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夫子红颜
王氏问道:“华儿,姑爷待你可好?”
孔令华道:“姑爷待女儿很好,太婆婆和婆婆都和气。长辈虽然多了些,但是没有妯娌,也算顺心。”
太夫人道:“我知道书香人家的规矩,没娶妻之前是连通房都没有的。但是娶了妻子后有妾却是正常的。华儿,姑爷院子里的丫鬟?”
孔令华道:“祖母,夫君他是没有那个意思的。谢家规矩严,但规矩最严的地方还要说是夫君的院子。夫君院里年纪大的丫鬟都嫁人了,嫁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和外面的掌柜。如今院里只有几个十四岁的大丫鬟,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夫君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的。更遑论其他。”
太夫人道:“书香人家规矩严,习惯了也就好了。姑爷如此,我和你娘也放心。如今最要紧的是快点怀上一个孩子。你也就算是立住了。”
王氏道:“你婆婆可让你管家了?”孔令华道:“婆婆说了此事,但是我按照母亲说的话推了管家的事。婆婆说不管也行,但是日后也要帮着她些。”
王氏道:“华儿听娘的就好,你婆家家大业大,事情繁多。你又是小辈,贸然管家不是好事。更何况你祖母说的对,无论哥儿姐儿,你先生一个孩子,未来也算有了依靠。”
到了下午,谢棠才带着孔令华回去。回门这一日,明进明出才吉利。到了马车上,孔令华低着头,谢棠看她情绪有些低落,起身蹲在她面前。这才看到她眼睛已然是红了。谢棠握住了她的手道:“娘子莫哭,以后若是想家了,为夫带你归宁。”孔令华应了声嗯,然后把谢棠拉起来坐下。她道:“夫君,自此以后。你就是妾身的天了。”
谢棠听了后心里一震,然后道:“好,以后为夫为你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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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很快谢棠的婚假就结束了, 他又重新开始了每日上衙的日子。
如今谢正升了礼部仪制清吏司员外郎,和谢棠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都是从五品。都是要上朝的。因此如今每次大朝会终于不是谢迁独自一人早早起了坐马车去皇城,而是祖孙三人都在晨光熹微的时候就起来去上朝。
时光匆匆, 很快就到了七月。想到三年前的此时, 自己还在杭州备考。甚至还曾枉遭小人陷害。不知那位沈罗之沈兄现今如何?他还是希望对方不会出事的好, 毕竟那位“侯爷”是谁现在还没查到。
这沈罗之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后面的大鱼还要靠他来钓出来呢!
弘治十七年,又是一年科举年。
谢棠被点了湖广行省的学政, 李东阳的家乡建宁府茶陵县,就在湖广行省。
楼船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青年, 他着雪色直裰, 墨发被玉冠束好, 站在甲板上和卫惊风说话。卫惊风这次送漕粮,也是要去湖广行省。
年轻的学政看这个远方的风和日丽,不禁想到了老师说的话。
——此次前去湖广,也该让老师的门生见见你了。还有一些叛徒和蠹虫, 也要你亲自除去。
这是要见两湖一系的地方官了。取得这些人的认可,为接手湖广李家一系做准备。
毕竟老师年纪大了, 迟早会致仕。而两湖的势力与责任,他必定要去承担。
这是谢迁和李东阳的利益交换。也是两湖和江南的妥协。
李家后继无人,而谢家子弟满门, 才具颇多。
两湖需要一个有力的领导者, 而李东阳也要一个亲近的人来接手自己的势力, 照料自己的子孙。
这个人选,最合适的就是谢棠。
至于叛徒和蠹虫,则要从七月初谢棠还在过婚假,和自家娘子亲亲爱爱的时候被谢迁压下的一封奏折说起。
那封奏折是这么写的——臣孤直罪臣冯散宜, 弹劾大学士李东阳勾结外藩。其座下记名弟子林生为楚王幕僚,时与京中来往信件。
谢迁那时在文渊阁李谎称头晕,多待了一刻钟。然后把折子偷偷带从皇城里带走,连夜去了李府。
谢迁问李东阳:“宾之兄竟如此糊涂?东宫位稳,安敢和藩王交?”
李东阳听他的话,面露不解。谢迁把折子给了李东阳:“你快看看怎么回事?今日这折子若不是我见了给压了下来。只怕陛下见了日后定会起疑。最糟的是若是陛下相信了这折子,到时候李家就是灭族之祸!”
