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 第104章

作者:沧澜止戈 标签: 古代言情

  但她没想到是来找自己的。

  那……似乎更麻烦的事了。

  明谨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身挪步往回廊另一侧走,心思起伏的明容等人见状也要跟着走。

  但!

  “莫非与。”

  “你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叫莫非与的人吗?”

  明谨站在那,背着身,后背隐在廊下绰绰灯盏光晕处。

  “十年了,你就没想过她在哪?”

  “或者说,她到底死在哪!”

  明明声音很淡,明明此人言行举止都带着几分谜怔,可言语之厉害,如风雪之暴击。

  明容知道,今夜这一遭怕是避不开了。

  那刀客站在高处,于风雪中俯视偌大的雪庐院落。

  他看到了许多院子里出来的许多人,一时间好像不知道明谨在哪。

  但他也不在意,因为知道她终究会出来。

  “既是刺客,来人,杀!”

  红棕长袍于雪色中如此醒目,既能昏沉于黑夜,又能剖离于风雪。

  谢远森然沉郁,抬手示意,诸院落各有弓箭手刷刷提箭壶仲的箭矢瞄准那刀客。

  一刹便箭矢密集飞梭,似雨幕切割风雪,烈煞声,空音破谷。

  刀客大声而笑,好猖狂,刀起刀落,大气磅礴,周身射来的箭矢应声而斩断。

  围墙另一头的白衣女子并未动容,哪怕这些箭矢密集从她身边刷刷飞梭而过,她不在意,却也不动手,只是微转了剑柄,若有所思瞧了雪庐内院一眼。

  那边……

  “阿谨!”

  若是明容她们没能拦住,那么林氏许氏等人自然也拦不住,只见她直接一袭单薄的罗紫流丝水衫,外罩黑色沉静的披风,款款婀娜又似内敛极致,像是流动的水墨画。

  过了廊下,走过了内中院。

  不紧不慢,风拂动了披风上的金丝纹路,它游动着,拨动着。

  看不太清她的眉眼,只知道露出的皮肤很白,无血色。

  “少宗。”

  暗卫们想拦人,俱是被明谨走近便望来的眼神所摄,只能纷纷后退。

  明谨见到了中院与外院中间一隔的圆弧净月拱门,青石板路,道旁累雪,青白带月光。

  那么沉。

  她顿了下足,终究在谢远冷然目光下跨出一步,如以往,她依旧没有听他的话。

  然后她偏头朝那墙上刚破了一层箭攻的刀客道:“闹这么大动静,非要与我说,那就请说吧。”

  手中刀回旋,滑入掌心,刀客看着她,良久,眼神似极复杂,又酸楚,最后也只一笑。

  “你很像她,但又不像。”

  明谨双手拢在袖与披风下,并不语,但眼神如月如雪,连那白衣女子跟千机等人看着都颇觉得她寂静。

  竟能如此寂静。

  明明逆风而来。

第131章 明珠

  刀客也不急,目光扫过那些再次瞄准自己却动手的弓箭队,又朝谢远冷笑,“谢国公现在不急着杀我了?是怕我杀她吗?原来你也知道我该杀她!”

  要见她的是他,要杀她的也是他,换做一般人早就惊怒了,可明谨依旧静着。

  半响才再次提醒。

  “阁下再不说,我便走了。”

  “我不似你们习武之人,大晚上还能墙上纵横,挨得住这冬日大雪。”

  毕二等人还好,压得住自家少宗的嘲讽,千机等人就呵呵了。

  就连那位白衣剑雪楼的白衣女子不也被嘲讽其中?

  女子微簇柳叶眉。

  街上已带人来的庄无血跟一条狗一样蹲在地上等情况,听到这番话,挑眉耻笑。

  谢明谨终究是谢明谨啊,桀,就是不知道今夜这唱得哪一出,连他上面老大都避讳不插手,只让他应个场子。

  也对,白衣剑雪楼在,千机那伙人也在,他们监察院只查死人的活,倒是可以看戏?

