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良宵
感应到甄瑶的目光,陆珩转过头来,眼神正直清明,微微笑道:“昨夜睡的如何?”
甄瑶被她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的晃眼,一时将刚才的疑惑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眨了眨眼,“睡的很好,王爷呢?”
陆珩面不改色,“也很好。”
甄瑶也笑了笑,正欲转回头,垂在身边的手,却忽然被另一双温暖的大手握在了手心。
甄瑶脖子一僵,却见陆珩已经先一步转回头目视前方,步履平稳的带着她下楼。
这也不是陆珩第一次在外面牵她的手了,之前甚至还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可是这次毕竟还有熟人在场,难免难为情。甄瑶拧了拧手腕,想把手收回来,可是非但没有成功,陆珩反而握的越来越紧。
甄瑶无奈,往右边看了看,见时璟和时羽似乎没有注意这边,这才作罢,另一手撩起袖子将两人交握的手勉强盖住。
时羽说的那一家早茶铺子就在客栈不远处,出了门拐个弯就能到。店面叫做徐记早茶,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两人都已年逾半百,精神气却非常好,据说已经在这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了,是货真价实的老字号。
店面不大,里头只摆着左右各两张桌子。虽然此时时辰还早的很,可四人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两桌人在吃了。老两口配合默契地一个做一个端,见甄瑶她们进来,负责送的徐婆婆连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徐婆婆也是个健谈的人,见几人相貌衣着皆不俗,笑着夸道:“哟,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头一回见过像几位客官相貌如此脱俗的人呢。”
没人不喜欢被夸的,除了一向冷脸的陆珩,其余几人都微微笑了起来,时羽笑着豪放道:“就冲着婆婆您这句话,我也得多吃一点。”
徐婆婆笑得眯起了眼,将几人带到了靠里的一张桌子上落座,时羽被自家哥哥拎着坐到了他身边,打消了和甄瑶坐在一起的念头,甄瑶和陆珩则坐在了对面。徐婆婆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写着菜品的木板道:“几位想吃什么?”
这家店开的时间长,除了早点都包括的种类之外,几乎囊括了婺城所有的小吃。时羽十分自觉地接过点菜重任,洋洋洒洒点了一大堆,末了才看向其他人,“我点好了,可有什么需要加的?”
甄瑶摇摇头,时羽就差全都来一份了,还加什么加。
徐婆婆笑着应声去和里面厨房的徐爷爷说了,留下四人一边等上菜一边四处打量。
甄瑶依然在和陆珩的手作斗争,方才出了客栈的门,看到满街的人,甄瑶便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依然挣脱不得,越挣脱反而越将交握的手暴露出来,几次之后甄瑶也不敢再弄了,气呼呼地看着陆珩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咬牙。
外面不敢动作大,坐了下来就不怕了,甄瑶干脆双手齐用,总算是将自己的手从陆珩手里解救出来。
低头搓着微微汗湿的手心,即使挣脱了出来却还是在微微发热,好像还留有陆珩手的温度似的。
陆珩看着甄瑶绯红的脸颊,浅笑不语,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甄瑶的面前。
对面的时璟满眼期待的看着陆珩手中正在倒的第二杯。陆珩斜斜觑了他一眼,慢悠悠放下茶壶,将杯子拿到了自己的唇边。
旁边的时羽发出一阵看自家哥哥吃瘪的大笑,又挨了时璟一巴掌。
餐点很快上来,因为有点多,徐婆婆拿了个托盘分两次端了过来,时羽和甄瑶也微微起身帮忙。
果然不负众望地满满摆了一桌,末了,徐婆婆还端了一碗颜色粉嫩的羹汤,单独放到了甄瑶的面前。
时羽奇怪了,“徐婆婆,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点这个,是不是弄错了?”
