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 第93章

作者:山中君 标签: 情有独钟 强强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掐就断,黑发衬得肌脸如冰雪般皎洁,就算是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也不可能比她更美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台去,带走雍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姜雍容朝他扬了扬手臂,用臂上的红缨提醒他,一定要赢!

  风长天接收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缰绳,在司令郎一声响亮的鞭响里,与骑手们一起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笛声与马琴声响起,女孩子们腰肢一颤,开始起舞。

  自从学成之后,姜雍容便再也没有跳过舞了。

  可身体仿佛自有记忆,乐声像是水流一样注入姜雍容的体内,水流所经之处,身体一一舒展,像一朵干花被泡进热水中那样,重新吸饱了水分,绽放开来。

  第二道鞭响。

  骑手们扬起了马鞭,只待第三响。

  所有骑手都在马背上紧盯着前方,只有风长天转头,回望。

  姜雍容红衣翩迁,仿佛是一只随时都会凌空飞去的蝴蝶,她的腰肢向后弯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乐声的节拍下再次向他扬了一下右手上的红缨。

  这是在催他。

  风长天回过头,朝前,在第三声鞭响里,马儿飞蹿而出。

  你要第一,我便为你带回第一。

  你要胜利,我便为你带回胜利。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带来给你。

第91章 . 被劫 只怕会出大事

  马儿奔出去的那一霎, 整个会场沸腾。

  人们的欢呼声响彻天地,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姜雍容掀翻了。

  乐师们显然十分激动,马头琴拉得飞快, 姜雍容和女妓们随着乐声旋转,旋转, 再旋转,身体轻盈欲举, 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去。

  天空是一种蓝到让人心醉的颜色, 好像倒扣过来的大海, 一朵云也没有。

  极目远望,视野里只有蓝绿两色,蓝而高阔的, 是天空,绿的平坦的,是大地。

  马匹载着骑手们飞驰而去,直奔天与地的交界处。

  他们在人们的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但空旷的草原上没有任何遮挡, 奔驰的骏马和儿郎哪怕最终成为远远的一片白点,也依然停驻在人们的视野上。

  数月来的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天, 不单高台上女伎们在跳舞, 台下的人们也手挽着手, 唱啊,跳啊, 欢腾无比。

  酒囊在半空中抛洒,从一个人手里扔到另一个人手里,酒水在阳光下洒出来, 晶莹剔透,宛如水晶碎片。

  姜雍容虽说来北疆后精神好了不少,但身体依然撑不住这样强力迅疾舞蹈,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心情却是畅快的,像是将草原上清新空气一大口全数吸进肺腑里那么饱满痛快,很想像台下的人们那样大声喊叫疾呼。

  因为身体里的快乐太多了,非得喊一点出来才舒服。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北疆的人们都这么爱喝酒。

  因为北疆天大,地大,草原大,人的快乐哀愁也大,大得让小小的人心承受不住,而酒则可以让人的心胸一起变大,然后便能和这天大地大的一切融为一体。

  一只酒囊在半空划了一道曲线,抛向高台。

  不知是不是想扔给女伎的,可惜扔偏了,落进旁边敞开的木箱里。

  半空飞来飞去的酒囊可不止这一只,一只飞偏了或者扔歪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只有守卫银箱的汉子嘴里笑骂着把酒囊捡起来。

  酒囊没有塞盖子,拎起来时,里头的酒已经差不多都洒光了。

  姜雍容离得近,只闻见一股浓重的酒香,明显是极为醇厚的烈酒,一点火就能引燃的那一种。

  脑海中某一根由姜家与皇宫历练出来的弦瞬间绷紧了,一瞬间她险些喊出了声。

  但转念又一想,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是北疆,是连北狄人都可以来参加的赛马会,她不能将昔日的习惯带过来

  就在她这样劝住自己的下一瞬,不知从哪处射来一支箭,箭尖带着一抹火光,笔直地射进那只银箱里。

  轰。

  烈焰在银箱上腾空而起,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

  “有人抢钱啦!”有人高声喊道。

  高台两旁的富户们纷纷吩咐:“护银箱!护银箱!”

  当然护银箱的同时也要护住富户本人。

  不过护卫也够用了,原本守银箱的就有七八名壮汉,这下又从两旁涌来数十人,将银箱团团围住,围得密不透风,哪怕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待得人们拿沾了水的毡毯将火扑灭,果然那人是有贼心没贼胆,被这场面镇住,从头到尾并没有出手,银子安然无恙。

  富户们在护卫的陪同下检点银两,发现一锭不少,都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大喝一声,吩咐大家排除身边所有可疑人员,一有面生的、找不到当地人认领的,全都扣押起来。

  这一番忙碌花费了不少时间,想做贼的那一个大约已经是溜走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报得上名号,没有一个可疑的。

  既然是虚惊一场,大家很快便就放下了,只有守银箱的人再增加了一倍,其余人等重又热闹起来。

  女伎们却发出一声惊呼:“姜夫子呢?方才还在这里的。”

  高台火起,女伎们自然是花容失色,跑的跑,跳的跳,忙不迭逃离高台,此时围在一起,花容失色:“姜夫子怎么不见了?!”

