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知晚赶紧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娘来接鸢儿了,鸢儿最乖,娘哪里都不去……”
她一边哄着孩儿,一边摸着鸢儿的额头,发现孩子额头滚烫一片,看来也是发着高烧,才会认错了娘亲。
在心里又默默骂了温彩云猪狗不如之后,她迅速将孩子抱出了房间,跟掌柜结清账目。
这个温彩云赊欠房钱许久了,掌柜巴不得有人将这孩子接走。所以看她是拿了钥匙开门,而孩子又叫她娘亲后,便痛快地让她领走了孩子。
知晚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宅,先将小娃娃安顿好。
她已经给孩子灌了退烧药,又让进宝打来水,用药酒掺温水拧湿,一点点将女娃娃身上厚厚的污渍润湿擦洗掉。
这女娃娃这几日吃的都是店里好心的伙计从门下塞进来了的剩饭,许是不甚干净,让女娃娃闹了肚肠,发起高烧。
不过除了胃肠的急症之外,这女娃娃似乎天生心缓,似有不足之症,也难怪那温彩云说甚费医药钱了。
进宝正帮着小姐给女娃娃清洗头发,只是女娃娃那半长的头发打结太厉害,进宝便用剪刀将她的头发都剪掉,留待日后再长。
进宝替女娃娃洗好了头,看着拿小剪子给女娃娃剪指甲的小姐,小心翼翼问:“小姐,这……真是你和那男人生的孩子?”
知晚无奈道:“我跟她的娘亲是表亲,从小便长得像,她正病着,又想娘想得紧,我不过是哄哄孩子罢了。”
进宝看小姐的样子不像说谎,顿时缓缓送松了一口气道:“天佛保佑,不然你表哥成大人若是知道你不光不要他,还跟别的男人偷偷生下孩儿,就是地狱天宫,都得追上你,跟你拼命的!”
想想成大人当街砍人头的狠厉,岂肯轻易放过玩弄他感情之人?
不过进宝觉得她贸然这般将孩子接走也不妥:“既然这孩子有亲娘亲爹,小姐你实在不该多管闲事。”
知晚摸了摸那孩子瘦得有些脱相的小脸,淡淡道:“你今日也看到这孩子了,我若不管,她可能最后会被饿死病死在那屋子里。她爹是个嗜赌成性之人,就算她不大难不死,大约最后还有可能被卖了偿债……我知这世道险恶,也知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娃娃若无人照管,会陷入如何悲惨的境遇。也许我管顾不了她一世,可也不能眼看着,见死不救。”
这孩子是肯定不能留在温彩云的身边。不光因为鸢儿是盛家丑闻的把柄,更因为温彩云毫无当爹的人性。
反正现在一时也走不了。她在寻到舅舅的时候,再想办法通知盛香桥,让她安心,然后再看看如何安置这小女娃娃。
鸢儿喝了药,足足睡了一整宿之后,还没睁开眼睛,便闭着眼睛喊娘。
知晚一直陪在她身边,听到她喊,立刻伸手将女娃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鸢儿模样应该是像极了娘亲,看上去跟知晚小时也很像,闭着眼睛在知晚的怀里拱时,竟然小嘴巴还想寻奶吃,应该时前不久时才断了奶,还有些奶习未改。
不过知晚可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如何能受住这个?
竟然被个小奶娃弄得面红耳赤,连忙拍着她的小屁股将她弄醒,再让进宝端来熬香浓的米粥,给她喝。
如此照顾了几日,小娃娃退了烧,人也精神了许多,就是看知晚时怯怯的,可能心里纳闷娘亲怎么有些变了样子。
可若看不见知晚时,小娃娃就哇哇大哭,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掉。
这天知晚趁着鸢儿午睡的时候,在院子里准备练习一下拳脚。
就在这时,屋院子外的街口处突然传来叫骂的声音:“盛香桥,你在哪里,赶紧给我出来!”
刚刚外出回来的进宝顺着门缝看,正看见温彩云气急败坏地立在外面。
原来他今日在赌场将赚来的赏银赌得分毫不剩之后,心里不甚痛快,便想着寻回来的盛香桥发一发心里的邪火。
可没想到,等他回了来福客栈时,竟然听伙计说,那个貌美的小姐竟然退房带着孩子走人了。
他急急追问她们去哪了,可伙计也说不清,只眉飞色舞说:“您的这位夫人可真是个敞亮人,我们掌柜的抱怨那房子被孩子弄得太脏,没法再住人,扣着她,不让她走,非要她清理干净屋子的时候,她居然一甩手就是十两银子,让我们掌柜的自己找人清理,弄脏的窗幔褥子,也算是她买下的。”
这话听得温彩云怒火中烧:原来这娘们现在竟然学会跟他藏心眼了!她明明就是从盛家弄来了大把的钱银,却跟他说都花光了?