徐婆婆呵呵笑着道:“没错,小客官有所不知,其实我这个店能开这么多年,其中一个招牌便是这碗桂胶羹,特别适合出阁的女儿家吃,最是温和滋补。这儿的人我都认识,瞧着几位客官不熟眼,便知应是路过游玩的,估计不知道。方才看这位小夫人唇色略淡,估计是近日气血不足,所以特意送一份,若是小夫人觉着好,便当是给我打打招牌了。”
原来如此,都说人活到一定岁数,光靠见识积累都能行医,果然不错。同时心中暗叹怪不得人家的店能名声这么响,说话做事无一不精,还如此细心,真是活该做的好。
可是知道了原因,时羽却又有了其他的疑惑,“可是婆婆,您是怎么看出来瑶姐姐是小夫人,而我不是的?”云朝可没有已婚妇人盘发的习俗,不论婚否,发式都相差不大,所以如其他国家似的靠发型辨认完全不可行。
徐婆婆笑容更大,“这个小客官你以后就能知道了。”
时羽听了不大依,还想追问,可惜被自家哥哥再次按了下去,只好忿忿作罢。
甄瑶虽然也觉得惊奇,但是不好意思问,看着面前的羹礼貌地道了声谢。
看得出徐婆婆是真的很喜欢时羽和甄瑶,看甄瑶道谢,徐婆婆呵呵笑着摆摆手,“我老婆子也是许久没有看到这么合眼缘的年轻人了。想当年我年轻时也是气血不足,这桂胶羹开始还是我老头子做来给我补身子用的呢。”
徐婆婆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珩却忽地开了口,“徐婆婆,晚辈斗胆想问一句,不知这配方可否传外人?”
陆珩少有用如此客气温和的语气对着甄瑶以外的人说话,时璟和时羽眼睛一瞪,都跟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陆珩才不管他人眼神,依旧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看着徐婆婆。
徐婆婆早看出甄瑶和陆珩是一对,先前见陆珩一直冷冷的不说话,还暗自惋惜怎么娶了这么个美貌的小夫人还不知珍惜,主动送羹也有些提醒的意思。如今听陆珩这么问,才恍觉自己是以貌取人了。
自家老头子以前也是这么个闷葫芦性格,徐婆婆再次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笑眯眯道:“这羹不过是做法复杂了些,不是什么独家秘方,客官想学当然可以,待会儿就让我老头子把做法写给你。”
陆珩礼貌道谢,甚至还行了个礼。再次让旁边几人看傻了眼。
徐婆婆这郎才女貌的小两口,越看越高兴,凑陆珩近了些补充道:“客官不必忧心,夫人气血虽有些虚弱,但症状轻的很,稍作调理便能好。且夫人骨架极好,依我老婆子多年来的经验,调理好了保管能生个大胖小子。”
第五十五章 试探 原来他是外冷内热……
徐婆婆这话说的声音不大, 又是有意离陆珩近些说的,时羽和时璟听的模模糊糊,甄瑶却是一清二楚, 脸瞬间烧了个通红。
陆珩嘴角不自觉上扬, 但是想到之前的事,又怕甄瑶心里不高兴, 勉强压了下去, 礼貌道谢:“那就借您吉言了。”
徐婆婆还道是两人都脸皮薄, 没再多说,笑呵呵的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对面的两人一脸莫名其妙,时羽好奇心重, 探头想问陆珩,临开口又转向了甄瑶, “瑶姐姐,婆婆说什么了?”
甄瑶哪里敢说, 红着脸看着眼前淡粉色的汤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陆珩抬手试了试那碗汤羹的温度,往甄瑶那边推了一下,道:“趁热喝,别的不说,对身体有好处是真的。”
陆珩的声音依然平淡没什么起伏,让甄瑶心下的燥热散去不少,却转而升起了微微的失落。
听了徐婆婆的话, 陆珩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是还在为她之前的事生气么?
