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 第90章

作者:沧澜止戈 标签: 古代言情

  “所以我说,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不要设过高的期待,来日总会失望的,之岫哥哥待我应如是。”

  明谨走了,身影在绰绰林荫中渐消失。

  已得官职,也算成熟了许多的谢之岫蠕动了下嘴唇,最终叹气。

  当年年少,意气任性,凡事凭自己臆断,一朝就反了情感,恨不得将这个妹妹永远忘了才好。

  后来他想想,世家里面多有无奈,他不懂大房的事,也不懂大房的权柄计算,更不懂二房的私心,以及在这私心之下最终做了决断的大姐姐。

  他其实也后悔了,但低不了头。

  大概也因为发现这个妹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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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阳台,明谨倚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禁地阁楼,有风来,薄衫随风贴婀娜,发丝轻缕,但她没理会一缕青丝贴过唇瓣,撩拨触感,只用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卷释出鸽信。

  上面的微小字样密密麻麻,但足以包揽所有机密信息。

  在翰林院担任的职责,与谁交好,与谁不合,最近在编纂的史录,住所,住所中服侍的书童跟仆人……

  细致,谨慎,但明谨看到最后,还是把目光挪到了其中一条。

  “十一月初二,闭门不出,读书写字,旁邻有闻读书声,但不见其人……初五,出行,观斋书院买书,期间未带齐钱,差书斋人回家取钱……初七,应朝廷匆匆诏令,离开居所……”

  这些时间,她在霖州城,尤是初五,正是她被抓进血炼门老窝扔进牢狱之时,那一次,她见到了林术。

  “林术,徐秋白,身高背影这么相似。”

  明谨阖上密信,装好,信步进屋,将密信按在桌上的时候,眉眼轻扫,撇在几张画纸上。

  一共四张,两张十分神似的背影图,两张十分神似的手掌图。

  她看着,目光幽深。

  叩,叩,叩!

  敲到第三下。

  她轻轻一句,“不过气味不太一样。”

  还有性格,讲话的语气调调,乃至细微的肢体习惯都有不同。

  以她自己的主观判断,以及外在调查的许多细节,总体形容便是——外有类似,内大不同。

  最重要的是林术是有武功的,但徐秋白没有。

  想起当日她跟对方落入密室后,掉落地面趴在对方身体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状似无意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也感受了对方的心脉呼吸。

  是真的文弱书生,还是身怀武艺的高人,其实还是可以辨别的。

  那时她就有怀疑了,可按脉的结果告诉她多虑了。

  如今的调查结果,也说明对方没有出现在霖州城的条件。

  又不能分身。

  可若是对方不是林术,但是背后只动脑不动手的人物呢?

  明谨本想全力调查徐秋白,临出发泉山的一夜,她骤然被一个消息转移了注意力。

  天狗留在霖州城的眼线飞鹰传书汇报了一件事——霖州城的五千乌甲军虽随他们归来大半,只留少数人镇守等着跟朝廷人员交接,但吊魂棺那边似乎有神秘人物绕开了乌甲军,潜入了那个地下迷宫。

  眼线本想调查对方的目的跟身份,却不想那个地下迷宫莫名塌方了。

  明谨第一时间摸出了江文凯的密信匣子,若有所思。

  有人在找这个东西?

  找不到,就直接炸了,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到半点踪迹。

  一般这种做法——始作俑者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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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山可是我们昭国最好的温泉山,听说上面的温泉泡一泡可以延年益寿呢!”

  坐在前往泉山的马车上,明月管不住嘴,一路上叭叭个不停。

  明黛看她一眼,也没说啥,就一句,“听说是你最早知道我哭晕在西阁的?”

  这话意味深长啊。

  明月霎时安静了。

  没人能救她,因为这次明谨不与她们同车。

  她被别人邀请了,是一个不好拒绝的人。

第110章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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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珏殿下以往甚少参与宗室活动,没想到这次竟参加了,看来昭国丰年的确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宽敞庄重但并不奢华的马车里,明谨跟褚兰艾面对面说话。

  “父王也不理政事,我也游山玩水居多,鲜少参与宗室之事,但这一次实为重要,大长公主姑祖母为宗室之长,亲自通传,不可缺席。”

  姑祖母是先帝幼妹,当年娇宠,尊贵非凡,是先帝登基为尊之路上少有没赶尽杀绝的皇室手足,如今过了这许多年,熬过了先帝,论资历,论身份,的确是宗室之长,也难怪褚兰艾会参加。

  不过……明谨听到这人的话,眉目有些动容,但没说什么。

  “谢二姑娘很羡慕。”

  “什么?”明谨本看着窗外,闻言回头瞧她,形色从容,“殿下何意?”

  “特地将言贞送到江湖,给她安排好习武之路,天高水长,自由自在,说明你内心渴望过这种日子,你这是把自己最想要的,送给了她。”

  被看破了,明谨也没躲闪,反而定定对视着褚兰艾,轻描淡写道:“所以殿下是想让我也羡慕嫉妒你么?”

  可以游山玩水,无所桎梏,该是多大的福分。

  “不,是想揣度谢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好对付谢家?”