也怪他当时急着去赌场,都没想着去亲自搜一搜她的身!
她不留信便带着孩子走了,难道是要撇下他一人去花用?
想到这,温彩云忍不住怒火中烧,立意要寻到她。
不过想到她带着生病的女儿应该也跑不了太远,所以这几日温彩云都是在城里的几家药铺子间游走,看看能不能寻到她。
可巧今日在一家药铺子外,他正看见在盛香桥身边服侍的那个黑壮的丫鬟,便偷偷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就寻到了这处宅院。
笃定了盛香桥在里面后,他便大力敲起了房门。
进宝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用力打开房门,冲着温小白脸就呼喊道:“你家死人了?人家屋头里住的又不是聋子。敲坏了房门,你赔得起吗?”
温彩云瞪着眼道:“哪里买来的丫头,竟然半点规矩没有!盛香桥是不是在屋里?”
说着他举步就要进去。进宝想起他关女儿像关狗一般的样子也来了气,伸手就将他推了个趔趄道:“你是哪里来的葱?这屋里没有叫盛香桥的,你去别处寻吧!”
温彩云哪里肯干,只骂骂咧咧着盛香桥不守妇道,带着女儿翻脸不认人,可是寻了别的野男人?
就在这时,只听内院有人喊:“进宝,让他进来,免得让邻里听了笑话。”
进宝一听,这才侧身让他进来。
院子里的知晚正在练武热身。此处虽然是暂居的院子,但是既然一时不能出城,她便让进宝装了沙子吊在树上,捶打练习拳脚。
虽然做不到如成天复一般虎虎生威的样子,可是也算打得有模有样。
不过大沙包捶打起来,难免有些太硬磨手,所以知晚正慢条斯理地往手上缠着护手布条,然后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饮茶。
温彩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盛香桥穿着练武装的样子。
只见她将秀发打成一条粗黑的辫子垂着脑后,一身利落裤装,纤细的一把腰肢用宽宽的皮带扎起,真有几分英姿煞爽的样子。
他又仔细看了看面前这女子,怎么看都觉得跟记忆里的那个盛香桥有些出入。
前几日她戴着面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只能看出个五官轮廓。
而现在,她没有戴帷帽,温彩云可以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纤腰挺拔,站姿端雅,乌发香腮,双眼明澈,单手擎着茶碗的样子,压根就不是盛香桥的做派啊。
这么一看,真是越看越心惊,他忍不住出声道:“你……你不是盛香桥,你倒是谁?”
知晚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温彩云见她不说话,心里是越看越惊,心里又有些发痒。
他被眼前女子的一笑有些勾住了魂魄,也是色迷心窍,既然这女子不反驳,便是对他有意,他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纤细的腰肢之后,忍不住走上去去,要搂住她。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她身子轻巧一转,手腕子那么一抖,便将他轻松撂倒在地。
温彩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给摔倒在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有武生的底子,那盛香桥虽然平日里也会气极了跟他撕打,可从来都是占据不到上风的。
但是现在愣是被这小娘们一个巧劲便摔了出来。
待他脸先着地落在地上的时候,简直暴怒极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他妈的敢摔我!”
可还没待他起来,只见“香桥”快步过来,朝着他的肚子又是狠狠踹了一脚,疼得温彩云一抽抽,这下更起不来身了。
再接下来,那拳脚便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这几日赶路,知晚心头堆火,所以病了一场。如今这次拳打得真是舒心畅快。软绵绵的人肉比沙袋子好用多了,打得真是畅快淋漓!
温彩云被打得鼻子都开始窜血了,眼看着这女人发疯,他毫无招架之力,便又开始示弱讨饶:“我可还有妻儿啊!你这般打我,是要让我女儿成了没爹的孩子?”
那个盛香桥心里最大的痛楚便是小时失去了母亲,而且有些自卑缺人疼爱。所以后来她虽然不止一次表示后悔看上了他这么一个好赌之徒,但是只要他软语示弱,卖惨自己为了她牺牲了多少,她都会心软下来。
自从有了鸢儿后,温彩玉更变得有恃无恐,处处用孩子拿捏着盛香桥,逼得她这个曾经的千金小姐,当街熬粥做饭,没日没夜地操劳,赚了银子补贴将养他。
可惜眼前这个“香桥”显然不吃他这些软硬招式,不提鸢儿还好,提起那孩子,知晚的心头更是激起一团恶气,于是又狠狠补了几脚,疼得温彩云都叫岔音了,才坐到了进宝端来的椅子上歇一歇。
然后她问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的人:“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如实回答,若说得我不满意,便找个麻袋将你装在里面沉江!”
