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 第9章

作者:山中君 标签: 情有独钟 强强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姜雍容一把捂住她的嘴。

  常人从那么高摔下来自然是非死不可,但她早就亲身领教过风长天浑身上下刀枪不入的本事,她乍着胆子走到那深坑旁边,想拿手探一探风长天的鼻息。

  手还没有碰到风长天的脸,风长天就趴在地上发出一声浩然长叹:“看来还是不行。”

  思仪又想尖叫。

  不好了刚刚摔死的皇帝陛下诈尸了!

  “……什么不行?”姜雍容问。

  风长天爬起来,坐在坑里,陷入了深思:“我原本想借从上而下的冲力在生死之际激发出潜能,说不定就能化鹏了。”

  姜雍容沉默半晌,问道:“陛下,您以前也是这么练功的么?”

  “对啊。”风长天道,“想当初我练化鲲,走遍了大江南北,天下每一处水源我都去过了,本想找一只鲲来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样,后来虽没瞧着,但是以海潮水浪还有瀑布来练功,果然大成了。”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所以现在……我是不是该找个更高的地方跳下来?嗯……天下最高的山是哪一座?”

  姜雍容看着他。

  ……主要还是脑子不行吧。

第8章 . 风筝 陛下龙体欠安?

  风长天每天下午来清凉殿练功,雷打不动,让姜雍容十分忧虑。

  ——就算风长天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纸包不住火,皇帝陛下每到下午就消失,早晚有一天会给人发现真相。

  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风长天照旧来到清凉殿。

  姜雍容的谏言非常有效,为了不耽误姜雍容看奏折,他来了就直接上树,有时会拿花苞扔她一下,算是打招呼的意思。

  有时看姜雍容十分认真,他便花也不扔了。姜雍容偶然抬头看窗外,才发现树上多了个人。过一会儿再抬头,人又不见了。

  再出现时就是晚上蹭饭了。

  他中间这段消失的时间到底去干什么了,思仪十分好奇,因为按皇帝陛下的禀性,绝不可能是回去处理政务。

  但姜雍容警告她不许多问,在风长天面前也不许多话,恪守臣下的本分,皇帝陛下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绝不能开口。

  思仪虽是照做了,但嘴却撅得老高。

  她和鲁嬷嬷的想法一样,觉得新皇比先帝可爱得多,且先帝以前连看都不看主子一眼,现在新皇却天天过来,定然是喜欢主子。思仪觉得大有希望。

  只不过思仪没有鲁嬷嬷心气高,不敢妄想主子重登后位。可主子在后宫做个最受宠的妃子也是很不错的,到时候再生下一男半女,主子后半辈子就有靠了,不必在这清凉殿孤独终老。

  这天姜雍容看完所有奏折,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抬眼望去,树上的腊梅盛开,人影已经没有了。

  然后就听得“扑啦啦”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了。

  外头的思仪“咦”了一声,不一会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五彩蝙蝠的大风筝,“奇怪了,怎么会有个风筝掉下来?”

  首先时节就不对,外面寒风呼啸,谁会出来放风筝?

  再则地方也有问题,附近全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妃,谁有体力放风筝?

  思仪的眼睛说着一亮:“不会是陛下吧?!”

  姜雍容心说不会。按风长天的性子,他应该是和风筝一起飞。

  蓦地,她的神情一肃,立即将奏折收进箱子,跟着吩咐思仪:“将小皇子的玩具取几件来。“

  奏折在箱子下层收好,中间搁上隔板,再放上一盏玉石风铃和几只玩偶。

  箱子刚盖定,宫门上就传来了拍门声。

  思仪这才明白风筝绝不会是陛下的,因为陛下从来不拍门。

  这些日子她被姜雍容耳提面命,约摸培养出了一点警惕性:“我就说小皇子睡了,管他是谁,都不能进来。”

  “越不让她们进来,她们越觉得这里有问题,这次是风筝掉落,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

  姜雍容接过风筝,这种风筝有个名目叫做“五福齐辉”,人们多半用来为病人祈福,这一只做得犹为精致。

  她将风筝搁在案上,思仪去开门。

  不一时,思仪引着两名贵女进了殿内,左边的女孩子生得脸圆圆,眼圆圆,脸上一派天真明朗的神气,她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书案上,大喜:“瞧,雨儿姐姐你看,风筝在这儿呢!原来是这个姐姐拿了!”

  “瑶妹妹不得无礼。”另一个女孩子开口。

  跟圆脸女孩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比起来,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弱不禁风的娇柔,她娇怯怯向姜雍容行了一个礼,“妾身古雨儿见过姜姐姐。”

  跟着又拉了拉圆脸女孩子的衣袖。

  圆脸女孩子叫赵明瑶,也跟着行了礼,视线却是直直地落在姜雍容脸上:“这位姐姐生得好好看!怎么住得这样偏,几次宴席上都没见过?”

  古雨儿连忙使眼色给她,她兀自浑然不觉:“我说错了吗?这位姐姐是生得好看呀!姐姐也姓姜么?和云容姐姐一样都是姜家的?”

  古雨儿已经急得不行了,姜雍容却微微一笑:“是,我和云容一样出自姜家,我名雍容。”

  “……”赵明瑶呆住了。

  姜雍容三个字,大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大美人,却住在这样偏僻冷清的宫殿里。

  姜雍容问:“你姓赵,不知可认得紫薇阁大学士赵成哲大人?”

