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中君
风长天大约也看懂了,遂收回了手。
姜雍容心里一松,如释重负。
但也微微地,若有所失。
可下一瞬,风长天的手在车辕上面一撑,整个人就上了马车。
姜雍容:“!!”
姜家的车厢不可谓不宽敞,但架不住他个子大,手长脚长,瞬间就把车厢的空间侵占去了六七成。
姜雍容不自觉靠上了车壁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唔,你既然不肯坐我的,那我就坐你的喽。”风长天道,“这下你总不用担罪名了吧?”
姜雍容:“……”
空空的御驾在前方行驶,姜家的马车跟在御驾之后,位属从车,确实没什么罪名。但以万乘之尊,不坐御驾而坐从车,益发显得她狐媚惑主的功力不低。
风长天已经懒洋洋取了个引枕,伸直了长腿,舒舒服服地靠在马车车壁上。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头上的冕冠太重,那是因为出来得急,来不及卸下。这会儿他伸手便去扯颔下的红缨结,打算卸了冕冠。
只是一扯之下,把个红缨扯成了死结,越扯越紧了。
姜雍容只见他脸上略有不耐烦,显然是要直接将红缨扯断,连忙道:“冕冠毁损,主大不吉,陛下轻些。”
这种话风长天从进宫之后就天天听了。
反正皇帝的什么东西都不能弄坏,不管坏的是一顶帽子还是一把椅子,都会大不吉,显得皇帝不知道有多脆弱似的。
以往他十分讨厌这种话,但同样的话从姜雍容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妥帖,那么让人舒服——她担心的是这顶帽子么?她担心的是他这个人啊!
于是他心里又开始痒痒的,声音不由也放软了几分:“那你帮我解?”
不。
姜雍容脑子里非常清晰地拒绝。
小丰子就在外车外,随时可以唤他进来侍候。
可也许是马车内太暖了,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低沉太悦耳,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温柔太明亮,她的手不由自主抬了起来,去替他解那个死结,指尖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碰触到他的肌肤。
距离太近了,即便她屏息凝神,风长天的气息还是无所不在,不仅如此,还仰着下巴,一个劲儿往她这边凑。
他凑近一点,姜雍容就后仰一点,直到发髻都碰到了车壁,实在退无可退,忍不住道:“别动。”
风长天理直气壮:“我不近些,你怎么解呀?”
“够近了。”即使克制得再好,姜雍容的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一丝慌乱。
莫非脑子不行这种事情会传染?她一开始为什么不叫小丰子呢?
现在再叫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被逼到了车壁上,脸上也开始发烫,这会儿要是叫人,脸可就丢大了。
冬日的车帘厚重,遮挡了光线,车厢内微微暗。但这些对风长天那双练武之人的眸子来说丝毫没有影响,姜雍容的脸近在咫尺,一切纤毫毕现。
他清楚地看到一抹绯红在她脸颊上晕染开来,就像上好的胭脂在水中化开那样,于是她的脸颊便像是天虎山上春天里开得最好的一朵桃花,娇艳欲滴。
姜雍容一直强迫自己专注解死结,绝不让自己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可现在就算不看他的眼睛,也知道他不太对劲了。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
指尖虽未碰到肌肤,但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的热力。
不妙。
姜雍容加快速度,终于将那根被绕进去的红缨抽了出来,死结总算打开了,“好了——”
才说了两个字,她眼前只见风长天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忽然整个人就被扑倒在了车内垫着的红茸毯上。
好在她早有警觉,双手捧住了风长天的面颊:“陛下冷静!”
风长天眼神灼热,明显是很难冷静的样子。
“三天!”姜雍容提醒他,“三天没有功力,亏不亏?”
风长天顿住了,脸上现出极其为难的神色,天人交战。
姜雍容无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押对了。
这人是个武痴,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武功更重要的了……
只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风长天的头蓦然低了下来。
在被吻住之前,姜雍容只听到他一声含糊的声音:
“不亏!”
*
宫内只准走御驾,从车得在宫外就停下。
但姜家这辆马车除外,因为上面有一朵杜若花的标志,那是姜家的族徽,唯有姜家家主能用。而皇宫行马,正是姜家家主的特权。
于是风长天正好赖在车上,还打算跟姜雍容一块儿回清凉殿。
他的理由十分充分:“反正我喜欢你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正好省得瞒了。”
“陛下这身打扮,不怕给太妃们瞧见么?”姜雍容道,“陛下还想不想打牌了?”