温彩云被打得肚子抽疼,抬头看着翘腿而坐的盛香桥时,只觉得她现在的气场渗人,方才下死手打了人后,却眼角眉梢都没动,依旧是那般沉静平和的样子。
他心里骂娘,却不敢再嘴里骂人,只待自己缓过劲儿来,能起身了,再抽冷子给这小婆娘耳掴子。
就在这时,知晚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跟三清门的人混得很熟啊……那个庄豹头从弗国人那里买了什么??”
温彩云压根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而且还是庄舵主生意上的事情,他不由得拖着长音问:“你……问这个干嘛?”
知晚看了进宝一眼,进宝过去又抽了他一个耳掴子:“小姐问话就老实回答,没得废什么话?”
温彩云向来靠脸吃饭,现在脸都要被打肿了,他现在是彻底笃定,这个跟盛香云长得很像的女人保不齐是盛家派来的什么人,想到这里,不由得胆颤,毕竟他的把柄盛香桥和鸢儿都不在自己的手里了,岂不是任着盛家人处置了?
第99章
他忙不迭道:“我也不知他们买卖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一律用‘东西’替代,只是那弗国人说,上次被毁得太多,他们也一时凑不上数目,须得再等等,而且这次三清门一定要注意货品的保存,不可沾水,还要离明火远些,最后定了四十大箱子的货物,每个箱子的价钱都是黄金五百两!不过付钱的不是庄豹头,他不过是中间的保人,赚个抽成而已……付钱的是谁,我也不认得。”
知晚听着,觉得他倒不像说谎,想来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就算他是庄豹头妹妹的姘头,庄豹头也不会任着他满街横晃。
她也不想问得太露骨,便道:“这么大的买卖,你又捞到多少油水?”
温彩云赶紧伸着脖子道:“也没有多少钱,你也知道鸢儿正病着,每个月汤药不断,我哪里攒得住钱?”
知晚想了想:“你在南洋住得久,你猜他们买的究竟是什么?”
温彩云现在只想出这院子,张嘴就道:“大约就是吃喝玩乐一类的。这些弗国人在海上除了买卖,还会充当海盗水匪,囤积了不少的珠宝,价值连城啊!平时也有不少人到他们这来买珠宝和舶来物。”
知晚觉得绝对不是买些金贵宝物如此简单。
慈宁王在太子病重时,一直手握兵部的重权。不过从他大胆刺杀了盛宣禾之后,顺和帝虽然包庇了儿子,却也慢慢卸了他手里的军权。
慈宁王如今在兵部可不像以前那么般一言九鼎了,他如今老实得简直不像她认知里的那个飞扬跋扈,说一不二的大皇子了。
他派他的亲信来此,跟一群海外的藩国人做交易,花费如此重金买下的东西,绝不会是吃喝玩乐一类的东西。
温彩云如今就指望盛香桥了,生怕眼前这小娘们瞎传话,让盛香桥吃醋他跟三清舵主寡妹的事情,不顾念跟他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在知晚问完话后,他便是使劲解释着他跟那位老寡妇之间的清白。
知晚压根懒得听他的那些破事儿。
现在温彩云找上门来了,如何处置他也是个问题……她从他的嘴里打听了三清门的隐秘,若是被那舵主知道肯定麻烦。
而且这厮先前撺掇着盛香桥去京城要钱,保不齐他以后会以鸢儿为要挟,又入京想办法到祖母那□□钱银……
就在知晚让进宝将他捆好堵上嘴,想着该如何处置这温彩云的时候,宅院处突然又传来敲门声。
进宝走过去趴着门缝看了看,诧异回头道:“小姐,陈二爷在外面呢!”
她说的陈二爷,自然是她先前的东家——建宁漕运的二爷,所以她赶紧跟小姐表明一下清白,澄清道:“小姐,我可压根没有偷偷联系二爷啊,他……他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知晚却并不意外,二爷在水路上人脉颇广,若是想找寻自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也不是出逃,倒也不怕人来找。
就在这时,陈二爷已经在外面喊道:“柳姑娘,开门吧,我一路舟车来到这里,你总不能连一口茶都不给喝吧?”
柳知晚走过去亲自给二爷开了门,只见陈二爷冲着她一抱拳道:“受人之托,给姑娘您捎些东西,你可让我一路好找。”
知晚朝他福了福礼,轻声道:“可是成大人托付您的?”
陈二爷当初是眼见着这姑娘不管不顾地去贡县找寻成天复的,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功夫,姑娘倒跟他表哥生分了,居然现在只称呼“成大人”……
不过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也不是他这个岁数的人能看懂的。
所以他只忠君之事,将陛下同意为刘家立户开门的圣旨用锦盒端盛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