李东阳看着折子,脸色越来越灰败。他苦涩地看着信件末尾冯散宜的名字。然后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谢迁忙去给他倒茶。把茶端回来的时候,李东阳的泪水把他吓了一跳。
“于乔,冯散宜是我给他送到武昌知府的位置上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被学生背叛。我李宾之识人不清啊!”
“你怎么知道是他背叛了你?不是旁人构陷?”
“于乔,他冯散宜的小妹冯氏,写得一手好字,刻得一手好章。她仿造的信件,基本上没人能够识得出真假!”说罢又忍不住地咳了起来,等到李东阳把捂着嘴的帕子拿开的时候,只见上面有着刺目的鲜血。
谢迁惊怒交加,悲愤之下喊了一声:“宾之!”
谢棠此次到达湖广,因船快风紧,提前到了好几天。因此他没有着急去武昌赴任,而是去了茶陵。
到了建宁,谢棠住在了李家在茶陵的老宅。
八月初一,安平巷李府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今日这一场宴会是私宴,几乎整个湖广说的上名号的官员全都来了。一个个或是羽扇纶巾,或是玉冠锦袍。端地文质彬彬。
和谢棠一起招待客人的还有李东阳在湖湘做官的学生和茶陵李氏的族人。此时众人都忙得很。
李东阳一个极其看中的学生,如今的湖南按察使司平道明正在为学堂引荐湖广高官和李家门僚。
众人见到谢棠,有许多都在窃窃私语。这里面的主人公自然是谢棠。毕竟很少有这么年轻的学政。要知道,他才十七,如今已经是五品了。
“平道明这是在做什么?京中阁老难道有意栽培自己的小弟子成为接班人?”
“不会吧?这可是谢家的宗子!以谢家在江南世家的地位,这位小谢大人日后应是江南的执牛耳者,怎么会成为湖广的领头羊?”
“怎么不可能了,这位那么得陛下重用,又是李阁老的关门弟子,人家还为太子讲学。最重要的是,京中阁老府上大公子病逝,那位小公子……”
“有什么不敢说的?分明是李家族内贪图阁老的势力硬塞过去的。阁老的嫡子去了,可人家还有一位庶公子啊。阁老的族中,未免有些吃相难看。”
“也是,要是我。我也传给弟子。至少感情深厚,值得信赖。总比一个半路过继过来的强。更何况,就算不论感情,只论利益。这位谢小公子为了名声也会善待老阁老的庶公子。总比让儿子在继子的眼皮子底下受欺负强。”
“若兄台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位谢小大人当真是因缘际会了。”
“所以说人家的运气就是好!不过他本人也是有本事。当年他才十三岁,就敢拿着匕首抵着人家鞑靼大汗谈判。给自己挣了一个金紫光禄大夫。”
谢棠此时笑着和湖广承宣布政使章山说话,此时他是以李东阳的继承人和谢家宗子的身份来和众人说话,且今日的宴会是私人宴会,自然不用他来向上官行礼。
“章使司的五言诗写的极好。”谢棠道。“棠曾经拜读过,深得我师西涯公三味。”
这位湖广承宣布政使章山是李东阳的粉丝,痴迷西涯公的诗画十余载。家里奴仆人人会背西涯诗,座下弟子人人会写茶陵体。你若是见他不知带什么礼物好,就去市面上买李东阳的真迹就好了。他绝对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因此谢棠这位李东阳的关门弟子很得章山的欣赏,他拉着谢棠听他讲西涯公的日常,真的是十分欢喜。
“不过是无知妄子,仗着父祖的威名在这里抖威风。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湖并非李家一人之天下,就像你可以说谢家是余姚郡望,但你不能说江浙的世家就都听谢家的一样。更何况李家祖上搬到京城,在余姚,虽然有门生故旧,却绝没有经营成铁板一块。
只说湘地的施家,陈家,杨家;鄂地的宁家,南家,林家。就都可以和李家大小声。
李家如今虽然有一位阁老,但终究根基不深。让人想要取代他的地位。
此时说话的就是武昌楚家的六爷,这位是杨家的女婿。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位也是一个出名人物,弹得一手好琵琶。如今在布政使司主管漕粮,官职已经做到了五品。
除此之外,他还是宁家家主的关门弟子。谢棠以李东阳的关门弟子,未来李系的继承人的身份举办宴会。几家家主可以不卖他的面子,但各家的小辈和门生却不能那么不通俗务。在这等不打紧的地方和人家结仇,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湖广与江浙同属南方,谢棠是谢家宗子。若是今日碍了对方的眼,他日被调任江南,只怕有无数的小鞋等着给自己穿。
楚英的师兄宁远看自家师弟还是那么一个暴躁的性子,不禁头大。他扯了扯楚英的袖子道:“师弟慎言。”