甄瑶觉得肯定是,这种事, 怎么可能当做完全没发生过。自己还是表现的乖一些吧比较好。
甄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口中,原本是当做一个任务随便吃吃的,没想到汤羹入口,那浓醇且鲜甜而不腻的口感顿时让甄瑶眼前一亮。
怪不得徐婆婆说这是店里的招牌菜之一呢,果然是名不虚传,味道果然不俗。
甄瑶眼睛都亮了,饿意翻涌上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美味当中。
唯有对面的时羽看着这两人先是眼神你来我往,完了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吃食上。就是没人来回答她的问题。想要再开口却又先一步被他很会看眼色的哥哥给堵了回去,皱着眉头委屈的不行,最终怀着满腔好奇和悲愤也投身进了美食之中。
一顿早饭吃的很是尽兴,吃完后,四人起身结了帐,刚踏出店门,林旬便走上前来行了礼,随即走到陆珩身前小声禀报道:“王爷,戚将军和梁总兵到了,正在客栈等着您。”
戚耀是提前带着将士返回了平阳关,算日子应该早就到了。估计是一直留在关内,等陆珩来了好处理后续事宜。
其实大部分事宜戚耀也应当差不多处理好了,不过是因为陆珩是主将,走个过场而已。陆珩本来还是准备如来时一般兵分两路,进皇城前会合一同入宫交兵印。可是如今这个梁总兵已非彼时,就不得不留意一下了。
陆珩和时璟对看了一眼,转头再次牵起了同样脸色沉了下去的甄瑶,四人一起回了客栈。
客栈内,戚耀已经包下了一天,此时除了戚耀,梁总兵以及下属,并不见其他人。
戚耀和梁总兵正坐在桌边小声谈话,见陆珩几人进来,连忙起身过来行礼。
戚耀见时璟和时羽也在,微微讶异了一瞬,随即从容道:“参见王爷,王妃,璟世子,郡主。禀王爷,兵马已全部清点调度完毕,只等王爷去看过,便可交接回京了。”
陆珩点点头,“戚将军辛苦,此番剿匪,戚将军有勇有谋,功劳甚笃,本王都看在眼里,戚将军做事,本王自是放心的,也不用再看了。收拾收拾,今日便起程回皇城吧。”
“是,臣遵命。”
陆珩吩咐完,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梁总兵梁贺,笑道:“此次也多亏了梁总兵了,剿匪是兵士个个精神勇猛,多亏了梁总兵训兵有方。”
梁贺连道不敢:“这是臣份内之事,剿灭匪徒是治国□□的大事,臣能出一份力已是万分荣幸,王爷真是抬举臣了。”
陆珩客气道:“梁总兵谦虚了,若本王没记错,梁总兵镇守平阳关也有十年之久了吧?”
“回王爷,如今刚好十年零一个月。”
“梁总兵为我大云朝训兵练士,这才能使得本王与父皇无后顾之忧,着实劳苦功高。算算时间,也该调回京任职了,也好多和家人团聚,不知梁总兵可需本王与父皇提一提?”陆珩随意提道,外放的官员没有不想调回京城的,陆珩这话可以说的上是真心抬举褒奖,同时也是试探。
梁贺似乎真的犹豫了一下,半晌还是拱手一拜,垂眸道:“谢王爷抬举,只是说来惭愧,臣半辈子都在军营中度过,京中规矩束缚颇多,怕是不大适合臣。能继续留在平阳关为我朝强兵出一份力,臣就心满意足了。”
陆珩静静看了梁总兵一眼,随即哈哈笑道:“梁总兵果真是栋梁之才,有梁总兵在,是我云朝的福气啊!”
“王爷谬赞,臣不敢……”
梁贺说话时,甄瑶就在一边仔细打量着他,与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侧脸相比对,越发确定。但是同样是这副略有些呆板的老实面相,眼神却完全不同。
那一幕始终令甄瑶记到现在的原因便是那个带着阴鸷的刺人的眼神,和眼前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眼神完全不同。
陆珩和梁贺你来我往寒暄完,吩咐了戚耀一些后续的事,就让戚耀送梁总兵回去顺便安排下去,明日一早便一同起程回京。
待戚耀和梁总兵走后,陆珩和时璟朝门口看了一会儿,陆珩转向甄瑶,“如何?”