  “谢二姑娘已经敏感到认为周遭都是谢家敌人的程度么?”

  褚兰艾按着手里的书,轻声道:“如今看来,谢家于国是有大益的,二姑娘这步棋走得很好,若是能一直长久就好了。”

  “我也希望如此。”明谨笑着应。

  这位尊贵的公主是善是恶,明谨没多想,她只判断了一件事——只要她父亲是恶的,那整个天下待她谢家就是恶的,若是好的……

  明谨掀开帘子,看着远方高耸屹立于云雾缭绕之中的泉山。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余地可留,她也只能尽己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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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珏公主的鸾驾果然气派,但也不妨碍明谨两人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两尊门神挡在前面。

  一个是明月,一个就是昭阳。

  两人都怒瞪对方,一个带着虎仔儿倔强憨憨的气概,一个带着金尊玉贵拿额头看人的气派,瞧着对方都厌憎鄙夷,那小眼神都一套一套的。

  明谨看了,微微惊讶,但也没喧宾夺主,只等着褚兰艾表态。

  后者也淡定,直接下了马车,秋水纹浅画月的素纤软纱衣摆轻,淡道:“何事?”

  那冷淡声儿像是从冰川里凿出的碎冰似的。昭阳一直怵她,但也因为接触太多而习惯,还有回话的胆气,所以倒也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来等姐姐你的啊,可是这个谢家庶女目无尊卑,竟以下犯上,若非今日场合贵重,我早该发作了她,也好在姐姐你在,还得看姐姐你处理。”

  其实皇族还是世家都少有蠢笨的,除非天生智力有碍,或者宠溺废了,不然就算是最被冷落的血脉也会得到远高于普通人的教育资源,像昭阳,本质不算特别聪颖,但也因为生长在复杂的环境里,所以也挺有小心机的。

  这一番话下来,既不显得她跋扈,又挑出了明月的身份,且把处置权交给比自己尊贵的褚兰艾,这样一来,既羞辱了明月,给自己出了气,又因为自己没实际惩戒过明月,让明谨也没话说。

  明月闻言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可瞧到明谨淡淡面色,又怵得很,想到在家中被教导凡事动心忍性,自身不敌对方的时候万万不要意气用事,所以她忍了。

  她这一忍,褚兰艾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瞥过明谨,且也抬手替下车的明谨撑了手助力她下车。

  这一幕让昭阳有些错愕,脸色也颇难看。

  明谨也惊讶,但打量过对方,知晓这位主儿因是独女,虽容貌清冷如仙,却是自小被撑门楣一般养大的,自不会把自己摆到弱女子娇养那般的位置,是以哪怕对她这样有些敌意的奸臣之女也不乏风度。

  不过……明谨目光扫过对方秀挺身姿,手掌撑在了对方手腕上,且朝褚兰艾浅笑行礼,“多谢殿下。”

  褚兰艾瞥过对方的手,“客气。”

  等明谨收了手,褚兰艾才垂手,对昭阳道:“你来等我这个姐姐,她来等她的姐姐,哪里就犯上了?”

  昭阳顿时僵住了,“她……她没跟我行礼。”

  这下明月忍不住了,“我行了,可她非说我是庶女,得跪拜礼,这我可不能忍,我虽然是庶女,可我姐姐在家可教过我各品级之间的礼节呢,然后我就说什么时候等她变成公主,别说跪拜,就是让我蛤蟆趴地都行。”

  要从郡主变成公主,那也得有褚兰艾的命格才行。

  昭阳也是气愤明月如此说,才跟她闹起来,本以为这个庶女没什么胆气把这种话袒露,毕竟她一个庶女,遇到这种事,就该卑微认错,以息事宁人。

  “你学错了。”褚兰艾忽到,昭阳一喜,以为褚兰艾要训诫谢明月,却不想……

  “就是本朝公主,也不兴让官员家眷动辄跪拜的,除非是盛典礼制中的朝拜,但那一般跪拜的也不止一个公主了,主要拜的还是君王。”

  “礼仪的存在,为的不是煊赫权力,而是为了克制言行,磨砺意志,本质为克己复礼。”

  褚兰艾这话一说,三分威严也足够了,昭阳都吓得低了头,可褚兰艾发现那个叫谢明月的表情有些怪,还飞快看了她的嫡姐。

  “你也说过这个?”褚兰艾问明谨,挺直接。

  明谨反应也快,轻笑道:“没有。”

  谢明月:“???”

  你没说一百也有八十遍了姐!

  褚兰艾微微皱眉,像是陷入了一种沉思。

  她不太信谢明谨这种人会为这种小事撒谎,可她又真觉得对方在骗自己。

  “多谢殿下载我一程,如此,就不耽误殿下随宗室贵人们登山了。”

  明谨告退后带着明月还有不远处等着的明黛以及谢之檩等人上了山。

  谢家今日来的长辈除外,小辈也就两人是庶出的,但因是大房所出,尤其是谢之檩,总是招人眼,是以明谨让三房的谢之岫带着,免得落单让人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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