老大吆喝道:“都回吧,河面结冰,船走不了了!”

  大伙儿挤成一团,都是要赶路的人,心急得不行,哀求船老大再等一阵,瞧太阳出来了冰也许就化了。

  船老大冷笑道:“京城二月倒春寒,你以为是说笑的?今儿铁定走不了,您诸位啊,别在这耽搁时间了,赶紧回去,该睡觉睡觉,该溜达溜达。要是实在急,您坐马车赶路吧。”

  他说完,一掀帘子进了船舱。

  秀秀气的跺脚,“怎么这么不顺,不是遇着这个事就是遇着那个事。”她把气都撒到孔哲身上,“都怪你,非坐什么船?”

  孔哲自不会说“是你非要坐船”这种话,他不住低哄,“别生气啦,今儿就当休息一天,你每日坐船吐的厉害,怪难受的,咱们找家店,你躺会儿,或是想到处走走么,我陪着你去。”

  秀秀白他一眼,“躺会?躺大通铺吗?跟野男人睡一个屋子,你倒是真在意我的名节。”

  孔哲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穷苦人其实讲究不了那么多,大通铺是个敞间,男女都有,但会用帘子隔起来,大伙儿也都是和衣靠着墙歇一歇。他知道委屈她了,可他实在是没钱。幸好还有那位陈姐姐,肯把自己的单间分给秀秀一块住。

  孔哲把人托付给陈柔,自己揣着褡裢上了街,等他回来时,给秀秀带了几块热腾腾的糯米卷,“你不是嘴里没滋味吗?他们说这个香甜可口,你尝尝。”

  秀秀狐疑打量他,“你哪来的钱?”

  孔哲挠挠头,说你别管了。秀秀夺过他褡裢翻了翻,笑道:“你把书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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