“样貌真的像,但是气质和眼神却很不同。”甄瑶边回忆边道,说着自己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我看这梁总兵着实不像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世上相像的人很多,说不定只是样貌类似?”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可别弄错了。
陆珩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有了二心,又怎会让别人看出来?阴险之人都不吝与扮上多副面孔的。况且退一步说,就算不是他,那人与他如此相像,肯定脱不了干系。梁家也为官不止一代了,谁家没有个龌龊事?”
陆珩说的云淡风轻,甄瑶听得却有些惊心动魄。陆珩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让人细思极恐的话,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早已经经历过,或者已成习惯。
甄瑶想着想着,竟然莫名有些心疼。
陆珩却并没有注意到甄瑶眼神的变化,轻抿了一口茶,继续道:“这些到如今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至于真相是什么,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说着,将目光移到了时璟的身上。
时璟认命的点点头,“行行行,我去查,你可真是我的祖宗!”
听着时璟这无奈又好笑的语气,陆珩嘴角微勾,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之前你说的那个雪山药灵芝,有着落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时璟双眼一亮,连一直现在甄瑶身边没怎么出声的时羽都兴奋的叫了一声。
“谨王殿下,您说的是真的么?”时羽惊喜道。
陆珩淡淡,“本王说的话,何时作过假?”
时璟一扫方才的怨念,双手作揖对着陆珩拜了好几下,差点喜极而泣,“谨王殿下祖宗,小的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
陆珩:“……”
实在不是他想欺负时璟,实在是这人有时候不正经起来,真的让人很想坑。
一旁的甄瑶看着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雪山药灵芝?那是什么?”
时羽高兴够了,见周围又没有外人,便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了甄瑶。
其实这雪山药灵芝,并不是平时大家见过的灵芝,而是位于云朝关外极西北的一座常年覆雪的山上的一种花朵,极其稀有。而他的功效也如名字一般,不是灵芝,却胜似灵芝。至于用处,则是要从时璟和时羽身上说起。
时羽和时璟年幼失去双亲,虽说时羽是由时璟带大的,但那时时璟也很小,其实还有一个姓魏的奶妈在照顾他们。
魏妈妈是勇武侯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从勇武侯夫人小的时候就跟大姐姐似的照顾她,时璟出生后便来了侯府当奶妈。夫人意外离世时,她正好也在坐月子,听了消息放不下两个幼子便提前出了月子照顾他们。
魏妈妈身子本就不大好,年轻时无子,好不容易有那一胎时年纪已经大了,生产吃了不少苦头,月子里又见了风,还要照顾三个孩子,落下了不少病根。年纪大了便都发作出来,如今连起身走上一会儿都不大利索。
魏妈妈待他们视如亲子,时璟与时羽也差不多把她当母亲看待,求了很多名医,如今最有效的药便是这雪山药灵芝。
可这东西极其稀有,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陆珩会知道也是他曾经开过玩笑说他帮了陆珩这么多回要报答时说的,没想到陆珩真的放在了心上,还真的找到了。
时璟和时羽面上浮夸道谢,其实眼睛都有点红了。不过陆珩和时璟都不太喜欢煽情,只好以这种玩笑般的方式揭过。
甄瑶看着陆珩略带着嫌弃的侧脸,明白了为什么这人外表看着不近人情,冷得很,时璟时羽,和之前的南国太子顾辞都真心与陆珩相交了。其实这人的外表不过是盔甲罢了,对的是与他相对的人,而对于他在乎的人,他从来都是行动大过语言。
蓦地,陆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正盯着陆珩发呆,嘴角甚至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的甄瑶,微微挑眉。
甄瑶连忙回神,微偏了偏头随意找了个话题和时羽聊了起来,只是眼睛还时不时往陆珩那边飘,满脸都写着四个字,欲盖弥彰!