风长天沉吟了。
打牌练功找雍容,乃是他生活当中三件不可替代的快乐。
“那爷换好衣裳再来。”他做出了决定。
姜雍容眼看着他下了马车,再上了御驾,整个人才像是泄掉一口气一般,双手捧住了脸,将整个脑袋埋进了掌心。
这趟回宫之行她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根本就不该让他上马车。
“雍容!”
车帘猛地被掀开,风长天兴高采烈的脑袋探进来,一见姜雍容此时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全顿住。
这样的雍容……好像一只将自己窝成一团的小奶猫啊啊啊!
姜雍容瞬间捡回素日的仪态,假装方才那一幕不存在,挺直了背脊,正要用端然的语气问他回来何事,就见他的手一撑,好像又是准备上车的样子。
“不许上来!”姜雍容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让自己都吃了一惊,简直想下意识掩口。
这……是她说的话吗?
她怎么能这样对人君说话?
“哦。”风长天也是下意识想上,这会儿被阻止,便停了。他停得太过自然,太过顺从,以至于姜雍容都忘了请罪。
“妾身失仪,请陛下恕罪。”姜雍容终于把礼仪捡回来,恭声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风长天就靠在门边上,笑吟吟瞧着她:“再埋个脸瞧瞧?”
姜雍容:“…………”
她艰难地道:“请恕妾身无法从命。”
其实风长天也知道她做不到——除非给她来点酒。
“嗐,我开玩笑的。”他道,“你跟鲁嬷嬷说一声,爷想吃她做的卤牛肉,再多放点辣子,另外备一坛好酒。”
姜雍容:“……”
这还点上菜了?
风长天交代完了,人还倚着车门不走。
姜雍容道:“陛下,妾身这便去吩咐鲁嬷嬷。”
“唔唔。”风长天答应着,身子却没动。
姜雍容不得不道:“陛下请启驾,妾身才好去传话。”
风长天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杵在门边上,只是怎么说呢?他家雍容就好像是一汪蜜,他则是那采蜜的蜜蜂,这蜜蜂见了蜜,就像是被粘着了似的,愣是走不动。
他便有的没的找些话来说:“还有上回那个猪大骨也很好,再来一些。那个羊肉汤也很不坏,再来个烤乳猪,还有那个酱肘子……”
姜雍容不得不打断他:“陛下,若今晚就要这么多菜,只有御膳房能办得到。”
“唔,也是,可不能把嬷嬷累坏了。”风长天倒是从善如流,点点头,“那爷走了。”
姜雍容在车内行礼:“妾身恭送陛下。”
她一俯下身就发觉不妙,因为风长天手又撑上了车辕,她刚要抬头,他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姜雍容:“……………………!”
这一下亲得极快,极轻,只是轻轻一触,倏然便分。姜雍容的脸颊却像是着了火一样,瞬间燃烧了起来。
风长天身手矫健,一跃下车,站在地上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爷走啦!别太想爷,爷回头就来找你!”
第40章 . 夺妻 你不给,爷只好自己要了。……
姜雍容一回来, 思仪是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不肯松:“主子你总算回来了!主子,下回可别再这样了。但凡要出去, 总得跟我们说一声,你是不知道那两天没有你的消息, 我们是怎么过的!”
姜雍容抚了抚她的头发:“放心,下次一定将你们安排妥当。”
思仪呆了呆:“还有下次?”
那边年年则在乳母身上伸长了小胳膊, 拼命想往姜雍容怀里来:“母后, 母后, 抱抱!”
姜雍容将年年接了过来,年年趴在她的肩上,两只小手搂着她的脖子, 像一只软呼呼沉甸甸的大猫儿,就差没有发出欢快的呼噜声。
怀里抱着这么个软软的暖暖的小宝贝,姜雍容只觉得一颗心没有止境地软下去,问道:“几天没抱,好像重了不少, 有些沉手了。”
乳母笑道:“一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见风长, 大得快,二来主子有几天没抱, 手生了, 所以觉得沉。”
“可不是?主子若是再在外面耽误一下, 再回来只怕就抱不动他了。”鲁嬷嬷道,神情不喜不怒, 声音不冷不热,只有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出宫祭祀母亲与兄长”,这样的借口能瞒得了别人, 那当然瞒不住鲁嬷嬷。
每年祭祀,鲁嬷嬷比姜雍容还要上心,姜雍容从来没有扔下她一个人去过。
姜雍容想了想,还是寻了个机会向鲁嬷嬷老实交待。
不过她交待的甚有分寸,因为如果知道宋太妃撮和她跟风长天的话,鲁嬷嬷搞不好会当场过去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