  赵明瑶呆呆道:“那便是我祖父。”

  姜雍容点点头,赵成哲是文坛领袖,现任帝师,古家则是大央除姜家之外唯一的世袭异姓王,古雨儿是家里的小郡主。

  这一届入选的贵女确实是身份极高,都有问鼎后位的资格。

  且单只这两人,便一个灿然如春光,一个明净如秋月,各具风姿。

  风长天艳福不浅。

  姜雍容拿起风筝递还给两人:“你们放这五福风筝,是为谁祈福么?”

  古雨儿脸上微微一红,赵明瑶则大声道:“为陛下。”

  “哦?陛下龙体欠安?”

  “是呀,陛下也不知怎地,从登基开始,每天下了朝跟大臣们在御书房议完事,就把自己关在隆德殿里,说是身体不适要静养。我们姐妹们探望不让,太医们请脉也不让,大家都很担心呢。”赵明瑶道。

  “原来如此。”姜雍容点头,“陛下乃大央天命所系,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我也会在佛前为陛下祈福的。”

  说话间,隔壁传来年年的哭声。年年每天必要睡一个漫长的中觉,醒来没人守在身边,定然要哭闹一阵子。

  思仪连忙过去照看。

  姜雍容道:“小殿下醒来需要人哄,此地寒素,我也就不虚留二位了。二位冒引严寒为陛下祈福,陛下知道了一定会感念二位的用心,将来皇恩深重,指日可待。”

  这话已经是送客的意思,赵明瑶拿着风筝正要告辞,古雨儿道:“这里怎么只得一个宫人?难道还要娘娘自己带孩子么?”说着她便吩咐立在院中等候的宫人们,“你们快去看看小殿下。”

  姜雍容没有拒绝,“古郡主有心了,多谢。”

  但古雨儿的宫人进去,年年反而哭闹得更厉害了。他正是认生的年纪,前段日子是无人照顾,才认了姜雍容几人,现在一见外人就闹,连出门见着羽林卫都要哼唧几声。

  古雨儿惭然道:“这两人无用,带不了孩子,不如留下来做些粗活,也好让娘娘轻省些。”

  姜雍容看着她不说话,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古雨儿忙道:“娘娘放心,这是雨儿从家里带来的老人,不入尚宫局名册,绝无麻烦。”

  “小郡主有心,应该用到隆德殿上,我这里离隆德殿太远,我和左近的老太妃们并没有任何差别。后宫已是陛下的后宫,而我是先帝的人。”姜雍容道,“所以,小郡主大概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古雨儿和宫里的姐妹们你来我往,都是看破不说破,不管私底下打得是什么主意,面上永远是亲亲热热,还没遇到过姜雍容这种直接把话挑明了说的。不由微微一顿,脸色有些发白。

  “你们听,这孩子闹得着实厉害,一个人降不住他。”姜雍容道,“天黑得早,二位回去时路上小心。”

  她一面说,一面起身。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古雨儿再找不到理由留下来,只得行礼辞过,同赵明瑶带着人离开。

  清凉殿没有多余的人手,并没有人送她们,两人回望清凉殿那敞开的、无人来关的宫门,脸上的神色都有点复杂。

  赵明瑶沉痛道:“陛下不能有事!不然我们也会变成姜娘娘那个样子,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身边只有一个下人使唤。”她想想都觉得恐惧,“我们明天再来放五福风筝吧!”

  古雨儿只“嗯”了一声。

  赵明瑶又道:“不过,姜娘娘可真美啊。素日里都说云容姐姐国色天香,今天见了姜娘娘,我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

  “是啊,可真美……”古雨儿喃喃道,“太美了……”

  赵明瑶注意到她声音有异,便问:“这么美不好么?我要有她的一半就要去烧香了!”

  古雨儿回过神来,一笑:“你若是肯少吃一些芙蓉糕,一瘦下来,指不定比姜娘娘更美呢。”

  “哼,雨儿姐姐你笑我胖!”

  “我哪儿有?”

  *

  皇宫渐渐被笼罩在了黑暗中,一扇扇的灯光亮了起来。

  姜雍容抱着年年坐在灯下,手里拿了一只拨浪鼓陪年年玩。

  年年一面委委屈屈地玩着鼓,一面张嘴喝思仪喂过来的牛乳粥。

  思仪道:“主子你看,我就说这一届待选的贵女有得瞧吧?还会什么五福齐辉的把戏,我看啊,根本就是一门心思想找陛下呢。”

  姜雍容道:“身在后宫,邀宠乃是本份。”

  思仪道:“那也不是这么邀的……”

  姜雍容眉眼淡淡的:“你忘了我当年也邀过宠么?”

  思仪喂牛乳的手一顿,牛乳从勺子里洒了一点在年年的衣襟上,思仪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擦轼。

  她和鲁嬷嬷再清楚不过,对于主子来说,最大的屈辱不是无宠,而是明明无宠,却要为了家族和父命,用尽一切手段去争宠和邀宠。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主子变得懒怠动,懒怠笑,变得对什么都不在乎。皇帝的冷落,家主大人的责骂,宫人的背叛与离散……世间的一切好像不能再使主子上心。

  “我来吧。”姜雍容接过勺子,脸色平静,一口一口喂着年年。

  年年很快就吃饱了,方才的委屈也忘记了,咯咯笑着来抓姜雍容发上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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