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 第217章

作者:沧澜止戈 标签: 古代言情

  太子不是一个蠢笨之人,事实上,他很聪明,他敏锐察觉到了最近都城宫廷的变化,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往前走。

  没有恶意,但充满血腥。

  他皱眉,正要说话,忽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宫内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剧烈动静,似乎是建筑坍塌之声。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似乎……似乎不久前才听过。

  那一夜,那一战。

  今日重演!

  “母后回来了!”太子眉眼舒展,刚一喜,却又见殿门被封锁了。

  “殿下,还请先不要出去,待危机解除了再出去。”

  太子看向一身血气的庄无血,此人是一匹狼,没有感情。

  太子一惊,看向远方,拳头不由攥紧。

  跟她厮杀的人……是谁?

  也不知多久,他们听到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所有人都心头抽紧,包括殊王,他们死死盯着大门口,看到了渐显的玄墨鎏金纤细长影。

  以及那把腰上佩悬的长剑。

  曾出鞘,又入鞘,说明厮杀已结束。

  但她一身血气,尤其带着冷练的血性。

  战场杀出的煞气早已沉甸,变成了融缓的平静血液。

  流淌着,流淌着,散发着血气。

  殊王忽然皱眉。

  败了。

  一败涂地。

  坍塌宫墙下,姚远的尸体被拖走时,他的衣服因为磨蹭而掉下一块发黄的绢帕。

  多年了,始终贴身带着,不肯沾染血腥。

  今日,它落地,留有一抹心口渗出的血迹。

  他始终没能告诉那个白衣胜雪的温柔女子,他是当年被她随手救下的年轻乞儿。

  因为再见时,他已为最卑微的阉人。

  而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简无涯,为此承受封印。

  嫉妒是人的天性。

  自卑是人的懦弱。

  这么多年来……他无所求,只为了那个眉眼间跟她总有几分相似的孩子。

  他很好,骨子里像极了他的父母。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找自己。

  姚远不知是自己是该绝望还是欢喜,被击溃奄奄一息之前,曾对明谨嘶声求了一句,“别伤害他,他是……”

  “我知道。”

  真正确定对方知道,姚远这才放心,而后放弃挣扎,安静死去。

  她一定是被谢明谨留在了边疆了吧。

  以此绝他最后一次的妄想,以报复当年他放纵自己跟苏吾君放纵作恶的猖獗。

  这寥寥的一生啊,终究不能再见她一面。

  琴白衣。

  ——————

  明谨一来,所有宗室都颤抖了,噤若寒蝉,太医院掌院其实松了口气,他历经三朝,什么场面没见过,也已洞悉到一些隐秘,但为了保合家安危,也只能恪守本分,能不管的绝不管。

  “参见娘娘。”

  掌院跪下去的时候,明谨微抬手,庄无血等人就收了武器,与之对峙的禁军也收了佩刀。

  她跟站在门口的太子目光对上,太子有些失神,大概想到了什么,又不明。

  她只淡淡一句,“过来。”

  她擦肩而过,太子回头看她。

  最终跟了过去,跪在了榻前。

  明谨走到床边,坐在了宫人推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容色枯槁的仲帝,她看了好一会,目光幽深,却不说话。

  这种沉默让人畏惧。

  太子近距离看到了她的沉默。

  像是一座遥远而无法抵达的峻山。

  片刻,明谨伸手,手指点在了仲帝的手腕上,输入内力。

  “喊百官来。”

  言太傅等官员匆匆入宫,跪满了整个内屋外屋,他们等了很久,又似乎没多久。

  仲帝终于睁开眼,看着她,有些失神,却是笑了,“你还是回来了。”

  “我回来,也不一定是好事。”明谨声音薄冷而沙哑。

  “人生在世,不能追究太多的,否则太累了。”仲帝也不知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

  “那你累了吗?”明谨问他。

  “我不追究,只是强求。”

  明谨不说话。

  仲帝看着她的眉眼,看到了她垂眸之下的冰冷。

  他阖眸,转过脸,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人,唤了言太傅过来,委托他执掌阁部,托付朝堂政领,“至于国家将来,听皇后的,她要如何便如何。”

  太子一怔,但沉默着。

  众人错愕,尤其宗室的人分外动乱,大声呼喊质疑。在这样的混乱中,仲帝忽然笑了,“喂,谢大丫。”

  满屋子的宗室权贵跟臣子又都惊住了,茫然无措。

  这谁?

  太子也错愕,抬头违背礼节看向自己的父王母后。

  他看到了一人在笑,一人无笑,却是发怔。

  明谨怔着,转头看仲帝,对上他含笑如清雅单纯少年郎的双目。

  “我说啦,你如果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一个我最大的秘密。”

  “你能不能凑过来点。”

  明谨似迟疑,但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下靠近他,然后,听到仲帝在自己耳边说:“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妄想。”

  “但是,我不会道歉。”

  这是他最后的偏执。

  发丝微微垂,略遮掩了眼眸,明谨没说话,只是重新坐了回去,倚靠着椅背,静静瞧着他。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古老的院子,二楼窗户。

  她发现了的,在那里可以看到她的住所,她最喜欢玩闹的地方。

  她放风筝的地方。

  她跟褚律曾经最纯真开心的地方。

  有另一个囚犯曾经被关押在那,总是偷偷望着。

  ——————

  仲帝也看着她,毒性攀爬全身,蔓延到他的面家,他最终闭眼,只是手指最终揪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君王崩逝。

  却是无人敢哭,因为明谨面无表情坐在那。

  他们都在想仲帝最后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国家将来,她说了算?

  她会说什么?

  “君上如此违逆正统,恐是已被妖女……”

  明谨等着他们把这些话说完骂完,等着他们在猖獗的愤怒中最终因为更强烈的恐惧而跪下痛苦,也等着殊王最终开口。

  “您待如何?”

  明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宗室,勾结苏吾君遗留之人霍乱宫闱,毒害君王。”

  “除了太子,其余的。”

  “杀!”

  太子猛然抬头,眼中最终暴雨倾盆。

  ————————

  百官被拖走,宗室被生生屠杀在屋中,除了太子一个褚姓人,一个不留。

  血流遍地,尸身累积。

  有官员骇然,想阻止,但被言太傅的人拉住了。

  “太傅,您……”

  言太傅冷然道:“西郊大营参与叛乱,救驾时,南郊大营调遣守门,本是姚远跟殊王的人,但却让她的人入宫城而无警示,这意味着什么你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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