楚英瞪了一眼宁远,最后还是闭嘴了。他知道这样对自己不好,可是他就是不喜欢这为所谓的谢小公子。在那里言笑晏晏的游走八方,一看就是一个笑面虎,让他心生千般不喜。更何况文人相轻,他就不喜欢被被人说自己远不如这为李宾之的弟子。
楚英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能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的位置,就已经能够说明他的心计谋算和能力。
此时他看着这觥筹交错,满座喧哗。总觉得心里不安。这谢伯安一到茶陵,就这么大的架势。让他总觉得这背后有阴谋,绝不是只是简简单单地和李系门生故旧与湖广高官见面这么简单。
他喝了一杯酒,暗自想,就让他看看,这位被捧得神乎其神的谢公子,会唱一出什么样子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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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武昌知府冯大人到。”
谢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前去迎接冯散宜, 让一直没有听到京城里消息而惴惴不安的冯散宜一下子就定了心。
如果皇帝不想处死李东阳,只是施加小惩的话。那么如今知道他冯散宜给皇帝上疏弹劾李东阳勾结外藩的谢棠,绝不会给自己一点好声色。如果皇帝要处死李东阳的话, 谢棠受到牵连, 此次根本不会有机会做湖广学政!
冯散宜看到谢棠现在这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暗喜。冯散宜根据谢棠的表现猜测, 皇帝可能已经把自己递上去的奏折留中,一点儿消息都没露出去。
若是这样,陛下定然是已经对李东阳的忠诚产生了疑心, 那么他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师弟好,师弟如今出京来做学政。只怕回京之后就又要升一升了!”冯散宜和谢棠说着客套话, 谢棠忍着恶心回他到:“冯大人真是过奖。”
真是让人觉得作呕!当年他冯散宜连书都读不起。要没有老师, 他也就是一个家里老娘都快要饿死的那种莽莽匹夫、一辈子的田舍郎!
老师资助他在书院里读完了书。他冯散宜进京会试的时候也是客居在老师家。考中后拜了老师为师, 老师对他也是十分照顾。要不然凭借他冯散宜一个寒门子弟,殿试成绩也就将将的二甲靠后。怎么可能爬地那么快,现在有这么好的前程?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章山布政使的话还在谢棠耳边环绕。“谢小大人, 你知道吗?武昌知府的妹妹居然和施家公子定了亲。听我夫人讲,这还是冯大人的续弦陈氏介绍的姻缘。这陈氏的娘家就是湖广有名的陈家了。陈家和施家是几辈子的老亲。冯大人不是西涯公的弟子吗?怎么和这两家搭上话了?”
呵, 这自然是因为人家攀了高枝,看不起李家门墙了!
谢棠心里恼恨,表面上却笑意盈盈。他对冯散宜道:“不求升不升官, 只愿为国家选出一些良才美玉。”
冯散宜道:“师弟果然忧国忧民, 心怀天下。”心里却在暗骂, 装什么心怀苍生?他就不信,对方不愿意升官发财?天下老鸹一般黑,不过是他谢伯安伪装的好罢了。
冯散宜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若是他弹劾李东阳的折子被留中了,谢棠不知道他已经背叛了李门。他现在和谢伯安打好关系, 在此科乡试里捞到一些好处,那岂不是一本万利?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热烈了一些:“等到师弟道武昌赴任的时候,师兄一定扫榻相待。”
这时,李家老宅的仆人前来道:“大人,楚王世子前来赴宴。”
谢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冯散宜,然后笑道:“伯安等着师兄招待的酒,但现在,伯安要去招待楚王世子了。”
冯散宜被谢棠的那一眼看的发毛,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他那封折子,对方到底知不知情?
笙歌满院,金觥玉盏。整个湖广有名的乐师、舞女和戏班都被请到了安平巷。
楚王世子见到谢棠穿过繁华过来,身上不沾染一丝尘埃。不由感叹,果然是风流俊秀的人物。
“楚王世子。”
“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