  谢家的戏,他是特别乐意看的。

  ——————

  “行吧,那我可得好好说说这些前尘往事,毕竟你身子骨不好。”

  刀客笑了,竟施施然盘腿坐在墙头,将长刀横放在了腿上,居高临下道:“昭国武道第一宗蝶恋花门下弟子斐无贼,我蝶恋花门下弟子排名以实力论尊卑,十八年前,我列门下三十九位,代号三十九。“

  难得正经诉了一番话。

  “这是我的来历。”

  他说了自己的来历,不知多少人神色大变,唯独谢远面色深沉,眼中森戾近滔天。

  明谨皱眉,“我记得十年前的第一宗好像不叫这名。”

  她已然察觉到今夜脱离控制,包括她以往的认知,但既然逆风来了,就必须得到她想要的。

  斐无贼也皱眉,“当然不叫,那个第一宗的宗主是外门弟子,都入不了门,当年跟我同期进山考试,被我打成猪头,进不了内部们,只能在外门打杂了三年,后来毕业了跑去那个什么第一宗,叫啥来着我也忘了。”

  明谨:“……”

  好像也没什么槽点,因为她从其他人的反应中得到了判断——此人所言非虚。

  “然后呢?”

  明谨依旧按捺得住。

  “我说的第一宗,不是以十年还是十八年来算的。”斐无贼对此好像很固执,那种骄傲入了骨。

  “我蝶恋花的第一,是以三百年为昭国创武辟道而立,总不能三百年都排第一,那都没法出门买菜了,动辄有人要拜师,所以两百五十年前九就隐于东梧祁连山。”

  “祁连那破山,深得很,出门买菜都得翻三个山头,我是门里固定的买菜伙计。”

  他七弯八绕的,好像抓不住重点,但明谨隐隐跟印象里某些描述对上了。

  她的母亲曾说过的那深山老林,偏僻,破落,无人烟。

  好像虚假,又好像真实。

  肯定是骗她的,不让她跟宗门接触,可又忍不住在她记忆里添加它的存在,这只能说明她的母亲内心深处极为留恋它。

  蝶恋花么。

  “我是伙计,不起眼,你母亲是我蝶恋花门下的明珠。”斐无贼面上露出很深刻的笑,低着头看着雪,像是在怀念。

  很粗糙的形容,并不风雅。

  也许这种执念太深刻了,他忽然抬头,问明谨,“你认识她吗?”

  他指了那白衣女子。

  这突如其来的,白衣女子站着听了一会,没想到忽然被提及,对上明谨瞧来的目光,她也没说话,倒是斐无贼自然如其名,颇带一种匪气,竟问:“你叫什么,不叫白衣吧。”

  “并不。”

  “那就是还没有一剑封楼了咯?”

  “的确。”

  斐无贼转头对明谨说,“你看,他们白衣剑雪楼这天大的名头下,这女的也没有一剑封楼就入了世,看着年纪也肯定有二十了。”

  他那语气活生生把人家说成了一把年纪堕入风尘似的青楼女子似的。

  明月乍舌了,觉得世上难得还有比那个什么庄无血嘴巴更贱的人,毕竟庄无血也不敢这么羞辱白衣剑雪楼的人吧,因为人家一剑可诛杀。

  明黛深以为然。

  虽然很忧心明谨的处境,但她们仍旧被这人带偏了,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也很好,就怕太正经。

  明黛有些不安搓了下手指。

  那边的白衣女子亦沉默着。

  作为女人,可真是好涵养,也好可怕。

  才二十,就能远凌驾于毕二他们。

  明谨为人家说了一句公道话:“你好像有三十多了,却略输她一筹。”

  斐无贼:“你说错了,我今年四十多。”

  众人:“……”

  白衣女子有些惊讶,她知道明谨是没有武功根基的普通人,可对方却能看出自己实力高于这个斐无贼。

  眼力么?还是不学武却对武学有高超的理论认知。

  或许……家学渊源?

  “我又没拿我跟她比,我说你母亲,你母亲当年十八岁就已剑心通明了,你知道剑心通明是什么意思?白衣剑雪楼的一剑封楼只是剑心入定,往下才是剑心通明。”

  “她才十八岁。”

  他的笑肆意,狂放,眉眼间都是得意,“十八岁剑心通明,我昭国立武三百年,我蝶恋花部署三百年天人合一之大道,她是最大的希望,你不知道她的存在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笑着笑着,眼里有泪,“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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