  “姜夫子有些累了,嘱咐舍妹代劳。”

  邬世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红缨,木板上写着甲一的号数,正是原本系在姜雍容的手臂上、属于风长天的那一块。

  邬世南不论家世人品,在北疆俱数得上是一流人物,女伎们早闻其名,此时放下了心,个别胆大的还有空说笑:“原来邬公子也认得我们姜夫子啊?”

  “邬小姐在哪里?”

  “邬小姐也会跳舞吗?”

  傅静姝在帏帽后瞧了邬世南半天:“我不会跳舞。”

  “劳驾。”邬世南托着那根红缨,托到她面前,“一时找不到旁的人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把她人找回来么?”傅静姝道,“被带走的可是姜雍容,哪怕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都不为过。”

  “一,若是让所有人出动,草原只会更乱,更便于那些人藏身。二,她把红缨留下来,就是不想赛马会中断。”

  邬世南沉声道,“她显然是将这场赛马会看得比自身的安危更重要,我们要保证赛马会顺利进行,风长天顺利夺下魁首。”

  傅静姝摇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场赛马会而已,怎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因为姜姑娘要用这场赛马会让风长天的声名再进一步,这样募兵才会顺利,北征才会顺利。”邬世南的目光越过热闹的人群,望过远处,“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心中装的是整个天下。”

  “我越看她越像个傻子。”傅静姝低低咬牙,一把夺过红缨,系在自己臂上,“先说好,我不会跳舞,只会弹琴。”

  邬世南点点头,命乐师将马琴递给她。

  马琴只有三弦,比如古琴简单得多。傅静姝接过琴,上高台之前,回头道:“邬大哥,你最好多派些人手把姜雍容找回来,否则以那个风长天的脾性,回来不见了姜雍容,只怕会出大事。”

  *

  时间倒回到片刻之前。

  火起之时,女伎们惊叫连连,惊慌逃蹿。

  这高台离地约有三四尺,这般慌乱,挤得跌下去容易踩踏受伤。

  姜雍容道:“银子是烧不了的,烧着的是酒,酒烧完了火便没了,莫慌,一个个从台阶上下去。”

  她的声音清冷镇定,在慌乱的女伎们听来不异于是定心丸,大伙儿和往日在私塾时一样听话,乖乖往台阶下。

  姜雍容正要跟上她们,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高台对面的邬世南望向她这边,脸色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姜雍容立即回头,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一条胳膊便自后面箍住了她的腰,紧跟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直接往台下拖。

  这双手坚实如铁,来得又突然,姜雍容完全没有反抗挣扎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摘下了臂上的红缨,扔向带着人往这边人的邬世南。

  正准备下台的女伎们挡在前面,前来保护银箱的护卫们更是挤作一团,沾水的毡毯拍打着火焰,蒸腾出大量的浓烟,一切发生在无比混乱的一瞬间,红缨无法扔到邬世南手中,落在了高台上。

  但她相信邬世南看着了她这个动作,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

  同时她也明白了,那支火箭射向银箱,目标根本不是冲着银子,而只是为了引起混乱。

  那些人的目标是她!

  手捂在她的嘴上,她根本无法出声,只在低头间瞥见了箍在她腰间的手。

  ——结实的手臂上束着牛皮护腕,食指、无名指和小指上各戴着一枚宝石戒指。

  眼熟。

  她在哪里见过……

  只是还不等她回想起来,后颈便挨了一记,紧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对于狂欢中的人们而言,方才的起火只是赛马会上的一道小小插曲,就跟往年有人点火烤肉结果烧着了帐篷差不多意思,大家笑一笑就完了,最多是给赛多会添了一点谈资,谁也没往心里去。

  就是高台上的红衣舞姬换成了白衣琴师,大家普遍觉得有点遗憾,因为琴师帏帽都没摘,没法儿看脸。

  狂欢依旧继续,且越来越热烈,因为按时间估算,骑手们快要回程了。

  马儿们在起点出发的那一刹那,是速度最快的时候。但出发时跑得最快的马回程的时候不一定还能保持最快,马儿的耐力和骑手的马术固然重要,但最终影响名次的原因还有许多,比如骑手的体重和当时的天气之类。

  所以赛马当然是选风和日丽的日子,骑手当中也有许多少年人,少年人身子轻,马儿占便宜。

  云川城内早就开出了盘口,要赌今年的赛名魁首。

  许多人出于对风爷的仰慕押了风长天,当然也有许多人保留了理智,放弃了风长天。

  原因无他——单凭风爷的个子,风爷的身板,就算是绝世好马,载着这么一位大爷也跑不了多快。

  骑手们渐渐近了,最前面有人一马当先,远远地将同伴甩在身后。

  有些人已是不迫不及待,早已骑着马迎了出去,远远地会场上的人们就听见了他们的笑声,然后有人一面策马掉头飞奔向人群,一面大声高喊:

  “风爷!是风爷!”

  在他向大家报告这一消息的同时,风长天的掠过了他的身边,带起的劲风掀落了他的帽子。

  后来据他回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的马……只有在天女山深处的野马才能跑出那么个快法,绝不可能有哪匹马驮着鞍子驮着人还能跑那么快!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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